第7章 青果
“叮咚！叮咚！”
宁家的门铃一连响了七八遍，宁茜终于怒气冲冲地顶着个鸡窝头出来了。
“你干嘛啊！说了一大早不要吵我——哎，萌萌？”
门外的郑雨萌被她吓了一跳：“谁惹你生气了？”
宁茜赶忙拉开门：“对不起喔！我不知道是你，还以为是那个讨厌的黎洛呢。”
“……谁又在背地里说我坏话啊？”
栅栏边，黎洛懒懒地拎着袋早餐走过来，肉包子的香味热腾腾。
“还有豆浆呢！”宁茜伸手伸得理直气壮。
黎洛一边给她扎吸管，一边装模做样地喟叹：“人心不古，农夫与蛇啊！”
郑雨萌往屋里躲了躲，小声问：“他在说什么？”
宁茜得了早饭，立马翻脸不认人：“他有毛病，别管他。”
“喂喂喂小朋友，哥哥耳朵好得很，听得清你四处抹黑啊。”黎洛大摇大摆地跟进了宁家，“你倒是说说，哥哥有啥毛病？今儿不把话讲明白，你这肉包子就没得吃了。”
宁茜嫌弃地撇嘴，小声对郑雨萌说：“看到没，这人自恋成疾，药石无医。”
郑雨萌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什么仁心布谷？什么钥匙无依？
今天也是听不懂茜茜讲话的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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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机里放着宁茜和郑雨萌最喜欢的《小鲤鱼历险记》，宁茜坐在沙发上，任由黎洛拿着把宽齿的梳子在自己头上摆活。
片头曲的间隙，郑雨萌好奇地问：“茜茜，这是你哥哥吗？”
她已经知道宁奶奶摔伤，叔叔阿姨都回老家的事儿了。
这个大哥哥看起来对茜茜特别好，应该是亲哥哥吧？
“怎么可能！！”/“是哦。”
两人同时给出了相反的答案，郑雨萌又迷茫了。
宁茜愤怒地转身：“谁是我哥了！”
黎洛手上还卡着根皮筋，看着面前的炸毛小姑娘，一本正经答：“我啊。”
“不是你哥，谁照顾你这么过细啊，小娇气包？”
他说着故意拿梳齿拽了一下宁茜没梳好的那半边头发。
她的头发又多又细软，特别容易打结。被黎洛一拽，宁茜吃痛地叫了一声，红着眼睛喊：“你一点都不好！”
又指着黎洛的脸朝郑雨萌发脾气：“你看看他这张脸！”
郑雨萌：“哎？”
宁茜委屈道：“他这么丑！怎么可能是我们家的人！”
郑雨萌眨了眨眼，盯着黎洛的脸看了一会儿，诚实道：“我觉得……他也没有特别丑哎。”
“萌萌！”宁茜生气极了，“我不和你好了！”
黎洛被两个小屁孩儿评头论足了一番，倒也不生气，顺了顺宁茜的炸毛说：“好了好了，不开玩笑。”
“我是宁茜的邻居，东苑小学四年级，我叫黎洛。”
趁郑雨萌还没有把“黎洛”和宁茜给她提过的“别人家的孩子”对上号的时候，黎洛忽然笑眯眯地凑了过来，夹在两个女孩中间，看着郑雨萌。
忽然同陌生人对视，郑雨萌害怕地缩了缩。
黎洛弯着眼睛，在唇边比出一根手指，压低声音道：“你可以把我当做，宁茜异父异母的亲哥哥。”
“要是学校里有谁欺负我们家茜茜了，我会好好收拾他的。”
“你呢，是茜茜的好朋友。我也可以勉为其难，替你出出头。”
郑雨萌感动地一点头，成功地把宁茜给她灌输的“别人家的小孩真可恶”的观点给忘光光了。
她大声应道：“嗯！我记得了！黎洛是茜茜异父异母的亲哥哥！谢谢哥哥！”
宁茜顶着半脑袋没梳的头发，毫不留情地在黎洛背后拳打脚踢。
“胡扯！你就继续胡扯！我同意了吗我！你以为自己算老几！还想当我哥！”
另一边的郑雨萌还在念念叨叨地复习：“黎洛是茜茜异父异母的亲哥哥，黎洛是茜茜的哥哥，黎洛的哥哥是茜茜……”
“行了行了，坐下坐下，再闹这半边就白梳了。”费了老牛鼻子劲，黎洛终于连哄带骗地把她摁回了椅子上。
宁茜愤愤的：“你手艺好差！我要黎阿姨来！”
“我妈要上班。”黎洛一点点把她的头发解开，“是你头发太厚了，带你去理发店打薄，你又不肯。”
“不要！！”宁茜捂着耳朵，“不去打薄！”
“那就坐着别动。”黎洛问，“豆浆喝完了没？”
宁茜：“这都过了这么久了，你给我一盆我都喝完了！”
“哦，这么厉害呀。”黎洛敷衍地夸。
宁茜沾沾自喜：“那可不是，你给我一桶、一缸、一锅，我都喝的完！”
黎洛把她后脖颈处细细的小绒毛用夹子夹上：“还有吗？”
宁茜托着下巴：“一壶、一斗、一瓢，嗯，一……一池？”
黎洛差点手一抖把她头发拔下来。
“一池你都能喝啊？”黎洛笑得懒散又轻飘，“你可真是夸父的后代，夸女啊。”
宁茜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什么啊！”她气咻咻地问，“你又在笑话我什么！”
郑雨萌也转过头来：“黎洛的哥哥是茜茜、黎洛的茜茜是哥哥……茜茜是黎洛的哥哥，你们在说什么？”
黎洛一言难尽地看了眼郑雨萌，对宁茜说：“我发现，你在同龄人当中确实是出类拔萃的。”
宁茜莫名其妙：“所以夸父怎么了？”
反倒是郑雨萌一拍手：“我想起来了！这是个寓言故事！夸父追太阳太热了，所以一口气喝完了一个池塘的水！”
宁茜想到刚才自己的“一池豆浆也喝的下”，顿时难为情得脸红。
她狠狠一抬脑袋，坚硬的脑壳笔直叩向黎洛的下巴，本垒打！
“嘶……你真是练铁头功的？少林寺没请你去当住持真是整座庙的损失……”
宁茜单脚踏在沙发上，雄赳赳气昂昂：“叫你笑话我！活该！！”
“小东西，挺狠啊？”黎洛在自己唇齿间舔到了一丝血腥味，缓缓地呼出口气。
“爸妈不在是吧？好，哥哥教你做人。”
宁茜忽然心里一紧，飞快地给郑雨萌递了个眼神。
“挡！”
郑雨萌迅速会意，一把抱上了黎洛的腿。
宁茜则一个飞扑，往阁楼上面躲了。
好一个狡兔三窟。
黎洛稍稍用了点巧劲把郑雨萌甩开，两步踏三阶地追了上去。
“你你你你不许过来！你擅闯民宅！我可以报警！”
黎洛压低了声音：“这都是我教你的，你以为有用？”
“……”
看着近在咫尺的黎洛，宁茜的心跳咚咚地作响，死鸭子嘴硬道：“你再、再欺负我，我回去就告诉黎阿姨！！”
她已经对等宁禹尧和徐芝兰回家不抱信心了。
刚放假那会儿她被黎洛嘲笑得那么惨，他们也不回家给她撑场面！
反倒是黎雅对她好，听说黎洛在她面前显摆她不会的知识，还批评黎洛要“谦虚谨慎、低调好学”。
黎洛把宁茜逼到了墙根儿，却只是垂着头，缓缓地把最后一段小蝎子辫的皮筋给她扎上了。
距离很近，近得能让宁茜听见他平缓的呼吸声。
宁茜胸中擂鼓般的心跳也缓缓落定。
她想，黎洛也不过只敢凶凶自己罢了，毕竟他也拿黎阿姨没办法！
“宁茜。”黎洛忽然喊了她的大名。
宁茜刚放松些的心又一下子提了起来。
黎洛慢慢地低下头，嘴唇快要碰到她的耳尖。
然后，在她耳根处徐徐吹了一口气。
“啊！！！”
尖锐到快要穿透房顶的声音从阁楼里炸响。
郑雨萌横冲直撞地往楼上跑，却在别墅偌大的房间里迷了路：“怎么了怎么了！你们在哪儿啊！”
“难受吗？害怕吗？”黎洛压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动弹，“生气了？”
宁茜的眼泪一下子冒出来，抽抽嗒嗒地说：“难受啊！你明明知道……你还欺负我……”
明明黎洛答应过她，以后都不会动她敏感的耳朵。
“对不起。”黎洛很认真地说，“但是茜茜，你知道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宁茜抬手把鼻涕抹在黎洛衣服上，到这时候也不认输：“我也会背！”
“那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黎洛很慢地说，“这句话是讲，如果你不愿意别人这样对你，那么你就不应该这样去对别人。”
“比如，我要是现在把鼻涕抹在你裙子上，你高不高兴？”
宁茜的手顿了一下，慢慢把拳攥在了背后：“不高兴。”
“我欺负你，故意在你耳朵后面吹气，你很难受，对不对？”
“嗯。”宁茜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也很难受。”黎洛说，“你撞我的时候，我也会疼，甚至可能被你弄伤，你有考虑过吗？”
宁茜愣愣地顿了半天。
黎洛拿食指顺着她的耳骨，沿着下颌线抚下来：“这里的关节是活动的，很容易被撞脱臼。”
宁茜眨了下眼：“对不起……”
她想了想，又软了声音：“对不起，哥哥。”
黎洛抿了下唇，说不出更多话了，只拿指尖捻着她的小辫子，一下又一下：“你的脑袋也不是猪八戒的钉耙，让你每天东锤西砸的。”
宁茜臊红了脸：“……我知道了！”
黎洛拍了拍她的肩膀：“下去吧，你同学该担心了。”
“……喔。”宁茜有点扭捏，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黎洛看着她泛红的耳朵，叹了口气：“抱歉，还很难受吗？”
宁茜摇了摇头。
说实话，那种感觉只是一瞬间，像是突然被人戳弄了灵魂，整个人都颤颤巍巍地打战。
但过了那阵儿，也就还好了。
宁茜鼓起勇气，盯着黎洛的嘴看了半晌，忍气吞声地问：“你，你是不是被我，把嘴撞出血了啊？”
黎洛有点好笑：“没多大事。”
敢情是心虚惭愧了。
黎洛心想，还行，这小皮孩还能教。
宁茜垂着头没说话。
方才黎洛教她的，她似乎隐隐约约有点懂了。
也大概能明白一点，为什么有的时候，徐芝兰会说她不乖不懂事了。
所以眼下她是真的觉得有点对不起黎洛，毕竟他给自己带了早饭，还帮自己梳头发……结果被她一头槌砸伤了。
宁茜怯怯地说：“我爸爸有一种可以吃的柠檬粉，喷进嘴里的话，伤就会好。”
黎洛想了一下：“vc粉吧？治口腔溃疡的。”
“嗯！就是那个！”宁茜得了令，立马乒乒咚咚地去翻了。
好在阁楼的药柜里真有vc喷剂。
“张嘴。”宁茜认真地说，“你坐下，我会对你负责的。”
黎洛被她推倒在了沙发上。
与此同时，在屋子里转了一大圈的郑雨萌终于找到了小阁楼里的两个人。
“茜茜！还有茜茜哥哥，你们俩——”
郑雨萌还没说完，就看见她的好朋友茜茜，背对着她凑向了黎洛哥哥的嘴！
郑雨萌：“！！”
她啪地一声捂上了自己的眼睛，却又从指缝间滴溜溜地向外张望。
“你，你张大点啊，我看不见。”
“……”
“怎么挤不出来啊？”宁茜的声音又急又气，她抽了下鼻子，“怎么办啊，有血哎……”
“你先起来。”黎洛还没说完，只听宁茜全力以赴之下，喷头处轻轻一声噗嗤，浅黄的药粉爆浆似的喷发出来，在狭小的唇齿间铺天盖地。
“咳咳咳咳咳！！”
黎洛艰难地扶着胸口，糊满喉咙的粉末呛得他喘不过气，高纯度的vc像是在伤口上捅了一刀子盐，他气若游丝道：“你，你纯粹报仇的吧，啊？”
宁茜欢天喜地：“喷上去了！全喷上去了！满满的！一定会好的！哥哥～～”
黎洛感受着嘴里超新星爆炸般的剧烈刺痛，眼皮都疼得直跳，衬得那颗小痣分外不安分。
他拄着沙发站起身：“茜茜、茜茜，你好狠的心哪……”
郑雨萌听得浑身燥热，刺激难安！
虽然她什么也没有弄懂！但是她跟着妈妈看过可多韩剧了，她什么都懂！
郑雨萌吱哇乱叫地朝外面跑出去了：“啊啊啊！大家！我的朋友茜茜和她哥哥亲嘴啦！！”
“我的朋友茜茜——她可真是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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