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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茜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她好像从来没见过黎洛这样, 惊惶不安地、颤抖着声音,对她说,我很害怕。
“哥……”她张了下嘴, 却没发出声音,只好伸出手,试探着生涩地回抱住他。
这个时候, 她该安慰他是吗?
宁茜循着记忆里很多次被他拥着哄着的样子,往前贴了一点, 把下巴放在他肩上。
指尖循着背脊向上,轻轻拍着黎洛的肩膀。
一个漫长的拥抱。
被警察叫住的时候, 宁茜抬起头, 黎洛望向她的眼里还带着疲惫的血丝。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酸酸软软的淌过去。
紫荆公馆里一片喧嚣。
被带走的人里有不少生意场上的大腕, 自然引得众人到处拍摄议论。
哪怕大厅里的信号屏蔽已经完全打开,也没法阻拦有心人发出爆料。
野草的力量是巨大的。
只是一阵风吹过, 在盛宇的舆论操手还猝不及防的时候, 紫荆公馆清网行动就在热搜首位爆开了。
[娱乐圈地震!!警方当场抓获多名艺人及投资人,或涉嫌强奸罪!]
[坐标紫荆公馆对面,我证实, 真的看到警车了]
[卧槽给个提示吧别当谜语人, 抓的是谁我不想塌房]
[我当保洁的阿姨说, 秦笑阳进去了]
[唯爱小羊!这是最艰难的时候,不信谣不传谣, 羊宝们团结起来!!]
唐缘留在现场和警方沟通。
宁茜算证人,也是伤者。收到她录音资料的警官年纪不小, 头发花白了一半, 怜惜道:“不着急笔录, 我们会及时跟进。你休息好身体再说。”
宁茜还想说话,警官道:“我家也有个女儿,和你差不多大,大学刚毕业。”
“先把自己照顾好,啊。”他朝宁茜抬了抬下巴,“有空了,也给你爸妈打个电话,报声平安吧。”
“……嗯。”宁茜不好再说什么,由着黎洛将她带走了。
大厅里人潮汹涌,警戒线外,无数好奇的目光和摄像头向里探寻。
黎洛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大批安保立刻走上前来,硬生生清理出了一条道路,垂首恭敬地等待二人离开。
宁茜看着面前红毯边泾渭分明的一道人墙,忍不住有种自己已经成为国宝级艺人的错觉。
她拽了下黎洛的袖口,后者的目光安静而温沉地落在她脸上。
“宫少爷、宁小姐。”安保轻声地催促。
再不离开,可能外面就会被人潮攻陷了。
听见那个陌生的称谓,宁茜很想问,但嗓子不允许。
黎洛捏了下她的指尖,像是一个安抚。
紧接着,黎洛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披在宁茜的头顶上。
宁茜的眼睛瞪大了,龇牙咧嘴地无声抗议。
黎洛的眼尾轻轻弯了下,揽着她的肩,向前走去。
绕出警戒线,外面的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但她被护在黎洛的外套底下,挡住了所有不怀好意的目光。
黎洛落在她后面一点,亦步亦趋地跟着。
耳边的议论隔着衣衫,模模糊糊地传过来。
鼻尖萦绕着她喜欢的、黎洛身上的味道。
清浅的薄荷香,混在大厅里的香槟味儿里,像是清醒地醉了一场。
宁茜忽然想起来,和她走在一起的时候,黎洛似乎总是会慢半步。
一个比她个子高得多的人,习惯性地走在她后面,跟着她的步伐和节奏,沉默地守护着。
宁茜的鼻子一酸,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小心台阶。”黎洛从身后揽过她的手臂,沉沉的嗓音贴得极近。
那一刻,她又听见了自己越发鼓噪的心跳-
圣诺德的医生早已经等在外面,秦笑阳在米饭里放了能催情的药物,所幸宁茜吃得不多,就医又及时,血液里的含量还不高。
医生配了药让宁茜服下,宁茜拧着眉把一大杯苦水灌了,听医生絮絮叨叨地叮嘱着注意事项。
“对声带和喉咙的刺激是暂时性的,但是以防后遗症,最近还是少说话。”
“含酒精的饮料食物都尽量避开……”
黎洛轻轻地剥了颗水果糖放进她手里,向医生点了点头,表示都记得了。
黎洛带着宁茜离开的时候,紫荆公馆大厅里仍旧喧嚣,灯光璀璨流明。
她憋了很多问题想问黎洛。
秦笑阳和程总一帮人会怎么样?
现在媒体上有没有传出风声,星梦该怎么应对?
还有……“宫少爷”。
黎洛遣走了司机,带宁茜上了那辆纯黑轿车。
坐进副驾的时候宁茜才发觉,虽然从外面看这车平淡无奇,但是——
谁闲着没事在自己私家车上装防弹玻璃啊!
折腾许久,已经到了深夜。
黎洛没回宾馆,反倒是向外环驶去。
远郊的路上人不多,并行的高速上有载满箱子的大货。
黎洛的车开得很快,却依旧稳当。驶出城区的收费口,黎洛摸了根烟,单手支在方向盘上,指节落了段修长的影。
宁茜的嗓子已经好些了,她看着黎洛,轻声问:“……我给你点上?”
车里的气氛让她有点没来由的紧张。
大概是因为一贯能逼逼赖赖的她失了语,只余下黎洛的沉默就显得突兀异常。
黎洛偏过头,薄薄的眼皮半垂着,把烟轻轻搁下:“不用。”
又补了句:“你不喜欢,我也没这个瘾。”
宁茜干巴巴地哦了声。
大概是看她这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好笑,黎洛忽然轻勾了下唇角。
他望着宁茜的眸色很深:“想哄我啊?”
宁茜下意识点了个头,认着地看着他。
黎洛怔忪片刻,无奈地捏了下她的鼻尖,指尖轻轻蹭过她的脸颊。
他极轻声地说:“……好了。”
比起烟草,她才是解药。
成瘾、更戒不掉-
警局。
唐缘把宁茜手头上有的资料和证据都交给了警方。
托黎洛的功劳,不少此前收集的资料也派上了用场。
逻辑链前后证实,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被抓的这帮人,都要从严从重入铁窗。
她抽空和萍姐打了电话,本以为会面临堆积如山的舆论公关问题,却听那头的经纪人道:“不需要我们再去处理什么。”
“有人专门打点过了。宁茜在这件事情中间……不会被波及。”
唐缘只能想到资方大佬。
她对什么豪门没概念,脑子里还是工作:“秦笑阳倒台之后怎么办?他的粉丝都在闹。毕竟是我们举报的,要是被脑残粉咬上了——”
“不会。”萍姐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有点怪异,“不信你看看……现在的互联网上,有宁茜一个字么?”
唐缘傻傻地掏出手机,点进娱乐板块。
[娱乐圈大洗牌,程总势力倒台,名下资产预计重组]
[行贿、洗钱、色情,历数娱乐圈之罪]
[人面兽心秦笑阳,一想到粉过这玩意儿我都yue]
[平安深城:警方已控制住多名嫌疑人,感谢热心市民举报]
她一路刷下来,在边角的位置才看到和宁茜相关的帖子。
[谁还记得这只精虫上脑的狗之前要和我家茜茜炒作,笑死,我茜拒绝三连!]
底下是三张宁茜的表情包,玻璃t台无情背影、香槟塔下冷漠摔杯,外加红毯阴阳怪气拽外套。
评论区的粉丝一片笑哈哈。
[不愧是我茜,拒绝写在脸上]
[我选中的女人,眼光跟我一样好]
[没人觉得这对cp出现的就很奇怪么?我超话10级,周围一圈没一个人磕]
[be万岁,我茜独美]
唐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看来,是有人专门把宁茜从这件事中抹掉了,连带着一众媒体也被迫噤声。
有钱人,真可怕。
唐缘在心底叹了声。毕竟,这么大规模的舆论操作,星梦全员724连轴转也做不到!
警局审讯室里,秦笑阳正在无能狂怒。
“为什么!你为什么拦不住!”他对自己的贴身助理道,“我明明在白玉厅里装了摄像头!我要你一旦出事就拉火灾警报的!”
贴身助理的头发上被泼了酒,湿哒哒的落下来,看起来分外凄凉。
“我、我真的拉了……宫少爷强行闯卡的时候,我就拉过警报……”
秦笑阳做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
逼迫女星吃药之后,他会锁住里屋,屏蔽信号,放肆玩弄。
但以防万一,他还是会要助理在摄像头里时刻监控,一旦发生意外,就拉响火灾警报,让他及时脱逃。
“我觉得,是摄像头被人动了手脚。”助理哆哆嗦嗦地说,“信号回传被人阻断了,我发誓我不知道为什么……”
“滚!我看你就是个吃里扒外的狗!你怎么不去死!!”秦笑阳暴怒地扑上来,被一众健壮有力的警员们拽开。
叼着烟的花白头发警官拍了拍助理的肩膀,给他递了条毛巾,语气沉肃:“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助理垂着头,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狠绝。
他咬牙,对警官道:“我明白!”-
深城的海边,夜风微凉。
宁茜披着衣服下车,不知道黎洛是想要和她说什么。
沉默地对望半晌,宁茜忽然发现,黎洛的肘侧有抹暗红的痕。
她愣了下,垂下头去看。
——是血,已经干透了。
“这是什么时候……咳咳!”之前一直在忙着处理她的伤,居然始终没发现,黎洛的手臂上被尖锐物划了一道长长的、狰狞的伤。
黎洛皱了下眉,取了温水给她:“慢慢喝,别说话了。”
宁茜急得眉毛直跳:“你什么时候伤的?你怎么不说?连消毒都没有……”
黎洛确实开车的时候也觉得手臂有点酸,但流了这么多血,他也没想到。
黎洛扫了眼,血渍基本已经半凝了。他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没事,小伤。”
“倒是你这次——”他酝酿了这么久,终于打算开口,好好同宁茜讲讲其中利害了。
宁茜虽然嘴硬,但是从小性子都软,他是知道的。
可是,什么人能帮、什么事能扛,不是一颗善心就够的。
比起那些不相干的外人,他只想要宁茜一个人,平安无事就好。
被骂自私冷血也没关系。
他就是这么一个冷血动物,宁愿看着全世界都陷落,也不想看污浊伤她分毫。
“你在干什么啊!”宁茜看着他随意地把染了血的衬衫拽下,硬质的布料刮擦过勉强凝上的伤疤,扑簌簌带下来一串血珠,气得直跳脚。
她夺了自己的包,抓了一把唐缘给她塞的酒精棉片——时装秀时候清理珠宝用的。
“你过来,我给你消毒。这个上面写了,外伤可用。”
“你别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行不行?”宁茜是真的很生气,拼着嗓子哑了也要说话,她一把拽下黎洛的领带,“你过来,你不要这种无所谓的表情!”
黎洛抿了下唇,那些想说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宁茜没照顾过人,第一片棉片被她啪嗒一撕开,落在了沙滩上。
风吹得她的头发哗啦啦贴着面庞,黎洛伸出手臂轻轻顺她额前的头发,被她甩着脑袋避开了,语气凶狠:“你再动一下试试?”
黎洛乖巧地站定了。
“袖子卷起来。”
黎洛听话地露出伤口。
半凝固的深色的血液混杂着细白的衣物纤维,把那道伤疤拉得很可怖。
宁茜还想再骂,眼眶却忍不住有点红了。
她颤着手,拿棉片的边缘去拭那道伤。
“你,疼就叫出来啊,我不会笑话你的。”
黎洛笑了:“来吧,小宁医生。”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谓,宁茜的手又抖了下。
她小时候总爱玩“打针”游戏,拿自动铅笔戳在别人的手背上,再缓缓地把“针头”推进去。
被打针的小朋友一个小时都不能动,因为输液的时候乱跑,针就会断在血管里!
当然,如果成功地打了针,就可以领到医生的糖果,奖励健康的乖孩子。
宁茜游走幸福花园小区,包治百病、妙手回春。
被她治疗得最多的,就是住她隔壁的黎洛。
黎洛懒懒散散的,也不闹,就这么由着她折腾,给赤脚宁医生刷了很多kpi。
“来吧小宁医生。”他坐在窗台上,伸出干净的手背给她。
宁茜在他手背上沾点儿农夫山泉“消毒”,然后大刀阔斧地摁出长长一满根自动铅笔芯来戳。
尖端压上黎洛的手背,不疼、还有点痒。
宁茜像个正经儿科医生一样,一边说着“吹一吹痛痛飞”,一边快准狠地把笔芯怼回去。
黎洛很配合,甚至会自己微调手背的角度,让“针头”不要半途断掉。
“谢谢小宁医生。”被治疗的黎姓患者笑眯眯的,在窗台上继续翻书,“我感觉好了很多。”
小宁医生分外得意。
海边。
哪怕打了那么多年的“针”,真的给黎洛上药,宁茜的手一点儿也稳不住。
她把黎洛的伤口附近清理了一遍,纯白的棉片上染满了深深浅浅的红色。
“我要压上去。”宁茜抽了抽鼻子,“必须清一下里面。”
“可能是玻璃划的。得消毒。”
“嗯。”黎洛好脾气地把手臂往她面前送了送,就像小时候把手背递过去给她打针一样。
“……会很疼。”停了半晌,宁茜抬起头看他。
黎洛的瞳色深沉,还有闲心轻轻笑了下:“我皮糙肉厚。”
宁茜垂下头,一狠心,把棉片整个压上了。
酒精沿着刚刚愈合的伤疤渗进去,刺激得周围的皮肤都反射性地收缩。
黎洛的表情却依旧风平浪静。
“谢谢小宁医生。”
半晌,宁茜给黎洛处理完了伤口。
黎洛搭着她的肩,走在海滩上。
远处的灯塔旋转着射灯,眼前微光暗淡,宁茜走得很慢。
“你怎么进来的?”她问,“把自己伤成这样。”
她的语气很低落,眼眶也红红的。
黎洛垂下头能看见她乱蓬蓬的头发,风卷过来的时候,能闻到令人安心的发香。
“我的生父,宫铖。”黎洛忽然说。
宁茜踢着小石子的步子猛地顿住了。
她没想过黎洛会这么直接,毫不迂回地说出来。
“等等、你不是说你不能说——”
黎洛微微竖起食指,挡在她唇边。
“没关系。”
“这只是我向他收的一点,小小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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