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灯会
嵩阳县地处大凌东部,离定京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这里地势辽阔,百姓安居乐业,刚到镇子上我就被扑面而来的热闹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小姐,马车往前再去不了了,接下来一段得劳您步行过去”,车外,封嬷嬷慈祥的声音透过厚厚的车帘传入耳中。
为了安全起见,在外她们都称呼我小姐。
我应了一声,扶着玉珠的手下了马车。
寒冬腊月漫天飞雪并没有打消人们对于新年的热情,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站满了盛装打扮的行人,道路两旁全是卖花灯的小摊,不远处的桥下年轻的公子小姐们正相约着或是和知己好友,或者和家中亲人,一起将写满了美好祝愿的河灯放入水中。
我真爱这热气腾腾的人间啊。
“小姐,咱们也去放河灯吧”,玉珠兴冲冲地摇着我的胳膊提议道。
我正有此意,于是扯着玉珠就往桥上跑,莫子陌立即抬腿跟上。
桥上行人摩肩擦踵,我和玉珠挤不过去,只能跟着汹涌的人潮一点点前移。
行至桥中的时候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了,我有些纳闷,使劲儿踮起脚透过前人的肩膀向前望去,前方一个一身锦缎的青年男子正带着好几个仆从凶神恶煞地站在一个卖虎头鞋的老妪面前吵吵着什么。
“高大娘今日真是不走运”,身前人不住摇头叹息。
“可不是么”,一旁的人立即低声附和着:“她惹上谁不好偏偏惹上了县丞的小舅子,咱们县丞平日最是惧内,偏偏老丈人家就只摊上这一个男丁,宠得只差飞上天去了,也不知今日之事会怎么了结。”
“怎么了结?”突然,斜后方传来一个讥讽的声音:“除了被那畜生欺辱到底还能怎么了结?”
背后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气愤,且他一开口,前面说话的两人立即不出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方才第一个说话的人朝背后努努嘴,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人是谁?”
第二个人同样压低了声音:“那是镇东头的老刘,原是摆摊卖豆浆的,有一日也不知是撞了什么邪,竟失手将一碗豆浆倒在了那“阎王爷”身上。闫公子气急,不仅掀了他的摊子不说,还带人将他痛打一顿,又扔进大牢关了一月有余。自那以后,老刘一条腿就落下了残疾,再也干不成重活了。”
前面两人还在小声嘀咕着,那边所谓的闫公子已经命人要将老妪的虎头鞋全部都扔到河里去了。
“住手!”我拨开挡在身前的重重行人艰难挤出,厉声叱道。
闫吉应声回头,见我只是一个小姑娘,面上立即挂了轻薄的笑意:“唷,这么水灵的小娘子是谁家的?这么爱多管闲事呢?”
“放肆!”闻言,玉珠立即挡在我身前,对他怒目而视。
他的目光又转向玉珠,面上的笑容更加猥琐:“这小丫鬟也挺水灵,只不过和你们家小姐比起来还差……”
“啊!”
闫吉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整个人就已经飞了出去,很快,桥下传来“扑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以及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闫吉带来的随从也傻了眼,不知是该先救人还是先将莫子陌抓住。
为首的人到底还有点小聪明,他先是看了看面色不善浑身戾气的莫子陌,又听了听桥下闫吉凄厉的求救声,当机立断立刻带人奔下桥去。
桥上看热闹的人此时并未散去,只不过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齐齐退后几步,好像怕下一秒莫子陌也要将他们踹下桥去似的。
莫子陌十分不高兴,我能明显的感觉到。
可是他为什么不高兴呢?
还不等我问他,莫子陌已经敛了戾气,拉着我焦急问道:“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莫子陌十分自责:“都怪我,方才有些事被耽搁了,没能第一时间过来。”
“啊?”我有些诧异:“你不是一直在我身后吗?”
莫子陌哑然失笑,抬手揉了揉我的脑袋:“我没走远,不过还是耽搁了一小会儿。”
此时,卖虎头鞋的老妪颤颤巍巍地跪到了我们二人面前,连声谢道:“多谢小姐仗义相救。”
我摆摆手,示意玉珠扶起高大娘,将她搀至桥边,我与莫子陌紧随其后。
待我们几人站定,我不解开口:“大娘,那闫吉为什么要为难你。”
听了我的问题,高大娘长叹一声,撩起破旧却整洁的衣角擦了擦眼睛:“小姐有所不知,闫公子为人放荡、无恶不作,却对他的一个小妾好得很,前些日子那小妾刚为他生了个儿子,也不知从哪里听人说老婆子我做的虎头鞋勉强还看得过去,便让闫公子买几双回去。
闫公子本觉得小摊上买的虎头鞋配不上自己儿子的身份,可又禁不住小妾软语相求,便从我这里拿了两双鞋回去。原本这事到这儿也就完了,谁知那小公子穿了我的虎头鞋后便高烧不已,这下闫公子可生了大气,只以为是我居心叵测,给那鞋里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且不说我老婆子和闫家无冤无仇,就算我要害人,也断断不会害那襁褓里的婴孩啊!我解释了许多遍,可闫公子就是不听,一直找人砸我的摊子不说还扬言要把我抓进大牢里。
今日若不是遇见小姐仗义出手,只怕老婆子我现在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了,我老婆子死不足惜,可我膝下还有两个孙子孙女,我若是没了,我那两个孩子也就活不成了。”
听着高大娘的哭诉,我气愤不已,一个县丞的小舅子而已,竟敢如此欺压百姓、鱼肉乡里!
父皇贵为天子,尚且不敢随心所欲,那闫吉倒好,说打人就打人说抓人就抓人,目无王法无视纲纪,简直是混账至极!
更可恨的是他那县丞姐夫,不仅不对他严加管教施以重罚,反而还一再纵容,任由他狐假虎威为所欲为,这样的人,如何配做我大凌的父母官?!
我这边还在生气,那边闫吉已经带着人从桥下怒气冲冲地上来了。
看着他如落汤鸡一般的模样,我不仅丝毫没有消气,反而觉得他所受的惩罚远远不够。
“小姐,你们快从桥这边下去”,见闫吉上来,高大娘连忙催促我们快些离开。
方才路人口中的老刘也奋力从看热闹的人群中为我们清出一条道,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因为有另一队人马正从桥的另一头上来将我们团团围住,看穿着,竟是衙门里的衙役。
这下跑是跑不掉了,不过,我原本也没想跑来着。
“闫公子,都是老婆子的错,不干这位小姐的事,求闫公子高抬贵手,放了他们吧”,见形势严峻,我们又逃脱不掉,高大娘立马低声下气向闫吉求饶,希望他能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可闫吉哪里会理她?只见他一脚将高大娘踢至一边,嘴角微微勾起,自以为十分帅气地甩了甩了头,痞笑道:“小娘子,怕了吧?”
他方才被人从水里捞起,此时虽已换了一身衣衫,可头发还湿漉漉的,这一甩头不仅没甩出英俊潇洒的架势,反而甩出一串水珠,落在上好的锦缎上,氤氲出淡淡的痕迹。
看着他令人作呕的模样,我冷哼一声,上前扶起高大娘交给玉珠,然后转身看向闫吉:“你看我像是害怕的样子么?”
见我如此,闫吉仿佛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更是兴起,上前一步凑近了我贱兮兮笑道:“看着乖乖巧巧的小娘子竟这么泼辣,正对本公子胃口。”
说着,抬手就要摸我的脸。
“咚!”又是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我不禁失笑,转向莫子陌无奈道:“别踹了,还得等人捞他,浪费时间的很。”
莫子陌阴沉着脸,将我拉至身后,淡淡道:“没剁他一只手都算我手下留情了。”
闫吉带来的人见他又被莫子陌踹到了河里,哭天喊地地再一次向桥下奔去,可另一头的衙役们就不一样了,反正已经有人去救闫吉了,他们的任务就是将我们抓起来,等候发落。
那闫吉想必也是知道莫子陌的厉害,所以将衙门里的衙役都带来了,粗略数数,少说也有三四十人。
这三四十人手持利器一步步逼近,逐渐围成一个圆圈将我们几人围在中心,为首几人立即提刀冲上前来,却皆被莫子陌毫不留情地踹倒在地。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敢再上前来。
此时桥上看热闹的人都被赶了下去,衙役的头头见势不对,随手抓了个人低声耳语几句,那人得令立即去了。
头头一声令下,余下的人又慢慢开始了动作,只不过此番比方才谨慎了许多。
见状,我欲出声亮明身份,不料却被莫子陌低声劝止:“此时不宜亮明身份,若把他们逼急了,只怕更是危险,更何况,你的身份若是暴露了,以后就不能出来玩儿了。”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想着玩儿!”玉珠有些气结。
此时,她早已放开了高大娘,和莫子陌一起紧紧地将我护在身后。
“放心”,莫子陌赏了玉珠一个脑瓜崩儿,从容不迫笑道:“我能把窈窈置于险境么?”
玉珠这才冷静了些,揉着脑袋小声问道:“侯爷有何高见?”
“方才我已经派人去找本地的知县了,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就有人来了。”
莫子陌信心十足,可眼看着衙役们的包围圈越来越小,玉珠还是难掩担忧:“那现下要怎么办,总不能真让他们先把小姐抓起来吧?”
莫子陌谈笑自若抛出一个字来:“拖。”
“怎么拖?”我扒拉着玉珠的胳膊,从她肩膀上探出个头来好奇问道。
莫子陌冲桥头抬抬下巴,笑道:“拖时间的这不就来了。”
那个方向上,闫吉正在仆从的搀扶下狼狈走来,这次他没换衣服直接就上来了。
正值寒冬腊月,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也不怕冷。
我正暗自腹诽,就见有人急匆匆抱了床被子上来裹到闫吉身上,哭着劝道:“公子,您先回去换身衣服吧,这么冷的天,可别冻坏了身子。”
闫吉一把将那人推到一边,指着莫子陌哆哆嗦嗦道:“给……给本公子把他抓起来!”
闫吉想必真是被气得狠了,一句话说到最后,都有些破音。
他话音刚落,立即就有人上前去抓莫子陌,只不过又被莫子陌轻轻松松收拾了。
又将一个人一掌劈晕后,莫子陌嫌弃地拍了拍手,看向闫吉,语气中满是讥讽:“闫公子手下的人也太不中用了吧。”
闫吉被气到发狂,甩开身上的被子就朝莫子陌扑了过来。
莫子陌一闪身躲开了他的袭击,又顺势抓着他的左胳膊向后一扭,闫吉整个人就转了个个儿,莫子陌再补上一脚,闫吉便四脚朝地趴在了地上,滑稽至极。
我和玉珠乐得抚掌大笑。
闫吉带来的侍从连忙扑上去,手忙脚乱地又是扶人又是裹被子,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闫公子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气。
“你们都是死人吗?”刚缓过来的闫吉也不休息休息,直接冲那些衙役们怒吼道:“上啊!”
衙役们闻言立即举刀冲了上来,这一次,他们眼中没有一丝犹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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