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找死
“小姐不必管我老婆子”,高大娘此时也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坦然道:“今日小姐若不是为了我也不会陷入如此境地,小姐洪福齐天定能化险为夷,老婆子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是……”高大娘哭着跪下身去,朝我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待小姐脱困之后还望小姐能对我那苦命的孙子孙女照拂一二,如此,老婆子就是去了阴曹地府也能对得起他们那早死的爹娘了。”
言毕,高大娘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伸手不断推搡着莫子陌和玄冥,让他俩快些带我们走。
莫子陌紧握双拳,双目猩红,终是一咬牙一狠心准备施展轻功将我从桥上带下去。
“别让他们跑了”,闫吉一直注意着桥上情形,见状,立即大喊提醒章鸣注意。
章鸣立即抬手,四周的弓箭手蓄势待发。
可就在章鸣的手将将要落下之际,一个惶急的声音自他背后撕心裂肺地响起:“住手!住手!快给本官住手!”
章鸣的手停滞在半空,转头看了一眼,然后默默地放下了手。
毕升丝毫不察章鸣的异样,还装腔作势地背着手,语气中充满了不虞:“是谁这么大胆竟敢阻挠本官捉拿犯人?”
“捉拿犯人?”来人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哪里来的犯人?!”
“那不就在那儿呢”,毕升好死不死的补充道。
看见来人,莫子陌立即停下了带我离开的动作,静立桥上沉默不语,可偏偏正是这份沉默将通州知府何致远吓得腿都软了。
忽觉周遭异常安静,毕升这才发现不对劲,他疑惑回头,猛然看见何致远,心下一惊,来不及细想便慌忙小跑过去,满脸堆笑道:“何大人怎么来了?下官有失……”
谁知何致远竟是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把将人推开,连滚带爬地向桥上跑来,与他一同来的通州知州、通判、州同、嵩阳知县等人紧随其后。
旁的人毕升不熟悉,可嵩阳知县葛正坚他可熟悉的很啊,于是他跟上去凑到葛正坚身旁小声询问道:“葛大人,今日是怎么了?怎地众位大人都过来了?”
葛正坚用看一个死人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并不答话。
葛正坚与毕升不同,他的官职是靠自己一点一点打拼来的,不像毕升,全靠夫人娘家的钱财。为着闫家在嵩阳的势力,也为着互为同僚的情谊,他平日里少不得要给毕升几分好脸色,可今日过后嘛……
葛正坚抚着自己的小胡子在心中暗自思忖:今日过后毕升必死无疑,他可得离这种人远远地,别被牵扯到了才是!
一看葛正坚的脸色毕升就已经明白了自己今日是惹了不该惹之人,只不过他并不确定我和莫子陌究竟有多大来头。
毕升这个人没什么大本事,可若说优点嘛也不是全然没有,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在遇到危急情况时第一时间便能想到对自己最有利的解决办法,所以一看到众大人的脸色和葛正坚的态度,他心中立即有了决断。
毕升故意放慢脚步,趁众人不注意伸手招来自己的心腹,凑近了耳语几句。
心腹得令,快步退了下去。
此时,何致远已经带着一众文臣气喘吁吁地爬上桥来了。看见莫子陌,他拼命挤出了个笑脸,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何大人好大的阵仗啊”,莫子陌扔掉手里的武器,双手环胸,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让在下好等。”
闻言,何致远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去,只是跪到一半就被眼疾手快地莫子陌扶住,任凭他如何努力再也跪不下去。
莫子陌凑近了些“温柔”笑道:“雪天路滑,何大人可要站稳了才是。”
看着莫子陌似笑非笑的表情,何致远这才想起莫子陌派人传他时特意吩咐不许暴露他身份的事情,只好哭丧着脸又站了起来,只是怎么也不敢站直了身体。
这时,一个管家打扮的人捧着一个狐皮大氅急匆匆跑了过来,双手递给何致远,何致远连忙接过,又双手奉给莫子陌,关切道:“天寒地冻的,侯……啊不,公子!公子先披个大氅吧。”
我们从行宫出发的时候天上还有太阳,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北风一吹,倒真有些冷意。况且为了方便,莫子陌只穿着一身小厮的衣物,自然不是什么保暖的好料子,所以何致远这大氅送的再合适不过了。
由此一件小事便可知何致远这人是真聪明,知道今日之事他虽脱不了罪责,但仔细论起来与他到底也没多大关系,与其向莫子陌求饶不如哄莫子陌消气,莫子陌气消了他也就没什么事儿了。
我正在心中感叹着何致远的聪明,忽的身上一沉,那狐皮大氅就堂而皇之地落在了我身上,周身顿生丝丝暖意。
方才,我和玉珠扶着高大娘站在后面,被高大的莫子陌和玄冥半遮半掩,倒也不太引人注目。
现下,莫子陌的这一举动瞬时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我身上,何致远也不例外。
他眯着眼细细打量了我一会儿,略加思索,登时好不容易有了一丝血色的脸唰的一下又白了,略微停止抖动的双腿又不受控制地抖动了起来,他双腿微屈,想跪又不敢跪,两相为难之下当真是欲哭无泪。
看着何致远战战兢兢的模样我都有些心疼,于是好心好意地咧了咧嘴巴,想要安抚一下他受惊的小心脏,可谁知我不笑还好,一笑何致远抖得更厉害了。
见状,莫子陌微微侧身,抬手将大氅上的兜帽拉起盖在我头上,何致远这才稍稍放松了些。
窝在宽大的兜帽里我不满瘪嘴,这个何致远真是胆小如鼠,本公主的如花笑靥有那么可怕么!
通州州同贾之鹏本躲在人堆里静观其变,突然,有人悄悄戳了戳他的侧腰,他疑惑回头,原来是毕升的心腹。
贾之鹏四下环顾,见无人注意,便跟着来人悄无声息地退下桥去,一下桥,毕升就笑着迎了上来。
看着毕升的笑脸,贾之鹏沉重地叹了口气:“毕大人,不是在下不帮你,实在是在下有心无力啊。”
毕升的县丞之位是闫家走贾之鹏这条路走通的,若还有救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毕竟这些年他也没少从闫家捞好处,只可惜……
思及至此贾之鹏有些肉疼,那可是流水一般的雪花银啊,日后可就没有了。
贾之鹏的心痛毕升是半分都体会不到的,他也丝毫不为自己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感到恐惧,反而兴冲冲地拉着贾之鹏去见一个人:通州守备孟家中。
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孟家中,贾之鹏疑惑不已,一边拱手一边问道:“孟兄怎会在此处?”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孟家中比他还要疑惑:“不是贾兄找我来的吗?还特意吩咐让我带了五百守备军。”
此言一出,贾之鹏心先凉了半截,他看向毕升,努力克制着心底的怒气:“你都做了些什么?”
毕升丝毫不察贾之鹏的愤怒,肥胖的脸上难掩得意:“两位仁兄有所不知,此事是小弟一力促成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贾之鹏哪有心思听他在这里说东道西,咬牙切齿地打断了他。
毕升讪然,只好快速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原来他一见何致远等人匆匆赶来就心知不好,一想自己反正已经大难临头,何不置之死地而后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贾之鹏的名义找来孟家中和他所统辖的通州守备军,试图让我们几人永远开不了口。
毕升得意洋洋地说完了自己的计划,他本以为自己这聪明绝顶、天衣无缝的计划会得到贾之鹏的连连赞赏,岂料贾之鹏听完他的话,顿觉天旋地转头重脚轻,若不是孟家中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只怕他下一秒就会一头栽进河里去。
不过对于贾之鹏来说,一头栽进河里倒是个更容易的死法。
贾之鹏靠在孟家中身上,右手握拳狠狠在胸口捶了好几拳才顺过气来。
“贾兄,发生何事了?何至如此惊慌?”扶着贾之鹏的孟家中不解问道:“毕兄的计划虽说冒险了些,却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贾之鹏紧紧拉着孟家中的手,欲哭无泪:“孟兄,你可知那桥上站着的都有谁?”
孟家中茫然摇头。
贾之鹏此时心灰意冷,希望全无,索性指着桥上的人一个一个给孟家中介绍:“那个高个子是嵩阳知县葛正坚、那个矮点儿的是通州通判魏青为、魏青为旁边的是通州知州许昆山,最后那人你肯定认识,那是通州知府何致远。”
贾之鹏越往后说孟家中越是心惊,饶是如此,他也还依然镇静。
看着眉头微皱面色如常的孟家中,贾之鹏给了他一个万分同情的眼神:“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
孟家中脸上的表情这才起了变化:“啊?这还不是最要紧的?!”
贾之鹏又指向莫子陌,惨笑着问道:“孟兄可知那人是谁?”
孟家中顺着贾之鹏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神里尽是迷茫。
此时毕升终于逮到了插嘴的机会,连忙挤上前道:“那小子就是今天欺侮我小舅子的歹人,咱们一会儿首先得把他处理了。”
临了,又加了一句:“他还带了个水灵的小娘子,我小舅子十分感兴趣,特意求我将人保下来给他,烦请孟兄一会儿给兄弟们打个招呼,让兄弟们注意着点儿,别伤了那小娘子的脸蛋儿。”
贾之鹏此时已经感受不到心痛了,听了毕升的话倒也没多大反应,只呆呆靠在孟家中身上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
他家道中落,好不容易考上了功名却因没有钱财疏通门路被分到这穷乡僻壤,一步一步靠着自己努力拼命往上爬,爬了近三十年才终于爬到了一州州同的位置,他本以为自己的人生终于开始顺遂如意了,直到闫家派人送来了整整两箱银子。
那可是整整一万两银子啊,他努力一辈子也挣不到那么多钱,所以他眼红了,所以他收下了。
想到这里,贾之鹏淡淡瞥了还兴高采烈的毕升一眼,所以他摊上了这么个蠢货,所以他要跟着这个蠢货一起断送自己、乃至全族的一生。
已经停滞了许久的风雪又开始呼啸了起来,冰凉的雪花落在贾之鹏面上,他竟感到了丝丝暖意。
若有如果、若早知当初……
贾之鹏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就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银子于他的诱惑太大了,大到他拼了性命也无法抵挡。
也正是因为如此此刻他才这么绝望,因为他爱之如命的东西,即将夺走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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