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弥补

第二日一早，我刚用完早膳就有人来报说是芳嫔来向我谢恩。

        昨晚我特意命玉珠从瑶华宫的库房里挑了好些好东西送去了玉翠宫，芳嫔就是因为这个来向我谢恩的。

        我命人将芳嫔带到东暖阁，换了身常服才去见她。

        一别数年，芳嫔的精神越发不好了，整个人也像被抽干了力气似的，愈发消瘦。

        听知书姑姑说，芳嫔自从没了那个孩子就备受打击，这两年喝了许多药身子也不见好。

        见我进来，芳嫔立即起身，在蒲苇的搀扶下艰难向我行了一礼，我连忙拦下，扶着她一起坐到了软塌上。

        “嫔妾身子不好，倒是教公主笑话了”，芳嫔捂嘴不住轻咳，说起话来也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看着芳嫔如此虚弱的模样，我不禁红了眼眶，心底也愈发憎恨那些作恶之人，恨她们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让一个母亲承受这样的丧子之痛。

        “是嫔妾福薄，公主不必替嫔妾难过”，看着我强忍的泪意芳嫔慈爱地拍了拍我的手背：“跟公主说句实话，嫔妃自戕若不是大罪，嫔妾也不愿拖着这残躯苟活于世。”

        “娘娘”，一旁的蒲苇不忍，带着哭腔唤了她一句。

        芳嫔苍白的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语气里尽是坦然：“油尽灯枯本就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好哭的？”

        看着芳嫔了无生机的样子，我心下戚戚。

        芳嫔失去了未出世的儿子，女儿也不肯跟她亲近，想必在她眼里，这世间已经没有了任何让她眷恋的东西了吧？

        芳嫔身子不好，略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她走后我托腮沉思了许久。

        “公主想什么呢？”玉珠将我面前已经凉了的茶盏撤下换了杯热茶，不解问道。

        “玉珠，你说怎样才能让芳嫔重新振作起来呢？”我十分苦恼。

        玉珠想了想，摇摇头：“奴婢不知，不过下次若是有机会公主可以问问侯爷，侯爷最会这种事了。”

        是了！我怎么把莫子陌忘了呢！

        想当年我为了司徒焉万念俱灰之际，就是莫子陌将我从牛角尖里拉出来的！

        打定主意，我便兴冲冲拉着玉珠又去了御书房，正好今日父皇找莫子陌有事，早朝后将他留下了，此时过去想必正好。

        若莫子陌真能想出办法，可就帮了我的大忙了！

        毕竟芳嫔小产之事我虽是被人陷害，可到底也有一份逃脱不开的责任，如果能让芳嫔重新振作起来，就权当是为自己的过错赎罪了。

        我刚到御书房门口，正好碰上莫子陌自里面大步跨出，令人意外的是，和莫子陌一同出来的，竟然还有司徒焉。

        这是自司徒焉刺伤我之后我们两人第二次见面，气氛简直比上次还要尴尬。

        “微臣见过公主”，他拱手向我行了一礼。

        “侯爷安好”，我屈膝回了一礼。

        然后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以脚抠地，甚至觉得御书房门外的石砖都要被我抠出个洞来，好在一旁的莫子陌及时出声，笑嘻嘻地打断了这尴尬的氛围：“窈窈来看皇上吗？”

        我如获救命稻草一般长舒一口气，连忙神秘兮兮地将莫子陌拉到一旁，问他有没有什么能让芳嫔振作起来的好办法？

        莫子陌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抚掌道：“这有何难？芳嫔意志消沉只因没有任何牵念，给她找点旁的事情做，岔岔心思或许有用。”

        莫子陌一语惊醒梦中人，没错，人若一味地沉浸在悲伤里面，难免走不出来，可若将心思放到旁的地方，忘了自己现下所经受的痛苦，便不至于意志消沉、被苦痛打倒了。

        “你怎么这么聪明！”我忍不住双手抱拳，眨巴着眼睛崇拜地看向莫子陌，清澈的眸子里装满了小星星，这一举动让莫子陌十分受用。

        “可是要给她找什么事情做呢？”很快，我又有了新的疑问。

        这可让莫子陌犯了难，毕竟他不认识芳嫔，也不知道芳嫔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莫子陌环胸深思，我也愁眉不展，就在这时，司徒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芳嫔善琴。”

        我闻言回头，诧异看向司徒走，司徒焉有些歉然，不自觉用手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

        这我知道，我和莫子陌就在他跟前不远处说话，也没刻意压低声音，他能听到不足为奇，我奇怪的是司徒焉是怎么知道芳嫔擅长琴技的？

        许是一眼就猜透了我的心思，司徒焉继续解释道：“故嫂好琴，幼时曾听她提起过。”

        司徒焉口中的故嫂就是他二哥司徒鸿的妻子诸葛嫣然，也就是那个抱着幼子于敌军阵前命丧黄泉的将军夫人。

        提及故嫂，司徒焉没有多大反应，我却十分想哭。

        我眼眶一红，司徒焉立即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双手紧握有些手足无措。

        “多谢侯爷告知”，我微微颔首向他致谢，与此同时，迅速掩去了眼底的泪意，再抬头时我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见状，司徒焉再没多说什么，略一点头示意后便离开了。

        此时的莫子陌还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同玉珠说我最应该练的不是琴，而是那一手字，玉珠反击道他的字也没有多好看，顿时招来莫子陌一记爆栗，玉珠连忙笑闹着躲开。

        玉珠和莫子陌的笑声萦绕在我身遭，更衬得司徒焉孤身离去的背影落寞万分。

        “侯爷”，我陡然出声叫住了司徒焉，提起裙摆追了上去：“我要同芳嫔学琴，一个人难免有些无趣，劳烦侯爷跟祝家姑娘说一声，让她日后进宫来陪我一起学习吧。”

        祝家姑娘就是曾经我在宫门口见到过的，那个令司徒焉眉眼弯弯的女子。

        司徒焉身形微顿，迟疑的目光不住在我脸上游走，半晌，终是微微点了点头。

        我心下一松，冲他甜甜一笑，然后转身跑回到莫子陌和玉珠身边。

        我专门托人打听过，祝锦蓉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将之女，近几年才借住到定京的外祖家，并没有什么根基。

        我有心抬举对她来说十分有助益，按理说司徒焉本该开心才是，可不知为何，我分明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公主，您那么喜欢定北侯，又为何要故意在他面前提起祝家姑娘？更何苦还要邀那祝家姑娘进宫伴读，这是多大的体面，您就这么随随便便给了自己的情敌？”回瑶华宫的路上，玉珠有些不忿。

        我勾了勾唇角，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若真说将司徒焉让出去我自然是掏心剜肉的不愿意，可比起我自己的不愿意，我更希望司徒焉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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