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本宫来做你的母亲
面对柳明江的投诚，楼芙雪始终保持着暧昧不明的态度。不过此时面对跪倒在地的柳贵人，楼芙雪已不再似先前那般冷眸观视。
而是换了一副温和笑容，柔着声线要柳贵人快些起来，一旁的素辉识趣地抱来软凳。
饶是和楼芙雪已经有过好几回照面，再见楼芙雪那张绝色面容笑靥轻开时，柳明江心中仍旧免不了一番五味杂陈。
荣贵妃本人好像从无自觉，不明白她这样自小便生在顶端应有尽有的人，存在是有多么招人嫉恨。
可惜在见识过楼芙雪的手段之后，柳明江再不敢轻看这位年轻的小贵妃。
德妃先时才同楼芙雪起过冲突，如今已然死得面目全非。虽说她是亲眼见证了德妃同长公主进了西池殿，但谁又能保证德妃之死中不掺有半分荣贵妃的手笔？
想到这里，柳明江望向楼芙雪的目光中，敬畏再深两分。
楼芙雪斜倚在榻上，纤细的手腕半搭着扶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漆红的梨木榻面。
那对盛着秋水般的眸子似鹿一般轻轻看去一眼，尽是灵动妩媚。
“贵人的心意，本宫感受到了，只是本宫初入宫中，能力尚且有限，今后，还需要贵人多多帮手才是。”
“嫔妾受宠若惊。”
听了这话，柳明江方才安心下来，二度朝楼芙雪行了大礼，方才施施然的离开。
楼芙雪瞧着她的背影，方才失笑。
看来德妃之事让这个先前以为倚靠帝王之爱便能横行无边的柳贵人想通了许多事情。
楼芙雪又想起今天白日里皇帝跟她说得话，心头始终不安宁，起身叫上了素辉流彩，便朝着西池殿废墟那头又去了。
昨夜还挤满了人的宫殿外，今日就只能见到一队查证走火原因的侍卫，和三三两两愁苦着一张脸打扫着火难后的废墟的宫人，见到荣贵妃后纷纷上前行礼。
昔日巍峨的宫殿一夕倾倒，入眼再看独余满目疮痍。
楼芙雪心生感慨，素手微微捻起裙摆，踩上一处焦黑的残垣，雪白的绣鞋刚踏下去，鞋边便沾上一层厚厚的黑垢。
楼芙雪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一旁的素辉赶紧来扶着她，口中趁机劝道：“娘娘想感念明皇后不如等宫人们粗略打扫过一遍了再来，眼下这里四处都是秽气，娘娘玉体金贵，莫要沾染上了。”
“无妨。”楼芙雪亲身说道：“如今本宫协理后宫，整理先皇后故居本就是本宫职责，西池殿昨日走水烧毁已是本宫失职，如今正该由本宫亲自去拾捡清点明皇后旧物，迁往别处宫殿供奉，以表本宫歉意。”
楼芙雪和素辉的对话说得大声，周遭的宫人们听得分明，纷纷感佩于荣贵妃之诚心。
楼芙雪抿抿唇，搭着素辉的手继续颠簸着朝废墟较深处走去。这其实已不能说是走了，称之为攀爬或许更为合适点。
西池殿的房屋已然被大火烧得坍倒不成形了，宫殿的残骸垒在地面上足足六尺多高。
楼芙雪心下估计着自己身处的位置，凭借着脑海中前世对西池殿的印象，摸索到那处明皇后生前用来闲适小憩的侧居。
前世的楼芙雪只来过这里一次，那一次是在明皇后的祭日，彼时天天在楼芙雪跟前找不痛快的明华长公主破天荒的在她眼前消失了一整天。
楼芙雪觉得很不适应，福至心灵地在这处侧居找到了她。彼时的孟雨霏正一个人在喝闷酒，平常惯见的清冷面容染上绯红，总是噙霜含雪的凤眸中在彼时让烈酒将冷意融成了水，当那浸着水的眼眸中装进楼芙雪的身形后，浅浅弯成一道月。
楼芙雪在那一瞬间感觉孟雨霏成了某种妖冶勾人的妖孽，而自己恰好丢了心魂。
她不受控制地上前，将还要高她许多的少女拥入怀中，本能一般轻拍上她的后背，轻声柔语地哄着她。
让少女能够将深藏在眸地的心事化作平日中不能有的呜咽倾吐而出。
见惯了长公主平日里矜傲坚毅的面容，如今的孟雨霏趴在她的怀里隐忍抽泣，泪水在她的襟口上洇开，月白的罗锦上染上一摊摊深重的泪痕。
那是楼芙雪生平第一次，对这个小上自己三岁的女孩自心底生出怜惜之意，虽然她自己亦未经人事。
她想告诉孟雨霏，不如她们和解，尽管皇帝已经去了，她和孟雨霏有名无实，但她仍愿意尽好一个母妃的职责，好好照顾孟雨霏，如果孟雨霏愿意，便将她当做姐姐看待也行。
她们两个人一起携手，定能守卫好这大云朝的百年基业。
可孟雨霏哭过之后，醉红的眸子看向她时幽亮如鬼魅，从来不给楼芙雪说话的机会，冰凉的唇瓣便覆了上来，她被抵在榻前，熟悉的松香包裹住她的周身，空气中溢满醇香的醉意。
少女凌乱不知章法的亲吻却格外能够将她牵动，在那一刻，楼芙雪的心中有异样的情感正破土而出。
那春日淋漓下破土而出的花朵，清晨时还沾有雨露，娇柔未见见得天光。便在舒展枝叶的第二日，被她的主人亲手掐去根茎，扼杀于萌芽之中，尚未开始便戛然而止。
无论哪一世回想起来，楼芙雪都很惆怅，为当初那个善良得像仙女一样的自己。
换作如今，她会果决万分的趁孟雨霏醉着，朝她酒里下点毒再摁着她的嘴灌下去。
从此以后楼芙雪的人生中便再没有什么烦恼可言了。
可惜这只是幻想，楼芙雪回过神来，空气中正飘来一缕清淡的松枝香，楼芙雪瞬间脚下一崴，一脚从六尺高的残垣上踏空下来。
素辉的呼声放大延迟在耳畔，空气中的香味逐渐浓烈，下一刻，楼芙雪整个人都落在了那清冷的怀抱中。
她闭上眼，不准痕迹地将脸埋在掌心中。
方才还在幻想给人投毒，现在却被正主所救，委实有些令人难堪。
孟雨霏将楼芙雪放好，整个人沉着一张脸，看向楼芙雪都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
“听说你来西池殿寻找母后旧物？”
楼芙雪朝上方的素辉使了眼色，素辉识趣地退下。
她方才端着一派虚情假意开口：“本宫如今执掌凤印协理六宫，西池殿走水本就有本宫一分责任，自然要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尽心力，以表本宫对先皇后的歉意。”
楼芙雪的表情实在是做作的浮夸了些，落在孟雨霏眼中不由得令她眸色重上几分，唇锋收力绷紧，这是她蕴有薄怒的表现。
“收好你的算计，别打到西池殿来。”
“为什么？因为这是先皇后的故居么？”
“明知故问。”
“这本宫就不知道了。”楼芙雪说着，悠悠踱步离孟雨霏远了些，望了望四周废墟，从袖中取出一方月白锦帕掐着一角掩在口鼻间：“原来长公主心中竟还在意先后故居的，既然如此，因何又一把火将这里毁去？”
一瞬间，楼芙雪反客为主，整个人看起来万分义正言辞。
“德妃那日并没有真正害去你我性命，你既已默认本宫放她离去，为何还要将她烧死在这，让先皇后遗居安寂十几年后又平白沾染上一条性命？”
“德妃何等惜命之人，白日里才逃去了夜中便横尸当场，你跟我不过一句她自愿便当做解释，叫我如何信服？”
说着她朝前逼近一步，满面的怒色逼视着孟雨霏：“你可知晓，就在今日你走之后，圣上下了命令，要德妃尸身停曝五日，生前为人所厌弃，死后亦不得体面，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你。”
“你明华长公主，正在查办李家，德妃家族若是有罪，只得草席裹尸扔出，不得以宫妃身份下葬！”
说着，楼芙雪眼中浸出泪光来，相较于刚才对先皇后造作的歉意，此刻面上失望的神色格外真切。
“明华，你这样做，不孝不仁不义占全了。”
“你收手吧！”说着她阖上眼，沉重地叹上一口气：“莫让本宫对你失望。”
“有病？”
孟雨霏看向楼芙雪，难得的把警惕写在了脸上。
那日她装中毒昏迷时，楼芙雪威胁和引诱德妃套话的过程她可听得一清二楚，这人是只小狐狸，可惜为人不够心狠，做事不知斩草除根，但她绝不是个傻子。
楼芙雪专门跑到这一处来引自己现身交谈，必然是有别的话要讲，若否，她带来的那个侍女又怎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针对性的将潜藏在周围暗处的耳朵全部清理掉。
“有事快说。”孟雨霏看见楼芙雪那又准备拉开唱大戏的架势，难得的有了直接动手地冲动。
“本宫是认真的。”楼芙雪却还没有出戏，依旧苦劝着孟雨霏回头是岸：“明华，你去圣上那里认本宫做母亲，本宫日后会好好教导你，让你重新走回正道，好不好？”
眼见着孟雨霏面色阴沉下去，楼芙雪唇角轻抿开口道：“毕竟，你苦寻许久的那两万精兵，如今正握在本宫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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