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安乐死

住院期间，我打听到鸭舌帽的名字叫蔡鸿志，名字似乎有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意思，但是蔡鸿志吸毒把自己吸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再远大的宏图伟愿都无法实现了。

        毒品已经将蔡鸿志的身体彻底打垮，只不过毒品带来的亢奋勉强支撑着他的身体。但是他作死，和人打架，脑袋遭受重伤，内外夹击之下，变成了植物人。

        医生表示，蔡鸿志苏醒过来的希望极其渺茫，大概等于连续一年买彩票每天都中一等奖的几率。就算蔡鸿志醒过来，他极有可能再去吸毒，或者死于自身免疫力低下。

        医生说得很委婉，但是蔡鸿志的父亲还是听明白了。大家都管蔡鸿志叫老蔡，我也跟着叫。

        老蔡大概和我爸差不多的年纪，五十左右，但是他满头白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老头子。很明显，他都是给蔡鸿志操心给操的。如果蔡鸿志不死，老蔡极有可能死在自己儿子前面。

        因为就在我隔壁的床，我老爸和他经常聊天。

        老蔡这个老男人满脸苦闷，有时候回忆着蔡鸿志小时候是多么听话，中学大学时学习多么认真，可是刚刚毕业就染上了毒品，从此就变成了恶魔。家里所有的钱都被他败光了。蔡鸿志每次都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吸毒了，但是每次都很快地打破自己的诺言。

        老蔡企图狠下心来帮助儿子戒毒，不再给他任一分钱，可是看到儿子毒瘾发作时他又于心不忍。但他最终变得铁石心肠时，蔡鸿志学会了坑蒙拐骗，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被他借过钱或者骗过钱。

        仅仅一年的时间，蔡鸿志就变成了人见人恨的过街老鼠，同时健康状况急转直下。老蔡家里不仅没钱，而且也没亲人了。他的老婆在儿子染上毒瘾的第二年病死了，其他亲戚都和他们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说着说着，老蔡老泪纵横。

        蔡鸿志躺在床上，并不值他父亲有多么痛苦。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家没多少钱给他治疗，维持生命。就有老蔡赚了大钱维持治疗，蔡鸿志的寿命也支撑不了一年。老蔡多次跟我们哭诉，他没钱给孩子治疗，已经欠了医院很多钱，医院没有赶他出去算是非常仁慈了。

        我家也是穷光蛋。我两次住院不仅仅耗尽了我所有的积蓄，也把我老爸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欠陈老师王老师的钱都没还清呢。所以我们爱莫能助。

        蔡鸿志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身上长满了褥疮和各种烂疮。不过医生说他还能活着，简直就是个奇迹，仿佛有神仙吊着他一口气似老蔡坐在他儿子病床前，默默念叨着：“儿子，你是不是很辛苦？爸爸也很辛苦啊。很辛苦，很累。”

        过了段时间，我终于痊愈了。我的病来得蹊跷，去得也蹊跷。虽然家里的钱花得一干二净，但是捡回来一条命还是十分庆幸的。办完出院那天，天气晴朗。

        我和我爸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我老爸对老蔡说：“兄弟，我们走了，你有打算？”老蔡破天荒都洗了个头刮了胡子，甚至还梳了一个发型。老蔡站起来送我们到住院部大门口，说：“我决定了，与其让我儿子这么辛苦地活着，不如……”

        我睁大眼睛，打算劝他不要放弃努力，但是想想，无论是谁站在他这个立场都难免做出这个决定。我老爸拍了拍老蔡肩膀，没有说什么。老蔡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对我们交代些什么，说：“今天我就带我儿子回家，希望他妈在天之灵能保护他。我们以后有缘再见吧！”

        我们就此分别。我看了老蔡两眼，在阳光的照射下，他的耳朵旁边似乎悬挂着几根白丝。老蔡在拥挤的人潮中显得分外孤独。要是有一点点办法，老蔡也不会选择放弃治法，老蔡也不会选择放弃治疗。

        还是那句老话，吸毒害死人啊。回到陈老师家里，我爸爸请陈老师和王老师吃饭，感谢他们这一年多来的照顾。我们找了个地方吃饭。吃饭的时候，我总是想着老蔡。在医院的时候，他几乎都是啃馒头度日……而蔡鸿志靠输液维持生命。一旦老蔡放弃治疗，蔡鸿志很快就要没了。

        正在感怀老蔡一家的身世时，我接到宋云间的电话。宋云间很少给打电话，一旦打电话准没好事儿。

        饭馆里太吵，我走到外面，问：“宋大人有何指教啊？”宋云间在电话里说：“我刚刚去医院看你，发现你已经出院了。”

        我忙说：“不好意思啊没有通知你，让你白跑一趟。”宋云间又说：“没事……我打电话其实是想告诉你，老蔡出事了。”

        我心里一紧，问：“老蔡能出啥事？”宋云间说：“我到医院的时候，看到你没在，就想问问老蔡你你是不是出院了。当时老蔡趴在病床上在睡觉。我我喊了他一声，没有反应。突然我发现老蔡好像变瘦了一些，仔细打量，发现老蔡死了。”

        我背后一凉：“他怎么死的宋云间说：“老蔡就跟那个毒贩子一样，身上的血都没有了！”我暗叹，这个宋云间还是给我面子，没说跟我一样，而是跟那个死鬼毒贩子一样。我的血莫名其妙地消失，但是消失得很慢。而老蔡和毒贩子都失血过快过多而导致死亡。看来我还是命大，或者说走运。我问道：“也是没找到失血的原因吧？”

        宋云间顿了一下，说：“是的……惭愧惭愧，我们和医院的人都不知道老蔡是什么时候死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失血。”我蓦然想起他头上的白丝。我身上也有过很多白丝。

        每当白丝出现的时候，似乎就会失血。而当我痊愈的时候，白丝就不见了。难道有人通过白丝吸血？我接着问宋云间：“老蔡死了，那蔡鸿志怎么办？他唯一的亲人死了，接下来的治疗怎么办？”

        宋云间说：“这事儿医院和我们在协调，医院不会看着蔡鸿志死在医院的，我们打算把它转到救治中心继续治疗……不过，老蔡死了，蔡鸿志似乎健康了一些，心跳都加快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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