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内城的小酒馆里，一个脸上带刀疤的人拿刀割下一块牛肉，扔到嘴里，费劲地嚼了嚼。牛肉烤得有点过，嚼起来没有什么汁水，干柴一般。他胡乱嚼了两下，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大口，把肉送了下去。看了一眼他对面的人。

        刀疤脸对面坐了个脑满肠肥的男人，此刻喝醉了酒，半睡半醒地趴在桌子上。

        刀疤脸伸出手拍了拍他：“喂。”

        那个男人撑起头，迷迷糊糊地拿起面前的酒杯送到嘴边，发现是空的。

        “喂，老板娘，上酒。”男人含混不清地喊道。

        刀疤脸调侃道：“行了，还上酒呢。就你口袋里那点钱，再上酒你今天连裤子都得留在这里抵债。”

        男人酒劲上来了，扯着嗓子喊道：“你知道什么，我有的是钱。”

        他话音未落，老板娘端着一瓶酒婷婷袅袅地走了过来，把酒放在了桌子上。

        男人借着酒劲抓住老板娘的手，揉搓了一下，咧着嘴笑道：“你说，我是不是很有钱。”

        这小破酒馆肉烤成这样，生意居然还不错，就是因为这里有个风情万种的老板娘。所有人都知道，她男人是个窝囊废，这个小酒馆全靠她撑着。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简单？她被男人抓住了手，也不慌，笑着答道：“那可不？杰克·布朗先生可是远近有名的人物。”说着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

        杰克·布朗被她夸得心花怒放，也没在意她抽出去的手，哈哈大笑，对着刀疤脸说：“怎么样？听到了吧，哈里？我可是个有钱人。”

        哈里使了个眼色，老板娘不愿招惹杰克，巴不得赶紧脱身，得了这个信号赶紧走开了。

        哈里一副好奇的样子：“这我就不明白了，你不就是个庄园的随从吗？哪来那么多钱？”

        杰克受到质疑，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我舅舅可是管家。”

        这就是酒馆老板娘不愿得罪杰克的原因。他虽然就是个普通随从，他舅舅却是伯爵名下一个庄园的管家。这帮人最喜欢打着贵族名头狐假虎威，一般的平民都不愿招惹他们，以免惹上麻烦。

        哈里眼珠一转，不知动了什么心思：“一个庄园的管家能挣这么多钱？”

        “你懂什么？”杰克露出倨傲的神态：“你们这些下等人以为进了驭龙骑士营就跻身贵族了？像你这样连封地都没有，就靠国王那点佣金过活，算什么贵族？像奥威尔伯爵那样的才是真正的贵族。你知道奥威尔伯爵名下有多少田产土地？每年能挣多少钱？”

        哈里听他称自己是下等人，微微挑了挑眉，没说什么。他是通过他那个□□相好搭上杰克的。他知道杰克骨子里根本瞧不起他们这样的外城人，但是又因为驭龙骑士的名头做足了表面功夫，加上两人在吃喝嫖赌上臭味相投，见了几次面就厮混在一起了。听他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哈里确定，他是真喝醉了，于是故意说道：“奥威尔伯爵再有钱，也跟你舅舅没关系啊。再说伯爵名下那么多财产，你舅舅那个庄园才占了多少？”

        哈里哼了一声：“我舅舅可是替伯爵管理庄园的，整个庄园的收入都从他手上过。”

        哈里听他这样说，哈哈一笑：“你可别骗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舅舅管的那个庄园穷得叮当响，每年都要跟国王申请减税，今年让大水一淹，就更没钱了，还得靠着国王发的补偿金过活。”

        杰克撑着朦胧的醉眼白了哈里一眼：“这种鬼话你也信？我舅舅管理的那片庄园土壤肥沃，怎么可能不挣钱？今年是让水淹了没错，但也只淹了一部分，况且水淹之前已经紧急收割过一轮，加上王室给的补偿金，稳赚不赔。”

        哈里见他开始吐露真话，趁热打铁：“你别吹牛了。这么挣钱干嘛年年申请减税？分明是日子过不下去了。”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你一个外城人不懂。不这么报，那些税金可就流入王室的口袋了，送给他们哪里比得上留给自己花？”

        “就不怕伯爵发现？”

        杰克冷笑：“你以为我舅舅自己敢做这种事？当然是伯爵的意思。”

        哈里点点头：“怪不得你舅舅那么有钱，敢情是受到了伯爵的重用啊。”

        杰克得意道：“那可不。”

        哈里故意感叹道：“只可惜那是你舅舅，不是你亲爹，钱最终也不是你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杰克趴在桌子上含混地说道：“我舅舅没有子女，拿我当儿子看待，他的财产以后都是我的。”

        他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彻底没了动静，嘴角流着口水，仿佛陷入了一场美梦，也不知是不是梦里继承了他舅舅的财产，成了个真正的有钱人。

        哈里看着昏睡过去的杰克，冷笑了一声。

        现在情况已经很清楚了。奥威尔伯爵指使自己庄园的管家作假帐瞒报收入，并用假账要求王室减税，这样有风险的事情怎么可能不给手下点好处？这好处只怕还不少。

        杰克大手大脚的花钱方式哈里是领教过的。一个庄园管家的外甥都能够到这种程度，所有庄园地产加起来，那得有多少？费里曼没跟他透漏过具体数目，但哈里觉得那肯定是个天文数字，费里曼不肯说，就是怕他动了别的心思。

        杰克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旅馆里。他酒喝多了，头疼的厉害，晃晃悠悠地坐起来，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哈里，吓了一跳，酒一下子醒了：“你怎么在这里？”

        哈里冷哼一声：“你怎么不问问你为什么在这里？你昨晚醉的跟条死狗似的，人家酒馆要关门，我总不能把你扔到大街上吧？”

        “你干嘛不找人把我送回家？”

        “找人？”哈里冷笑：“你当时胡言乱语的，说的都不是人话，我哪敢随便找个人把你送走？”

        杰克听得心里一惊：“我说了什么？”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是实在醉得太厉害，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内容。

        “你说你舅舅替伯爵做假账偷税漏税。”哈里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你说这种话我怎么敢让别人听到？”

        杰克心头一跳，觉得宿醉的头更疼了，勉强说道：“我那是喝醉了胡说，根本没有的事。”

        哈里一笑：“你也别瞒我了，你都醉成那样了，话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怎么可能是编的？你放心，这事我不会跟别人说。”

        哈里是什么人杰克心知肚明，怎么可能放心，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说道：“兄弟，我真是胡说的，我舅舅要是知道我编出这种瞎话非把我打死不可。我知道你这个人对朋友最仗义，肯定不会到处乱说。以后你在内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包在我身上。”

        哈里见他目光闪烁，早猜到他是什么心思，笑道：“你这样说还是没把我当朋友。这种不义之财见者有份，你怎么这么扣扣索索的呢？”

        杰克听他开口要钱，倒是轻松了一些，说道：“嗨，你缺钱怎么不早跟我说？我是那小气的人吗？要多少尽管开口。”

        哈里伸出三根手指一比：“三百个金币。”

        杰克目瞪口呆。他本以为哈里既然肯开口就能破财免灾了，等他拿了钱，放松了警惕，再趁机把这个人除掉。谁知道他狮子大开口，一张口就要三百个金币，杰克根本拿不出来。他心念一转，觉得先把人稳住再说，于是表现出为难的样子：“三百个金币着实太多了，我一下子真拿不出来，我现在大概能凑出五十个金币，剩下的等我筹备出来再给你送去怎么样？”

        哈里挑眉一笑：“不用那么麻烦，你拿不出来，你舅舅出也是一样。”

        杰克一听就急了：“你答应不让我舅舅知道的！”

        “我没说要告诉他啊。”哈里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就说欠了我三百个金币，到期还不上，让你舅舅先垫上，要不我就去法庭告你。”

        杰克想了想，觉得可以先答应下来。他知道这种外城的地痞流氓惹急了对他绝对没好处，更何况自己现在被他困在这里。

        从他一醒来，哈里就一直堵在门口，他怎么可能看不明白？这意思就是谈不妥就不让他走。既然如此，不如答应他，再借着出去筹钱的由头先离开这里，等到了他的地盘上，可就由不得这个地痞耍无赖了。

        这样一想，他立即点头道：“好，就这么办。”说着翻身下床。

        杰克宿醉未醒，一下子站得急了，眼前一黑差点倒回床上，被哈里一个箭步冲过来拉住了。哈里死死攥着他的胳膊，笑道：“酒还没醒呢，我送你回去。”

        杰克见他不肯松手，心里一惊，知道他这是要抓着自己当人质的意思，心中叫苦，脸上却笑着：“你真够朋友。”

        哈里听着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哪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哈哈一笑道：“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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