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5章
那个身影距离营地边缘大约二十米远。黑灯瞎火的，林昱曈根本看不清身型。
别他妈是于湄，千万别他妈是于湄。
林昱曈魂都要吓飞了，看到有人挂在树上就准备往那边跑。于淇状态不稳定，需要和魏显一起行动，他们现在正在死去的怪物身上找线索；祝凌朝另外一个方向走了，或许是洗手间，反正也没法来帮忙。在黑夜里一个人钻树林子固然十分找死，但林昱曈想不出别的办法。
她呼出一口气，向那个人影靠近。
不要是于湄，千万不要是于湄。
树林间的地面并不平整，树根盘踞在她脚下，构成一道道陷阱。林昱曈不敢开灯，只能摸着黑蹦跶着一路小跑。
人影渐渐近了，林昱曈看得也越来越清楚。她舒了一口气：于湄穿的是白色羽绒服和棕色登山靴，但树上挂着的那人穿着毛呢夹克和皮靴，而且明显是个男人。
既然不是于湄，那就不用立刻过去查看了，起码可以等祝凌或魏显一起。落单到底不好，林昱曈慢慢扭过头往回撤，同时又检查了一遍晶体——还是没有于湄的踪迹。
到底上哪去了？
按照寻常恐怖故事的走向，冒充同伴的怪物会把小队成员一个个引诱出来杀掉。而当有第二个落单时，第一个人通常已经死了……
不可能是这样。林昱曈知道关卡里死人再寻常不过，但还是坚信于湄不会就这么死了。
她已走回营地边缘，正冲着魏显摇头，边上却凭空伸出一只手拉了她一把——吴锐。
林昱曈还没从突然被扯住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就看见吴锐一脸紧张地盯着她背后。她一时大意，回头去看，一抬眼便瞧见原本在树林深处的那具尸体正挂在她身后一米处的歪脖子树上。而且她一看过去，那死尸突然瞪大眼睛咧开嘴，手脚一震乱蹬，差点从绳索里挣出来。
“我□□……莫惊莫怪。”林昱曈呼出一口凉气，总算是没把那句“大爷”骂出口。
挨了骂，那具男尸消停了，恢复了挂在树上的死相。林昱曈决定他既然跟过来了，就一不做二不休，把心一横，拉着吴锐一起把尸体从树上放了下来，给他彻底搜了个身。
只有衣服口袋里放了一张“盔甲”符。
这狗屁羊蹄男，都死到临头了还他爹的乱指。
林昱曈走回于淇跟前：“我在那边的树林里就只看见了那具男尸，但是不确定更深处会不会有线索，需要我再去找吗？”
于淇摇摇头：“这个羊蹄死了以后，原本用于伪装的衣服消失了，变成了现在这样网状的东西。我和小谢在它身上找到了一张羊皮卷，上面标了个地点，我怀疑这地方有线索——但还是要等祝凌，她去洗手间那边确认了……不过以你的能力，应该也意识到了。”他的嗓音有些哑，但好歹还算镇定。
营地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十顶帐篷无声地立在月光下。但林昱曈知道有不少人醒着。
奇怪，吴锐倒是出来了，那周虹和李国立呢？
“我知道她还活着。”于淇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如果一会儿祝韶没找到她，我就会按照羊皮卷上的位置去找。周虹和李国立刚才来找过我，我让他们留在营地看家，小吴也可以留下来。谢卓刚才已经说要跟我和祝韶一起去，小容，我希望你也能一起，这样我们就能在小湄出现的第一时间发现她。”
魏显不着痕迹地看了于淇一眼。
林昱曈假装无事发生，点了点头。
于湄平时在关卡里叫“吴明”，但是因为于淇这次的假名还是“隋一”，所以为了统一，于湄跟着叫了“隋明”。刚才于淇一时走神，说了句“小湄”，所幸吴锐也没有什么反应。
这些事，大家都明白。
“我还是一起吧，万一有要侦查的地方呢。”吴锐自告奋勇。
听于淇那么笃定地说于湄还活着，林昱曈是信的。于是她也渐渐缓过了被惊醒的那阵劲儿，重新把大脑调动起来。能把夜市起源的信息分享给他们，于淇对周虹和李国立一定有相当的信任。这次把他们留在营地，除了避免顾此失彼，或许也是因为情况还没有严重到需要全体出动。晶体感应失灵在这个关卡中也不是第一次——上一次她和魏显也只是在帐篷里睡了一觉，醒来后还得到了符纸。
等等，刚才那个羊蹄男，难道指的就是尸体衣服口袋里的符纸？它难道不知道我们想找的是于湄吗？为什么会想要用符纸的位置拖延时间？
要么是这张符纸就是一个线索，又或许是它不愿说出于湄在哪里……但它都要被杀了还不供出于湄的位置，到底是什么缘故？
林昱曈把自己的疑惑告诉魏显。
“我怀疑它是不敢。”魏显沉吟片刻回答，“一会去标定地点时得小心了。”
没等林昱曈再细想，祝凌就回来了。在其他人开口问之前，她就先摇了摇头：“找遍了。没有。”
于是林昱曈开启了临行前的最后一次搜查，但于湄的晶体还是没有出现。
五人在一片黑暗中朝着羊皮卷上标注的位置行进。
早在林昱曈和吴锐给男尸搜身的时候，魏显和于淇就对着地图比照出了要找的位置。那卷羊皮卷像是个寻宝图，粗略地标着营地周围山峰与水流的位置。其中打叉的那里在地图上看，大致位于一片山崖下。
仿佛摸黑走山路还不够危险，关卡在这时还飘起了雪。林昱曈的鼻炎又要开始发作了，但深山老林的，她也不敢随便打喷嚏——万一又引来什么就麻烦了。
除此之外，她还是五人中走得最慢的，眼神也最不好。祝凌倒是也近视，但就不到一百度，跟没有一样，根本不戴眼镜。于是林昱曈自然地被安排在第三个走——前面是于淇，后面是魏显和吴锐。祝凌主动要求走第一个，同时运用上一关的罗盘指路，大概是担心于淇的状态。
不过那个罗盘似乎也指不出什么。
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越往山崖靠近，林昱曈就越觉得周围气氛变了。可如果说是树林里更黑了，她倒是依然能看见路。而且周围的树木还是相互夹杂着的杉树、榉木和雪松，和他们下午经过的区域都没什么不同。
根据上一关的经验，林昱曈判断，这是有妖气。
路上不便交谈，她就在一次拐弯时回头看了看魏显，皱了皱眉。魏显大约领略了她的意图，一颔首，然后用下巴指了指前方。
行吧，反正也确实只能继续走。
风渐渐停了，四周归于寂静，唯留四人的脚步声——吴锐现在是隐身状态，是静音的。
当周围唯一的声音就是自己弄出来的时，紧张感总会加倍。林昱曈提高了向四周观望的频率。
景物渐渐有了变化——五人前不久离开了小路，正根据罗盘的指示在树林里穿行。与先前清一色的树木不同，他们已经经过了好几片长着低矮野草的空地。林昱曈留意到：空地上都三三两两地分布着蘑菇形成的“妖精圈”，不知是不是关卡的暗示。
正走着，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前方的道路旁——还是挂在树上。这次没有风吹，那人的腿自然也不会晃动，整个人就静静地挂在绳索上。但好在那明显不是于湄。
这样的情况又出现了两次，而每具尸体的衣服口袋里都放着一张符纸。
已经有五张符纸了，关卡从来都按人数发道具。
五人现在离山壁已经很近了，过不多久，应该就会发现于湄的线索。
林昱曈刚呼出一口气平复紧张的心情，就听见魏显的示警：“蜘蛛。”
他们正处在一片空地上，应该就是关卡设计好的战场。
“几只？”于淇问道。
“目前看见四只。”魏显回答。
“小曈你尽量避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能力，免得弄混。”于淇吩咐林昱曈。
“不行，这样打不赢。”祝凌反驳。
“我会控制晶体范围。”这是林昱曈的回复。上午他们那是五打一，还得靠于湄的能力才速战速决——李国立、吴锐和于淇因为能力不合适，并没有参展。而现在，他们得五打四……
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现在空间没那么狭窄，他们好歹有地方跑。
可再怎么跑也跑不赢八条腿的，更何况林昱曈的能力在空地上反而不好使。
于是祝凌和于淇一致决定：上道具。
拼家底的时候到了。
于淇掏出一张符，双手合十将其夹在掌间。祝凌上前引诱蜘蛛，同时不停地变换位置，让四只蜘蛛逐渐彼此靠近——当它们进入同一范围时，于淇念出咒语，一片金光就从天而降，将蜘蛛打了个正着。魏显早有准备，拔剑朝其中一只的口器刺去，林昱曈用晶体封住可能会漏出来的腐蚀性气体。
五秒后，另外三只蜘蛛恢复行动，但被刺过的就彻底趴下了。
林昱曈还没来得及高兴，其中一只就腾空而起，以泰山压顶之势朝她身上落下。
他妈的为什么结网的蜘蛛还跳这么高？
她拔腿就跑，蜘蛛就在后面一蹦一蹦地追，不知是不是认准了她这只软柿子。林昱曈射箭速度慢，但飞刀总归扔得出去。于是她一边跑，一边朝后面扔刀子——戳不死蜘蛛也能扎爆几只复眼，高低算是火力压制。那边的于淇和祝凌正和另外两只蜘蛛折腾，吴锐不时突然出现打个游击。他们三个不知刚用了什么水漫金山的道具，哗地把其中一只蜘蛛冲出去好几米。
魏显自然和林昱曈一组。见势不对，他向蜘蛛扔了几颗鞭炮想要转移它的注意力——追谁也比追林昱曈强。结果那蜘蛛可能是有点智力，死活不肯改变目标。林昱曈被追得踉踉跄跄——跑的时候要注意蜘蛛的动作不说，还要想打死它的办法。她和魏显刚开始干活，属于实习期，打怪的道具是真没几个。
“你躲开！”林昱曈刚躲过蜘蛛的一次扑击，扭头就看见它朝魏显吐酸水，连忙用晶体打下来。祝凌将面前的蜘蛛逼退，扭头发现这两人实在是困难，终于好不容易匀出手来往林昱曈身后扔了片盘状物。蜘蛛的腿刚接触到它，就在草地上滑了个四仰八叉。
林昱曈趁机拉开距离，而魏显迅速靠近。
“你直接捅试试！”林昱曈朝魏显喊。现在打不到蜘蛛的腹部，又不能冲上去刺口器，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谁知魏显挥剑上前，竟然噗地把蜘蛛几乎从上往下刺了个对穿。
林昱曈一愣，随机一拍脑袋：这不是废话嘛！这把剑是大妖怪的獠牙做的，用来砍个小妖怪，可不是天经地义么。
于淇也终于结果了最后一只蜘蛛。要说这些巨型蜘蛛可真是皮糙肉厚，最后那家伙还是靠雷劈死的。林昱曈甚至怀疑那道雷只能算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要是一开始就用，那蜘蛛被劈完指不定还欢蹦乱跳着呢。
没等小队里任何一个人发表感想，他们就看见了让人心率飙升的一幕——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于湄被吊在树上的身影，而第五只蜘蛛正在朝她“吐丝”。
“哎哎哎哎哎！”林昱曈慌乱之下一嗓子嗷了出来，手忙脚乱地用晶粉形成保护屏障，尽可能隔开于湄和酸液。祝凌和魏显拔腿就跑，朝蜘蛛冲去。
蜘蛛可能是被林昱曈那一声叫唤所吸引，从于湄身边退开了几步。边上的于淇不知是不是疯了，用了个稀有道具，直接把那蜘蛛炸上了天。
可他之前没用这个是有道理的——蜘蛛是飞了，但是周围的树也着了。热气和火光轰地扑上来，眼看就要演变成放火烧山了。
于淇浑然不觉，和祝凌一起把于湄放下来。
好在林昱曈反应过来，拿着晶粉当干粉灭火器一通喷，终于把火势压了下来。
还好关卡现在没在刮风。
于此同时，于淇和祝凌查看了于湄的情况。魏显和吴锐在发现于湄还活着后便开始打扫战场，主要是帮林昱曈拔戳进蜘蛛复眼里的飞刀。
于湄出现在树上之前应该是被关卡藏在了某个第二空间，所以吊着的时间很短，只是晕了过去，呼吸和心率都正常。为了避免误判，于淇还是给她用了治疗道具。所以在林昱曈灭火这会儿，于湄已经醒了，不过还不太能说话。
林昱曈清理了树上的晶体，将剩余的定位过了一遍——还好，现在大概是真忙活完了。
于淇背上于湄，几人开始往回走。
刚躲过大蜘蛛的追杀，又发现于湄没事，林昱曈心里绷着的弦啪地断了，整个人累到了极点。她本来精力就不十分好，大半夜的还能在外面跑，纯靠之前被吓出来的一口气吊着。但回去的路上不一定一帆风顺，所以她还得强打精神免得有突发情况——于是等他们到营地时，林昱曈已经困得没功夫在心里骂人了。
祝凌和于湄回了帐篷，魏显和于淇去找复仇者那边的人报平安，顺便把吴锐给人家还回去。
林昱曈就直接爬进帐篷，用湿纸巾擦了把脸就躺下睡着了，连魏显进来都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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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口袋里的震动，林昱曈啪地弹起来——结果因为动作太大，整个人刺溜一下滑到了帐篷脚。
魏显听到了她的动静，也爬起来，有些警觉地问：“怎么了？”
“没事，”林昱曈一遍爬回枕头边一边艰难地说，“就是闹钟。”
魏显“哦”了一声，躺了回去。林昱曈于是也有样学样，翻了个身，以仰望星空的表情盯着帐篷顶——不可以闭眼，否则她能立刻回到梦乡。
两人一时无话，以静谧表达着对起床的抗拒。
“你说我们都不用收拾帐篷了，是不是可以晚二十分钟起床？”五分钟后，林昱曈开口。
“醒都醒了，干脆起了吧。”于淇在不远处的帐篷里说道，“也就今天了，出去再睡。”
“不要啊淇哥，醒来和起床没有关系的……啊！”另一头的吴锐嚷嚷了一句，然后以一声短呼结尾。
“你还好吗？”祝凌也加入这场跨帐篷谈话。
“……没事！”吴锐回答，“想打哈欠然后扯着腮帮子了。”
“也不必解释得这么清楚。”林昱曈被他这么一打叉，瞌睡反而没了，遂从睡袋里钻出来开始为新的一天做准备。
“做事小心点啊。”周虹在那头叮嘱道，虽然林昱曈怎么也没想明白“打哈欠”为什么就成了“做事”了。
如果说第二天起来只是脚和膝盖附近有点酸，今天的林昱曈都觉得自己快半身不遂了——脚底很痛不说，还起泡了，大腿和臀大肌都酸得不行，还因为没睡好有些头痛。她刚出帐篷时瘸了两步，但为了防止队友担心，还是咬咬牙尽量将走姿恢复正常。
反正习惯个十分钟就能好些，以前又不是没这样过。
昨晚被绑了票的于湄反而显得比她精神，去倒水时蹭蹭蹭地健步如飞，就是不太说话。昨晚营地里的玩家基本都知道他们这支小队出事了，结果今早上一数，嘿，人一个没少。
其中一位大哥难掩崇敬之情，嘚儿嘚儿地跑过来冲着于淇一招呼：“兄弟，你们是真牛逼啊，直接把鬼给干掉了！”
林昱曈别开脸。魏显叹了口气，凑到她耳边说：“就因为他们那组拿不用的帐篷占地方，我一晚上从坡上滑下去三次又爬上来……也难为你没醒。”
林昱曈摇摇头：“也不能指望他们……还好我没醒，否则你是要挨打的你知道吗！”说完她没忍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成功听到靠近耳朵的一块骨头咔地响了一声。
魏显笑笑，言语上没跟她计较，但是用眼神充分传达了“就你这怂样”的中心思想。
林昱曈宠溺地爱抚了几下自己的刀鞘。魏显摆摆手，跑了。
八点整，小队确定好路线，收拾停当，朝着最终目标进发。
全长预计十四公里，攀升七百米。不出意外，下午两点前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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