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偏袒
无垢山的主峰乃迎旭峰，直冲云霄，终年云缠雾绕，是掌门人及其弟子修行之地。
山上建有迎旭殿、会仙场、观日阁等名胜古迹，十年一次的仙灵大会便将在会仙场隆重举办。
此时山顶的迎旭殿内，无垢门的掌门和四位长老齐聚于此，听摘星峰弟子回禀郁西洲大闹药峰一事。
因为事情涉及两峰弟子，尤其是郁西洲乃清尘仙君为数不多的徒弟，掌门超然子不好直接处理，得问一问各位长老的意见。
清尘仙君纪羽在卧云峰打坐时，早感应到郁西洲用了一片金叶子。他还以为是郁西洲贪玩，此时听完来龙去脉后，才晓得原来郁西洲是被迫使用金叶子，甚至还受了伤。
清尘仙君怒上眉梢。
栖霞峰的餐霞真人是五位长老中的唯一女子，火一般的急躁性子，快人快语道：“掌门师兄，这件事本来和我栖霞峰没什么关系，但是陆知信的话摆明了在讽刺栖霞峰的女弟子！看不起我们栖霞峰吗？素日都是你们的弟子骚|扰栖霞峰女弟子，栖霞峰女弟子可从不主动招惹！”
陆知信和文德都是冲天峰静笃子的弟子。静笃子人到中年才修炼至金丹期，故而一直保持四十岁模样。他身量最高，清癯玉立，一部黑色胡须半染白霜。
静笃子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臊道：“不敢不敢。逆徒口出狂言，回头我一定教训他们。不过他们现在被郁西洲打成重伤，这件事还请掌门做主。”
怎么，还想处罚郁西洲？
超然子瞥了一眼面有愠色的清尘仙君，道：“三师弟，六丁六甲神术得化神期的人才能修炼成功，莫非郁西洲已经化神期了？”
“去药峰之前，他还是炼气期。六丁六甲神术是我准他用的。”清尘仙君纪羽自然偏袒郁西洲，毫不避讳道，“陆知信和文德烧我坐骑白仙子的羽毛，污蔑我的徒儿西洲，没被打死已经算是客气。”
闻言，静笃子心中有气，两个徒弟被当众打得口吐鲜血，若不讨回公道，以后人人都可以欺负冲天峰。他道：“三师兄，郁西洲只有好看的皮囊，品行不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纪羽冷淡一瞥，甚是不满，反唇相讥道：“人尽皆知？我就不知道。陆知信是什么样的人，四师弟，你好好看清楚吧。”
纪羽掌心飞出一道白光，召来仙鹤。白仙子兴冲冲飞到纪羽脚边，一直往他身上蹭，一摇一摆，因为最近仙君心情好，所以它也敢壮起胆子撒泼打滚。
没想到纪羽按住它的头，让它瞬间不敢动弹。接着一股白雾氤氲其上，白仙子“咕咕”叫了两声：仙君，您要做什么？鹤肉不好吃，您可别炖了我啊。
清尘仙君神色淡淡，继续施法，众人不解其意，唯有围观而已。
没多久，白雾之上，闪出一幅幅画面，全是白仙子之前看到的。原来清尘仙君是在调出白仙子的记忆！
有白仙子隐隐约约偷看纪羽沐浴的，也有它暗中观察两只普通白鹤交|媾的，还有它对着水面尝试涂胭脂的，甚至还有它悄悄取来鹤蛋孵蛋的……
可谓丑态百出。
白仙子：救命！仙君，您要干嘛？别看了别看了！救命！
谁也想不到平日和纪羽一样清冷孤傲的白仙子，背地里竟然做这种事，简直大跌眼镜。看来得重新审视一下这只仙鹤。
白仙子感到后背一阵凉意。
纪羽施法翻了翻这些画面，从中调出郁西洲去药峰当天，找到回生草的画面。众人看了，恍然大悟，原来回生草真是郁西洲找到的，差点被陆知信抢了去。
静笃子无地自容，万分后悔刚才为不成器的两个徒弟辩白。
掌门超然子心中惊叹，白仙子居然能过目不忘，有储存画面的能力，三师弟的法术已经高深莫测到了这个地步。
餐霞真人心想，三师弟对徒弟真好，居然还特意派了白仙子去守护。
纪羽收了白雾，白仙子得以释放，撒娇似的“咕咕”叫：仙君，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一万点伤害，您得赔偿我，我要抱抱……
纪羽施法闭了白仙子的嘴，强迫它回卧云峰。白仙子可怜兮兮，翅膀不由自主地张开，扑棱两下，就一飞一回头地出了迎旭殿。
这边厢，纪羽目光淡淡，恍若一池冷水，道：“掌门师兄、二师姐、四师弟、五师弟，你们都看清楚了。陆知信德行有亏，我的徒儿西洲绝无过错。他为无垢门除害，可算功德一件，我自会嘉奖。至于陆知信和文德，就请掌门师兄处置吧。”
他的声音飘渺如云，仿佛是从遥远的天宫传来，偏偏将“处置”两个字咬得很重，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掌门超然子道：“五师弟，你负责刑罚，就将陆知信和文德送去寒冰渊三日，是生是死，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摘星峰敦朴子儒儒雅雅，黑发中插着一支黄杨木簪子。他神色疏离，道：“是。”
纪羽一面往外走，一面不屑道：“这样的人是否配做无垢门的弟子，还请掌门师兄和四师弟想清楚。”
直到纪羽走远，静笃子才敢抱怨：“他横什么啊，陆知信和文德已经被郁西洲打成重伤，又被罚去寒冰渊受苦三日，非要赶尽杀绝？就不能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纪羽一阵风似的匆匆回到卧云峰，换了一身红衣裳，直接化身一道红光来到药峰。
郁西洲和阿嫣差不多采了半背篓的药，觉得有些累了，正要采些果子来吃。忽然一阵白雾铺天盖地地从天而降，郁西洲心头一喜，师叔祖来了！
果然雾散时，阿嫣不见了，面前出现了红衣裳全副武装的玉霄道人。
郁西洲喜从中来，高声喊道：“师叔祖！”
玉霄道人冷漠地立在原地，像是有一层寒冰将他罩着，不声不响。
“师叔祖，这会儿是白天，您怎么过来啦？不怕被人发现吗？”
玉霄道人看到郁西洲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心里不是滋味，终于开口道：“你和人打架了？”
郁西洲点点头，道：“对啊，就是之前和您提过的陆知信。他抢了我的东西，还污蔑我有情人，我气不过，就扑上去打他。本来我打不过他的，后来我用了您给我的金叶子，哇塞！金叶子好厉害，变成了一个又高又壮的神仙，三下五除二就把陆知信和文德打趴下了。”
玉霄道人静静地听郁西洲讲完，见他生龙活虎，便知他受的伤不重，心里稍稍宽心，道：“他抢了你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吗？”
郁西洲将那条红色吉祥穗子掏出来，眉飞色舞道：“就是这条穗子，我昨晚熬夜做出来的。”
玉霄道人看了一眼，心想以前送师尊是不入流的狗铃铛，现在送别人就是寓意吉祥的穗子？你这个徒弟，还真是白眼狼。
他心里突然变得酸溜溜的，但还是往前走了一步，将郁西洲脸上的伤疤看得更加清晰，问道：“为了一条穗子，被打成这样，值得吗？”
“值啊，为什么不值？”郁西洲已经不觉得痛了，反而对于这场胜利感到很快乐，“我这次忍气吞声，他们就会更加张狂。再说了，任由他们欺负，就是丢卧云峰丢我师尊的脸。”
玉霄道人轻笑道：“这会儿倒是想起你的师尊来了。”
到底还得在无垢门混一段时日，得在清尘仙君手下讨生活，郁西洲得想方设法讨好清尘仙君，让玉霄道人传话也是个办法。他真诚地笑道：“我师尊不念着我，我作为徒儿，还是该孝顺他的。”
玉霄道人：……
本尊怎么不念着你了？又教你法术，又送你灵果，让白仙子护着你，还给你三片金叶子。
玉霄道人道：“脸还疼不疼？”
“疼，可疼了！”郁西洲装模作样地捂着左脸，偏偏左脸上没有被打中，右脸才是重灾区。
玉霄道人：……
“你左脸并没有受伤。”
郁西洲尴尬地笑笑，抬起另一只手，两只手分别捂着左右脸，道：“内伤，左脸是内伤，也疼的。”
“这是益元神丹，可帮你恢复脸上的伤。”玉霄道人摊开手掌，露出一粒黑色丹药。
郁西洲忙不迭取了过来，吞服进肚，立马觉得神清气爽，适才还隐隐作痛的地方现在一点都不痛了。
“多谢师叔祖。”郁西洲眉眼弯弯，就像一只可爱的小鹿，“药峰什么好吃的都没有，师叔祖，我觉得我受了伤，需要补一补，才能让身体更棒。”
“怎么补？”
郁西洲不怀好意地笑了声：“比如需要一只仙鹤的肉炖汤。”
远在卧云峰峰顶的白仙子忽然打了个寒噤。
无理取闹。玉霄道人盯着郁西洲手里的红色穗子，本来觉得不问穗子来由才好，不问就不知道，不知道就不会酸溜溜的，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发问道：“这条穗子果真是送给你情人的？是那位阿嫣姑娘？”
当初在洞穴里，你不是说爱慕师尊吗？怎么变心变得这么快？
“不是，才不是。”郁西洲断然否定，忽地脸上腾起一朵红云，热热的，连着心里都莫名热热的。他将穗子往前一推，问道：“师叔祖，您觉得这条穗子好不好看？”
玉霄道人心道：不是送给阿嫣，竟然还有别人！看来药峰的采药任务太轻松了！回头得让五师弟加大处罚力度，坚决禁止任何弟子有时间和旁人勾搭接触！
他失落又冷漠地看了一眼穗子，上面是一个吉祥如意纹，下面挂着如千千结的红色丝线，若是佩戴在身上倒也好看，但佩戴在别人身上，那就只有一个字：丑！奇丑无比！不忍直视！
“不丑。”玉霄道人冷淡道。
郁西洲撅了噘嘴，这可是我奋战一晚的成果，居然就得了个“不丑”的评价。
“师叔祖，您今天带了玉箫没？”
“作甚？”
“拿出来我看看嘛。”郁西洲凑近了看玉霄道人，发现帽帘严密如网，根本看不清对面人的长相。
玉霄道人施法变出玉箫，郁西洲取过来，耐心地将红穗子穿孔而过，垂挂在玉箫尾端。
玉箫清凉，红穗毵毵。
郁西洲的笑容清如浣雪，道：“师叔祖，这样是不是更好看了？你穿的是红衣服，所以玉箫的穗子颜色我也挑了红色的。”
玉霄道人心跳停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问道：“是……是送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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