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哥哥
金陵城是凡间最繁华的城市之一，这儿有高高的城墙，宽宽的河道，遍植杨柳牡丹。举目皆是雕梁画栋、绣户珠帘，入耳皆是按管调弦之音、莺歌燕舞之乐。数不清的茶坊酒肆，赏不完的秦楼楚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贩夫走卒、衣香鬓影，好不热闹。
即便郁西洲和玉霄道人抵达金陵时，已是夜晚，依旧灯火通明如白昼，人烟辏集，勾肆酒店俱皆开张，浩闹不息。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无垢山清汤寡水，郁西洲活得跟个菩萨似的，欲望都被磨平了，总觉得生活少点什么。看到繁华热闹的金陵城，他一下子明白过来，少了烟火气。
郁西洲就像一只被放飞的小鸟，无拘无束，终于再次尝到活着的美好滋味。修仙虽好，清心寡欲着实无趣。
“师叔……”
玉霄道人伸出手指，掩住郁西洲的唇，道：“此地人多眼杂，你我不要以师祖徒相称。”
其实他们这样的行头打扮和容貌，走到哪都会惹人注意。
郁西洲的唇被玉霄道人修长的手指轻轻压着，不由得脸色发烫，红着脸道：“那我喊你……爷爷？”
玉霄道人：……我有那么老吗？
“喊我大哥。”
郁西洲舔了舔唇，笑道：“哥，您……你有银子吗？我想吃东——西。”他张望到街上各种热腾腾的小吃，忍不住口齿生津。
玉霄道人被这一声“哥”叫得心头一荡，目光含情，嘴角噙笑，爽快道：“有。”
作为天下最大的正派，无垢门有时也需要和凡间打交道，所以冲天峰专管钱财来往。玉霄道人自然带足了钱，别说吃点东西，就是吃下这整条街也不成问题。
但他没想到，郁西洲真的沿着整条街，吃了个遍。
“哥，这个臭豆腐闻着好香，我要吃！”
“哥，馄饨好吃，你也来一碗吧。”
“糖葫芦又甜又酸，一串不够再来一串。”
“炒蟹好香啊，老板，来一份。”
郁西洲在前面吃，玉霄道人跟在后面付钱。上一样小吃还在嘴里嚼着，郁西洲已经奔到下一个摊贩点东西，玉霄道人怀疑郁西洲的肚子不是肚子，是容纳百川的大海。
郁西洲笑了笑道：“我也会做炒蟹这道菜，放点韭花，肉嫩汁香。哥哥，你真不来一份吗？”
原先都是叫“哥”，郁西洲突然撒娇似的喊一声“哥哥”，玉霄道人直接骨头都酥了，简直想捧起郁西洲的笑脸。
“哥哥，你也吃一份吧，保证回味无穷，明天还想吃！”
玉霄道人回过神，道：“不用，你吃吧。”如果他也吃，就得掀开帷帽，会在郁西洲面前暴露真实身份，故而只能忍住想陪郁西洲一同吃饭的冲动。
玉霄道人付了钱，坐在郁西洲对面，看着他一口又一口地吃炒蟹，吸溜吸溜，似乎很是爽口，旁边还搁着一碗莲子百合糖水。
很快两人身边就聚集了不少围观百姓，以女子居多，都来观看郁西洲的美貌，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
“哇，他好俊俏！吸蟹壳的样子好俊啊！”
“你看他的手，怎么这么好看！”
“我的皮肤要是这么白嫩光滑就好了！”
“要是我能嫁给这么俊的男子，下辈子投胎做猪我也愿意。”
“他旁边的红衣男子虽然带着帷帽，但气度不凡，两个我都愿意嫁。”
好在郁西洲没有偶像包袱，不然就得像玉霄道人一样端正身子，不苟言笑。他冲众人傻笑一下，继续埋头大吃大喝。
“他冲我笑了！啊啊啊我死了！”
“是对我笑的，对我！真好看！怎么会有人笑起来这么好看！”
“公子，我女儿二八年华，云英未嫁，只要你娶她，我家里的万贯家产、千亩良田都归你了。”
郁西洲：……我只是吃个饭，还能碰上这种好事？
他挑了挑眉，戏谑道：“你倒是让我见见你女儿啊。”
“公子稍等，千万别走开，我马上派人去接我女儿过来。”
玉霄道人闻言不悦，拿玉箫重重地敲了两下桌子。郁西洲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也知道他怒了，他不高兴了。
郁西洲连忙朝那位衣着华贵的中年大叔道：“诶诶诶，那位老人家，你家里有没有两个女儿？我和我哥一人一个。我哥比我还俊呢！”
玉霄道人：……
简直离谱。
玉霄道人拉起郁西洲，飞一般消失在众人面前，来到穿城而过的溪流边畔。郁西洲抱怨道：“炒蟹还没吃完呢，浪费！”
沿河两岸摆设各色河灯，河上还有船灯，倒映在水里，形成五光十色的粼粼波光，好似梦中，更添江南水乡的柔媚，一如情人的潋滟波光。
玉霄道人望着河里的灯笼，似乎有些泄气，轻咳一声问道：“你……还真想和女子成亲？”
“不然……还想和你成亲吗？”郁西洲撅了个嘴，忽然意识到这句话有所冒犯，又笑嘻嘻地道：“开玩笑的啦！我现在一心向道，追随师叔……追随哥哥。”
那一声“哥哥”叫得人心肠都软了，搞得玉霄道人完全没辙。
郁西洲拿出油纸包着的李子蜜饯，又开始悠然地吃了起来，嘴里还哼着不知所谓的小曲。
玉霄道人：……
我到底给他买了多少零嘴？
平日这个点，无垢山已经熄灯，弟子们或自行修炼或酣然入眠。但来到繁华的金陵城，吃的玩的无所不有，郁西洲哪舍得睡觉，请求在外面逛到深更半夜。
远方烟花一簇一簇地往天上绽放，郁西洲惬意地欣赏着，道：“无垢山虽然风景如画，也没这样的人间景致吧，多热闹啊！”
玉霄道人指间飞出一团红光，顿时各种颜色的火光窜到天上，绽放出不同形状的烟火，有龙凤有花草，引得四周的人连连叫好。
郁西洲：……
啊这，不带打脸打这么快的！
由于玉霄道人露了一手法术，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堵得河畔水泄不通，两人只好移形换影到另一条街道。
勾栏瓦舍正上演一曲《雷峰塔》，白蛇和许宣缠绵到深处时，许宣听信法海之言，抛下白蛇而去。唱词咿咿呀呀，诉说着荡气回肠的故事。
郁西洲有片刻的失神，旋即道：“师叔祖，这个无垢山可没有吧？可别告诉我，你还会唱戏？”
玉霄道人似乎也被台上故事打动，轻声道：“不会。”
总算找着一件你不会的事了！
郁西洲看玉霄道人出神地望着台上的戏曲，心想，再清心寡欲的人也难免落入俗套，喜欢狗血离奇的故事哈哈……
就这么游玩了大半夜，直到走不动了，郁西洲才同意找间上好的客栈住下。
客栈房源充足，两人一人一间房，毗邻而居。
分别前，郁西洲拉着玉霄道人的衣袖，似有依依不舍之意。他的眸子清亮如星辰，轻声道：“师叔祖，这些天谢谢您的照顾，我永志不忘。”
玉霄道人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怎么突然肉麻起来？
旋即，郁西洲恢复了往日的傻乎劲，比心道：“哥哥，晚安，好梦。”
玉霄道人：……你不正常。
回房后，郁西洲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听到隔壁房间没有任何动静，他悄悄走出房间，见玉霄道人房间的灯已经熄灭，以为他睡了，便悄悄地走下楼。
自从穿书后，郁西洲一直担心原主凄惨的命运仍会如书中所写，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远离清尘仙君，远离无垢门，找一个世外桃源之地隐居起来，平安地过完这辈子。
而此时此刻是很好的逃跑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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