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你这样我很难把持得住

　　相南生坐在实验台边上，唇角挂着愉悦的笑，像个置身事外的人，悠然地欣赏他们这些小丑临死前表演恐惧。
　　见到她回过头，相南生唇边的笑意蓦然扩大，伸出两指抵着太阳穴，缓缓做出一个口型。
　　“嘭。”
　　他只是开了个玩笑，柯宁洁却感觉寒意爬遍全身，总感觉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她的预感成真了。
　　耳边传来清脆的破碎声，他们身边装满了溶解剂的玻璃舱突然炸裂，含有腐蚀性的药液瞬间将她和褚程淹没。
　　平时就算用锤子猛砸都毫发无伤的特殊玻璃材质，如今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碎裂了。
　　溶解剂虽然是专门用来处理丧尸的，可对人也有危害，毕竟丧尸异化前也是人，两者表皮组织结构非常相似。
　　褚程的惨叫声回荡在耳边，柯宁洁身上尽是灼烧感，疼得说不出话，她眼睛里也被溅了不少溶液，视线慢慢变得模糊。
　　她倒在黏腻的溶液中，目光依然盯着相南生所在的方向，她看到他身影朦胧，看到他双眼泛着诡异的红。
　　和那该死的变异丧尸一样，他也是一只恶魔。
　　他们都被骗了！
　　围在附近的人连忙想办法把褚程和柯宁洁拉出来，这边情况不乐观，庄颜那边也不好受。
　　变异丧尸逮着K博士疯狂撕咬，从手臂到脖子，最后一口咬在喉管上，鲜血喷了他们一身。
　　好几个异能者冲上去都被变异丧尸随手甩开，连异能也不管用，根本伤不到他的坚硬的皮肤。
　　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丧尸了，而是一种未知的强大怪物，可他的表情出奇的冷静，只抓着这几个罪魁祸首撕咬。
　　直到K博士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倒在地上生死未明，变异丧尸才将他放开。
　　他偏头看了眼柯宁洁和褚程，见那两人被溶解剂淋了遍，满身惨状，压抑数年的仇怨终于得以宣泄。
　　大仇得报，可他体内野兽般的暴戾非但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强烈，那股撕咬一切的冲动在他脑子里疯狂叫嚣，一点一点蚕食他仅剩的理智。
　　如果不是有人在暗中帮他，他现在已经失控沦为没有自主意识的丧尸了。
　　他抬头看向那个处在实验台中央的人，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声音。
　　“谢……”
　　变异丧尸用最后那点神智压制住自己，忽然转身冲向庄颜所在的位置。
　　黑影扑上来的瞬间，庄颜脸色瞬间就白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变异丧尸冲过来的力道推着往后倒。
　　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它的对手，放出异能自保的同时，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相南生。
　　或许也只有相南生能救她了。
　　这时候她忽然听到耳边传来沙哑的声音，粗粝得仿佛是从嗓子眼里生生刮出来的。
　　“颜，杀…了…我。”
　　庄颜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可是这时候容不得她想了什么，她用尽了全身力量，藤蔓突向变异丧尸的脑门，然后……
　　轻而易举地穿了过去，带出黑色的血和脑浆。
　　庄颜恍惚了一瞬，觉得眼前发生的事很不真实，那么多异能者都奈何不了的变异丧尸，就这么轻松地被她击杀了。
　　怎么可能呢。
　　她低头看着倒在怀里的人，想起了刚才听到的话。
　　变异丧尸脸上满是伤痕，凸起的筋脉和乌黑的脸色让他看起来狰狞可怕，可他唇边居然挂着淡淡的笑容。
　　仿佛死亡对他而言是个解脱。
　　那抹笑让庄颜认出了他，那是另一个异能小队的队长，亦是她曾经的队长。
　　他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蝮蛇。
　　庄颜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最害怕这类爬行动物，第一次听到他的代号时，她还以为对方是个可怕的人。
　　初见时他脸上遍布伤痕，确实也如同她想的那样。
　　与外表不同的是，他偶尔会朝她露出一点浅淡的笑容，温暖得如同春风拂面，那是庄颜在这个黑暗牢笼里见过的唯一亮光。
　　庄颜瞪大的双眼逐渐变得酸涩，眼泪低落在他身上。
　　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没受什么伤，他用力地扑过来，仿佛只是想给她一个拥抱。
　　乱象之中，相南生走了过来。
　　他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实验室里所有的异能数尽消失。
　　异能者们慌乱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满眼惊惧，没等他们寻出缘由，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麻痹了他们的思想。
　　相南生来到庄颜身边：“趁现在跟我一起离开。”
　　庄颜站起来说：“你赶紧走，别管我。”
　　她撩开脖子上的衣服，露出套在上面的精密仪器，飞快地说：“我身上有能量锁，离开这里随时都有自爆的风险，而且也会暴露你的位置。”
　　相南生眉头一皱，外面的能量锁他能解决，但是连接着她心脏的毁灭装置他就不敢轻易下手了。
　　“破解的办法。”相南生问。
　　庄颜说：“这些资料卫棋一并交到你那里了，现在来不及解决这个，你赶快离开，不然他们的人赶过来就麻烦了。”
　　相南生也只得暂时放弃：“那你保重，我们很快就会救你出去。”
　　“嗯。”其实能不能逃出去对庄颜来说都无所谓了，只要这个地方被彻底摧毁就行。
　　庄颜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请你帮我转告哥哥，我很想他。”
　　相南生点点头：“我会带到的。”
　　收回异能后，实验室重新陷入慌乱之中，相南生趁乱溜了出去，前往薛楼风所在的地方。
　　一大早薛楼风就起床赶过来找他了，结果发现相南生宿舍里空无一人，手机还扔在床头那里，他整个人都要郁卒。
　　薛楼风本想问问附近的工作人员，看看能不能问出相南生的去向，结果刚转头就见到了他要找的人。
　　“你上哪去了？”薛楼风心有余悸。
　　“跟他们的人走了一趟。”相南生没废话太多，直接把黑匣子塞进他手里，“他们内部所有的资料，你带回去给你们的人分析，我还有事，先离开一会儿。”
　　薛楼风听到第一句心都提起来了，听完就是疑惑加懵圈：“等等，你怎么拿到的……他们没拿你怎么样吧？”
　　“我没怎样，但是他们就不好说了。”
　　相南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趁现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赶紧跑吧，不然等会儿就跑不掉了。”
　　薛楼风：“……”
　　他想问一句相南生到底做了什么，可还没说出口，相南生竟然真的跑了，那副匆忙的样子就跟身后真的有人追杀他一样。
　　薛楼风看了眼手中的黑匣子，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跑了出去。
　　来到外面，相南生的身影早就消失在路边。
　　相南生循着K博士透露的地点来到那家疯人院。
　　这里荒无人烟，四周都是密林荒野，建在小路边上的旧建筑透着一股阴森氛围，墙上爬满了青苔，暗红的砖石裸露在外。
　　相南生避开外围的摄像头，在树荫的遮掩下缓慢走过去，他没有深入里面，只在外边放出异能感应，将整座疯人院笼罩在内。
　　一时间那些精神失常的人、关押在深处的丧尸、往来的研究人员全都出现在他的感知里。
　　相南生耐心地搜寻每一个角落，连尸体都没放过，可惜到最后都没能发现孙宁楠的踪影。
　　那个尚且单纯的女孩终究是被这处阴暗之地吞没，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在感知的过程中，相南生还在里面的监狱中看到了别的东西。
　　灰暗的墙体上遍布手指刮出来的痕迹，坑洼处甚至还能看到残留了数年的干涸血迹，层层叠叠，和霉灰堆在一起。
　　而在那些怨气横生的刮痕下刻着一个人的名字。
　　相陌然。
　　相南生仰靠在树干上，半张脸被阴影覆盖，心绪格外沉重。
　　这里罪恶的一切，丧尸、异能者、被牵连进来无辜人都笼罩着父母的身影，他们当初参与这些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相南生始终不愿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父母会做出这样的事，即便是为了救他，他们也不该被逼到这种同流合污的地步。
　　天空渐渐变得阴沉，一如相南生此时复杂的心境。
　　他一个人在树下站了很久，最后才沿着原路返回，前往研究院的方向。
　　回到熟悉的地方，想到等一下就可以见到相溪望，相南生压抑的情绪才渐渐好转，步履都轻松了许多。
　　他走进研究院，释放感知寻找相溪望的位置，却听到了他们争论的话。
　　相溪望此时正和王博士莫云决等人呆在一起，商讨如何处理丧尸变异人的问题。
　　起先只有王博士和莫云决在说话，相溪望在旁边沉默不语，可他一开口就让相南生好不容易浮起来的心情跌落谷底。
　　相溪望说：“我身上或许有治愈变异人的办法，可以把自己贡献出来给你们做实验。”
　　王博士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不行，溪望，你是陌然唯一的孩子，我们不能……”
　　“这是目前唯一的捷径，就算你们不动手，我也会拿自己来做研究。”相溪望话里有些无奈，“与其让我一个人瞎折腾，还不如让信得过的专业人员参与进来，或许还能趁早研制出病毒疫苗。”
　　莫云决没吭声，显然是在衡量他的话。
　　接下来他们还说了什么相南生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气得浑身发抖，立马冲了上去。
　　什么贡献出自己，拿自己来做研究，相溪望还真敢说得出来，他同意了吗？！
　　办公室内陷入沉默，王博士和吕未明都不赞成这件事，可艰难的事实摆在眼前。
　　他们这么多年都没能解决变异人的问题，如果错过这个机会，恐怕这辈子都没法成功了。
　　他们踏不出那一步，那就只能由相溪望这个当事人开口促成这件事了，他刚想说什么，办公室大门就被人猛地推开。
　　一时间屋内几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气势汹汹闯进来的相南生身上。
　　相南生脸色阴沉，盯着相溪望的目光简直像是要吃了他。
　　相溪望心里咯噔一下，回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暗道要糟！
　　他没打算瞒着相南生这件事，但决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他突然发现。
　　相溪望原本是想找个时间跟相南生慢慢细谈，相南生不是特别强硬的人，只要跟他说清楚缘由，事情总会有回转的余地。
　　但是现在一切都在往糟糕的方向发展。
　　相溪望走过去，率先开口说：“哥，你冷静一点，听我解……”
　　“你闭嘴！”
　　相南生直接捂住他的嘴，跟个绑匪似的把他拽到自己身后。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听相溪望说话，没一句是他爱听的。
　　相溪望平时讨好他的话一套一套的，结果背地里这么居然能耐，敢在他的雷区上疯狂蹦跶。
　　相南生是真的很生气，手上的力道都没怎么轻，相溪望只能勉强发出“呜呜”的声音，连一个完整的字都蹦不出来，只能靠语气沟通。
　　可惜相南生此时根本没心思去猜他到底说了什么。
　　王博士和吕未明都被相南生的动作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还以为他是什么坏人，光明正大闯进来绑架相溪望的那种。
　　相南生睨着这几人，冷冷开口说：“管他变异人还是丧尸，都跟相溪望没有任何关系。”
　　“要是有谁敢碰相溪望一根汗毛，我保证让他死的很难看，你们最好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王博士和吕未明面面相觑，被现在的情况弄懵了，“绑匪”放出来的狠话好像跟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只有莫云决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从相溪望说出那句话开始，他就料到了会出现这种场面，一直没表态就是在盘算着如何解决相南生这边的麻烦。
　　相南生淡淡地扫了眼不吭声的几人，眼见威慑得差不多了，便不再理会他们，拽着相溪望往外走。
　　这事最大的问题还是在相溪望身上，他非得好好调教这小子不可！
　　“这……莫警官，这是怎么回事？”王博士脑子转了过来，“这个人是……小相他哥哥？”
　　“不，是他对象。”莫云决似笑非笑地说，“这是他们小情侣之间的事，让他们私下里解决吧。”
　　王博士和吕未明两人瞪大了眼睛，一时无法消化这个劲爆消息。
　　另一边。
　　“哥，你别生气，听我解释好不好？”
　　相溪望一路上终于得以喘息，可相南生沉着脸拉着他往前走，从始至终没回头。
　　相溪望知道他正在气头上，估计也听不进自己的话，他抿了抿唇，安静地跟上相南生的步伐。
　　等走进寝室，关了门，相南生反手就将相溪望按在门上，盯着他沉默不语。
　　怒火搅和着其他情绪在相南生心中翻滚，他连眼中的红光都压制不住了。
　　“相溪望。”他难得喊了他全名，语气勉强称得上冷静，是努力抑制后的结果，“自从来到这里，我做的事都是为了让你避开上辈子的劫难，你倒好，主动往火坑里跳，跟我对着干很好玩是吗？”
　　“不。”相溪望抓着他的胳膊，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哥，我不是有意隐瞒你，也不是故意让自己陷入险境里。”
　　“是因为有哥在，我才敢这么大胆。”他的手渐渐挪到相南生肩膀两侧，言语恳切，“没有你护着的话，我谁都不信任，又怎么敢放心地把自己交给他们。”
　　“不敢？”相南生说，“你有什么不敢的，你胆子大了去了。”
　　相南生这话说的是相溪望也是他自己，上辈子他敢只身闯龙潭虎穴，这辈子相溪望当然也敢，他从头到尾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相溪望抓着他的手默默收紧，沉默了片刻才说：“这不一样，以前我一无所有，全靠拿命来堵，现在我有哥哥可以依靠。”
　　“哥，我的底气全部来自于你，这点你应该很清楚。”相溪望看着相南生，见他呼吸沉重，神色说不清是愤怒还是难受，终是忍不住服了软。
　　“消消气。”相溪望摸了摸他的脸，“我的错，我接受惩罚，哥哥别生气了好不好？”
　　相南生别过脸：“抱歉，我不想跟你吵架。”
　　“没有吵架。”相溪望说，“我知道哥哥是太在乎我才会发这么大的火。”
　　“你知道就好。”相南生眯眼威胁道，“你要是再敢跟他们提起这事，我就直接把你带走，找个没人的地方关起来。”
　　“到时候甭管什么末世，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绝了，你也得乖乖地在我的领地里安然度过这辈子。”
　　相溪望心脏猛地颤栗起来，被相南生强势的宣誓俘获，他爱极了他为自己失去分寸的样子。
　　相溪望抓着他肩膀的手一用力，两人的位置就发生了变换，相南生被他压在门上。
　　相溪望倾身靠过来，几乎把相南生身前的空间挤占，极近的距离让他们连呼吸都变得难舍难分。
　　“哥，你这样我真的……”很难把持得住自己。
　　相南生被他逼得后背贴紧了门板，相溪望眼底难明的暗色让他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
　　相南生抬手试图将他推开，却被相溪望抓着手腕禁锢在头顶上，他两只手都被束缚在上面。
　　相南生不适地挣扎了一下：“溪望，松开。”
　　相溪望盯着他一翕一合的嘴唇，脑子一热，抓得更牢实了。
　　“对不起。”相溪望声音低哑，“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话音一落，他就凑了过去，含住那张肖想已久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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