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蓝色海港（八）
“就是这里。”
旺达领着两人到了一处锈迹斑斑的集装箱。
箱门合页掉了半边，歪斜着搭在门口，留下一处小小的三角形缝隙刚好供旺达钻进去，布鲁茜和夜翼只能掀起金属门板，才在月色下隐约看见蹲在角落的旺达对面有个模糊的小人影。
“皮特罗，你感觉怎么样？”
布鲁茜听见旺达在小心询问她的弟弟，但没听见回应，只有一道不太平稳的粗重喘息声在狭窄的集装箱内回响。
她打开手机照明，弯腰钻进集装箱，一抬头，手机亮光刚好落在墙角一张狰狞僵硬的绿色鬼脸上。布鲁茜僵硬了半秒，左手背在身后向后扒拉，示意夜翼先别进来，然后朝那张鬼脸连丢几个鉴定。
【皮特罗·姜戈·马克西莫夫】
【血清中毒中】
【辐射中毒中】
【旺达的双胞胎弟弟，急需治疗！】
这才不只是发烧吧！
布鲁茜打开医疗模拟器，界面还未完全展开，高亮标注出的皮特罗一眨眼就出现在与她近在咫尺的位置，银色短发小男孩，皮肤是异样的苔绿色，冲她低声嘶吼着：
“浩克——”
布鲁茜下意识往后仰，瞟见小地图上代表皮特罗的是红色小点。
他对自己充满敌意。
夜翼抓住布鲁茜的衣服，把她向下拽，躲开皮特罗的攻击。一击落空的皮特罗越发愤怒，身形晃动几下就在夜色中凭空消失，下一秒，提起警惕防备四周的夜翼就感觉像被一枚炮弹砸中腹部，鲜血从咽喉逆流涌出，只从眼角余光里捕捉到一抹银色残影。
好快。
布鲁茜也是这么想的。在有高亮标注追踪皮特罗的系统界面上，一条光线记录下了他的运动轨迹，只是短短一秒，皮特罗就已经在周围跑了十几圈积攒动量，然后一头撞向夜翼，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把夜翼撞飞出去，而皮特罗几乎完好无损，甚至体型还膨胀了几分，猛地扭头，用失去理智、目光涣散的眼睛望向布鲁茜。
“浩克！”
皮特罗又冲布鲁茜吼了一声，神态愤怒地甩了甩脑袋，再一次原地消失。
布鲁茜盯着系统界面上一圈一圈浮现在周围的光线，狂戳系统，“有战斗模块吗？快、快、角色卡又要挂了！”
“有，但是……”
系统话还没说完，皮特罗就已经出现在布鲁茜面前，在这生死交临的时刻，布鲁茜看到的一切都仿佛进入了慢放状态，她甚至能看清皮特罗在缓慢地眨眼，一束红色能量团在他背后绽开，瞬间网住皮特罗，把他摁在地上。
布鲁茜似有所察回头，注意到从集装箱里探出半个身体的旺达双手萦绕着与抓住皮特罗的能量团一模一样的红色星芒，她立马又确认一遍旺达在小地图上还是不攻击的绿色状态，才稍稍定下心来。
旺达嘴唇动了动，先挥手让红色能量把被网住动弹不得的皮特罗抬到身边，才开口要求布鲁茜和夜翼离开。
布鲁茜扭头看向捂着腹部自行爬起来的夜翼，又看回旺达，“但是你弟弟……”
“皮特罗很好，谢谢你们的关心”，小旺达突然对布鲁茜的询问充满抗拒，“我为他攻击你们的事道歉，我会想办法赔偿，但现在还请你们离开。”
布鲁茜摆手，“不，现在先不提赔偿的事，你知道你弟弟中毒，为什么不治疗？”
“中毒——”，旺达骤然停住，又竖起抵触的尖刺，手中红芒快速闪烁起来，“你为什么会知道！”
“看出来的”，布鲁茜看着医疗模拟器界面给出的提示，“我有办法治疗，只是缺材料和仪器。”
旺达动摇了，她握了握拳头，像是在威吓，“为什么皮特罗会中毒？”
布鲁茜摊开双手表示不知道。她才度过两天不到的游戏时间，连这个世界魔幻与科技并存的能量体系都还没摸清楚。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异常的？那个时候他又做了什么？”，夜翼走上前，过去接受的侦探训练让他目标性极强地抓住关键。
小旺达抿着嘴不太想回答，但感受到两人的善意，还是犹疑着回忆，“是前天傍晚…他带了糖果回来，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他还好好的，到了夜里就说身体不舒服，昨天一直没起来，但还能正常说话，今天就只会说‘浩克’这个词了，从白天开始体温就好高，我摸着皮肤也变硬了，还以为是他也变……我就去找医生买退烧药。”
“我记得你之前说糖果是挣到的，怎么挣？”
“皮特罗说是在街上的儿童疫苗接种点，接种疫苗就奖励一颗糖。”
“这儿不止一颗？”
小旺达有几分羞惭地低下头，“皮特罗偷偷进了他们的帐篷，然后……”
夜翼一边听小旺达讲述，一边拿出专用通讯器查找，果然没看见最近海文市有推行儿童疫苗接种的申报计划。
“对了，他还从那里带回来一个很漂亮的东西”，小旺达手一抬，一团红色能量就从集装箱里抓出一只金属做顶和底、玻璃瓶身的空药剂管。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布鲁茜的第一反应。
她接过药剂管，管身翻转间，一滴残留的绿莹莹液体划过玻璃瓶壁。
没有疫苗会配成这种颜色，这反到更像电影动漫通用的绿色毒药，是王后制作毒苹果熬制的死亡毒汁的酸绿色。
布鲁茜对药剂管丢鉴定：
【劣化版强化血清仿品】
【因剂量低，注射后一般有一段潜伏期，爆发后极大概率致使受体变异死亡，如果有人能撑过变异将毒素代谢完全，有少许可能强化受体身体、激发能力】
布鲁茜把药剂管向后递给夜翼检查，看着旺达柔声询问：“那些糖果能再给我看看吗？”
外表包装精美可口的水晶糖，在鉴定下却显示为：
【辐射糖果】
【内含高剂量伽马辐射物，服用后会导致辐射中毒】
事实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
声称给儿童接种疫苗的那群人实际上是在诱惑不懂事的小孩做他们的试验品，给他们注射实验血清，喂食辐射药物。而联想一下皮特罗变异后的状态与流传的‘奥克’形象的相似，布鲁茜很怀疑他们是在尝试用儿童制造‘奥克’。
夜翼拿着不明小型仪器对着糖果一番检测，检测结果让他脸色很不好。‘奥克’血清在前段时间突然出现于布鲁德海文，仅是流入海文黑市的十几瓶血清样品便让海文的地下势力间掀起好一番波澜，注射血清的人在最终因基因变异崩溃死亡前，光是一个人靠被强化的战斗力和失去理智的疯狂状态就足以破坏一个街区。如果有人假借接种疫苗的名义给大量儿童注射了血清，到时候，不止接受接种的儿童会被血清折磨致死，在死亡前他们还会像一颗颗集体引爆的不定时炸弹，让整个海文都陷入难以挽回的暴力混乱。
“你知道接种疫苗的那群人从哪来吗？”
布鲁茜蹲下问小旺达。在她玩过的rpg里，任务相关npc总能对任务下一步给出提示，只是有的npc会自带不说人话的谜语人属性。
果然，旺达想了想就给出回复：“码头，皮特罗听到过他们说话。”
布鲁茜想到杰克怀特提供的情报里拥有一批状态稳定的‘奥克’、占据了码头的势力。如果她没想错，那家势力一直在大批量制造受试者，加大分母量，才在低存活率的情况下能拥有一批‘奥克’。而在外人看来，海文黑市上的‘奥克’血清供不应求，这家势力应当也同样面临血清短缺的现状，因此产生了他们掌握了某种能使‘奥克’血清稳定的所谓方法的幸存者偏差错觉。
然而事实上，这家势力拥有充沛的血清资源，还肆无忌惮在城市里抽取实验体。
夜翼查这家势力有一段时间了，因为这股不声不响就抢下码头地盘的势力和在海文搅风搅雨的血清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又同样突兀而查不到来源，简直像无中生有一般的存在。
夜翼怀疑血清的源头就是这股势力，现在得到的信息让他进一步相信了自己的推测。
旺达不知道在场的两名成年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只是求证一般询问：“是他们对皮特罗下手？”
她的眼睛里隐约透着不详的红光。
布鲁茜老实回答：“很可能是，但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他们怎么敢！”
旺达的愤怒几乎凝为实质，狂暴的红色能量流过体表，不受控制的汹涌红芒扩散开，掠过在场几人。布鲁茜突然间坠入一片安静的黑暗，除了依旧粘在视网膜上的系统界面，什么都看不见，试探着挥挥手，也没什么反应。
“又出bug了？”
布鲁茜翻开角色信息，发现角色自带的蓝色标签已被点亮。
天赋标签：【愤怒100】
[简介：“我一直在生气”]
[标签描述（已激活）：此为半被动技能，愤怒达到一定值后，将自动切换不受玩家控制的第二形态，越愤怒，越强大，不会受到真实物理伤害]
“噢”，布鲁茜看完介绍，“但是我没感到愤怒啊，只是游戏背景设定如此……”
玩游戏的时候，很容易对某个角色产生好感或恶感，却很难产生真实的愤怒，除非那些剧情经历太过感同身受。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梅西耶没有经历过抓无辜市民做人体实验的荒唐事，她出于道德准则认为这些事很糟糕，但因此产生的情绪波动甚至还比不上自己用以挣钱的诊所要被拆家的时候。
而让角色激活愤怒状态的也不是布鲁茜的主观感受，而是旺达的情绪影响到了被泄露的能量波及的几人。夜翼压抑的怒火也被勾了起来，他一边烦躁到想抓几个犯罪分子狠狠打击，一边竭力保持理智，尽可能冷静地看着自己的临时队友突然变身两米多高、肌肉撑爆衣服、浑身皮肤绿油油的女绿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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