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夜无眠
刺耳的门铃声划破了夜晚的寂静，中断了白川的思绪，白川犹疑地坐起了身，借着月色看清了墙上挂着的钟表，指针已然扫过一点。
站起身拉开半扇落地窗，她站在二楼的露台上向下看去，夜色浓郁，院子里昏暗的景观灯将大门前站着的身影晕染的明明灭灭。
青峰大辉，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白川眸光意味不明，打开床头的射灯，转身从衣柜中拿出一件薄外套披在肩上，穿过幽暗寂静的走廊，摸索着扶手，缓慢地走下了楼梯。
双手拉开厚重的大门，白川对上了门前略显焦急的双眼。
青峰站得笔直，双手插兜，呼吸有些沉重急促，似乎是刚进行了剧烈的运动，白川沉默不语，却听见青峰颇为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气氛，“电话怎么打不通，我还以为”
白川一愣，想起在地铁上就已经自动关机的手机，心中了然，“手机没电了。”
少女的嗓音里夹带着浓重的鼻音，青峰嘴唇微抿起，咽了咽口水，变得有些慌乱，“已经睡着了吗？我不知道”
“这个时间地铁已经停运了吧，你一路跑过来的吗？还翻进了我家的院子？”
白川家的位置距离青峰算得上遥远，即便是打车也要花上二十分钟的时间，而这片街区大大小小的房屋又相隔甚远，如果没有主人家带路，想顺利找到白川家也颇具难度。
“还不是你这家伙一直不回来，电话又打不通！”青峰声音不自觉地升高，垂眸回避了白川的视线，一只手不自然地揉搓着后颈，额头的薄汗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白川忍俊不禁，方才紧绷着的表情也变得柔软起来，轻轻扯了扯嘴角，“你是笨蛋吗？进来说吧。”
“哈？”青峰错讹地看向白川，站在原地张大了嘴巴。
“拜托，现在都一点多了，附近也打不到车，难道让你再跑回去吗？”
青峰身形一僵，他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快点进来啊，难道让我陪你站在外面吹冷风吗？我可没有这么奇怪的癖好。”白川不满地撇撇嘴，青峰闻言看向她身上的薄外套，咬牙走进了白川家的大门。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白川的家，屋内漆黑一片，静得只能听到二人的呼吸声，青峰的心脏剧烈跳动着，身侧的两只大手竟不知该放在哪里。
“你怎么知道的地址？”
“我我问的五月。”
白川没有再追问这个问题，语气淡淡，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一般不开房间以外的灯，一盏盏打开再一盏盏灭掉实在太麻烦了，我拉着你去楼梯口。”
青峰惊觉少女柔若无骨的手掌覆上了自己裸露在外的小臂，皮肤上传来的彻骨寒意刺激得他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这家伙的手怎么回事？
“啊，抱歉，手太凉了吗？那我还是挎着你走吧。”
说罢，白川不顾青峰的反应，紧紧挎住了青峰肌肉隆起的手臂，二人间的距离骤然缩短，青峰贴着少女温软的身体，大脑发出阵阵轰鸣，耳根微微发烫。
这家伙怎么不是贫乳啊？
不对她为什么要靠得这么近啊！
一路上，青峰心中波涛汹涌，身体却僵硬无比，好在白川将他带到楼梯口后便松开了手，青峰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肌肉瞬间放松下来，一手搭着扶手，跟着白川大步跨上了台阶。
却不成想，二楼走廊左侧的尽头里，白川的房间透着幽幽的微光，像是鬼火般忽明忽暗，他心里一紧，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腾挪着躲到了白川的身后。
“你就住在我房间对面的客房里吧，其他的房间里没有卫生间，半夜自己跑出来会害怕的吧。”
“谁谁会害怕啊！”
“嗨，嗨，那就先自己过去吧，我去给你拿被子。”
说罢，白川的身影消失在相反的方向，青峰望着黑漆漆的走廊，双腿竟有些颤抖，不禁咬紧牙关，紧闭着眼睛，一鼓作气地向前跑去。
凭着野兽般的直觉，青峰一把推开了客房的大门，借着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光线，他找到了墙壁上的开关。
“啪嗒。”
隐形灯带随之亮起，房间很大，空荡荡的，开关的声音竟有了些回音在房间内不停回响，放眼望去，深色系的极简风设计，更是显得房间里极为冷清。
青峰眉头微微蹙起，白川的家里都是这种装修吗？
“这是白川和也的审美取向，整个房子都像是酒店，美国那边也是这样，他一向喜欢这种没有温度的家。”
白川面无表情地抱着已经套好纯黑色被罩的被子走进了房间，头上还顶着一个同色的枕头，青峰连忙伸手接过。
“床单和卫生间的浴巾都是阿姨上次来换好的，你一会儿洗完澡直接睡觉就好。”
“遥，中午的事儿”
白川眼神一暗，没有给青峰说完的机会，连声开口打断了他，“明天早上我会喊你起床一起去学校，这边没有食材，所以早上只能出去吃。”
“我”
白川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那是意外不是吗？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还是忘记比较好呐，就当作没发生过吧，阿大。”
说完她便自顾自地转身走出了客房，连带着房间门也被一齐关上。
青峰颓唐地躺在床上，看着四周光秃秃的深灰色墙壁，十指不由得向掌心内紧紧蜷缩，他的心绪混乱不堪。
其实白川对自己很好，甚至算得上迁就。
会给他做便当，会替他收拾屋子，帝光每次的测验前都熬夜会给他补习。
虽然自己嘴上一直嫌弃着白川很麻烦，但她出事儿后，刚被带去美国的那段时间里他是有些不适应的，或者可以说是想念。
他说不出自己对白川是种什么感情，只是当她说着不可能喜欢他的时候，心中莫名窜起了一股无名火，而当那双眼睛透着对自己浓浓的嘲讽时，他简直是被气昏了头。
由于平日里周围人对他毫无底线的纵容，他一直都有些肆无忌惮，但他从来没想过伤害她。
他没有注意到那是一堵石子墙，他只是想让她不要用那种眼神看自己。
他害怕见到白川遥的那种轻蔑神情，也害怕听到她带着讥讽的指责，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逃了，他翘掉了下午的两节课跑回了家，躺在床上，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复播放着那场争执。
他心中也是有几分怨气的，他暂时并不想见到她。
而当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白川遥仍然没有回来的时候，他纠结再三，还是拿起了手机给她打了十几通电话，但听筒里传来的却永远只有嘟嘟嘟的忙音。
他彻底慌了，吵醒了睡梦中的桃井五月，要来了白川家的地址，来不及多想，慌慌张张地一路跑来只是想确认她的安危，虽然翻进她家的院子有些不道德，但好在，他见到了安然无恙的她。
白川家很大，他一早就知道。
这在帝光中学的学生里也并不是什么秘密。
他曾经在医院见过几次白川遥的父亲，一个衣着考究、举止骄矜的年轻男人，在那之后，他对白川家复杂的情况也略有耳闻。
但直到今天，他才终于懂得了她在自己家客房里不愿离开的理由，这个地方不能称之为家，就像是吐着信子的蛇所盘踞的山洞，冰冷，黑暗，让人一心只想逃离。
他惚地心疼起白川遥。
初见时，雨幕里的那双落寞的眸子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青峰闭上了双眼，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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