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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如何两相悦


陵州城官道上,一行四人,有老有少。为首青衣背着个小行囊,而身后少年则背着个大书囊,后面跟着位老头,悠哉悠哉。少年身旁则是位身着素袍的公子哥,头发高高绾起,倒是颇为英气!

这一行人自然就是陈三七三人加上那位旧南唐的公主了!由曹沫牵线的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两人达成了一个协议,至于这个协议,除了曹沫,估计其他人很是摸不着头脑。陈三七也是,他打破脑袋也想不通这个不知为何身份竟然是大奉谍子的公主居然愿意以身犯险,去求一个未必能够实现的愿望!

但如今这份希望似乎又大了不少,因为这位公主既然选择上了这艘贼船,自然也拿出了价值相当的筹码,比如以她的明面身份得知的消息,北莽似乎对大奉意有所动。曹沫走在前面,没有说话,从南唐公主这里听到的消息自然是他已经推算到的,但这里最重要的一环,却是另一个人物,大将军—韩仙芝!这个自从马踏六国之后,便逐渐隐于幕后的人物,如此想要避开世人,恰恰才说明他会有更大的图谋!这也正是曹沫此番来陵州城的目的。二皇子赵逊迟迟没有被接见,其实本就很能说明问题!那个二皇子想要凭此拉出这条西北的巨蟒,倒是有些枭雄模样,可惜这位人臣早已不是池中锦鲤,如今也算是持杆之人了!曹沫在心里暗暗打谱,棋子不如人心反复,棋盘上的精妙定式也只有不断造势才可以最终一击必杀,直捣黄龙!

龙虎山齐凝真此次来武当论道,韩仙芝是否会趁机插上一手?曹沫似乎在举棋沉思。收拢西北人心,兵指北莽,两两相制,调动东边防军,那么京畿防备必然需要从其他地方调派,而这时候纠起一股江南民潮,那些西楚旧臣在汇聚之后,以江南为根据,再徐徐图之……

陈三七有些心虚,之前因为一些误会,导致身旁的这个公主殿下对自己印象并不是太好。陈三七在想着能否在这个公主殿下面前在稍稍挽回一下。这般想着,便率先开口道:“公主殿下,之前多有冒犯,如有不妥之处,还请见谅!”

见身边自从说出真实身份后,便一直沉默寡言的少女没有反应,便由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你…你叫…叫什么名字啊?”陈三七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说话的时候竟是有些结巴!

这次那个始终冷冰冰的女孩子终于开口说话了,只是回了他一句“滚!”,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饶是陈三七有些厚脸皮也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了,这不符合陈三七的刁民形象——言语之间,绝不落下风。陈三七便不再搭理这个出语便伤人的无礼女子,心里自顾自盘算着时至今日,读了多少本书,何时才能把这个大书囊全部读完!

就在陈三七出神的时候,身旁突然传来脆脆的一声“李十依。”陈三七没太听清,刚才还打算不理她了。这会又很没有骨气的转头过来,示意刚才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身为南唐公主的女子这次没有骂他,而是缓缓说道:“我叫李十依!”少女目不斜视,依旧只看着前路,声音清冷:“十是八九十的十,依是依依不舍的依!听清楚了吗?”

身旁少年连忙点头,心里有些高兴,自己讲了两句,而她讲了三句,嗯,自己赚了。身旁少女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能力,便是她可以听见别人的心声,当然,这种天生的能力对于曹沫这般修为高深的人物自然是无用,倒是对于修为境界比自己低的自然是手到擒来!

少女听着少年心声,原本一直冷着的脸,终于缓和了起来,这十几年来,少女确实没有说谎,自己能够九死一生的混进大奉谍子里,着实死了不少人!有忠心耿耿的南唐遗老,有城府深重的刺客杀手,所以少女自小心智便极其成熟了!成熟的代价便是她的童年似乎没有那么多的欢声笑语,充满了尔虞我诈的生活自然充满着嘈杂的声音,个人牵动着个人的利益,而这利益又宛如蛛网,每个人都逃不掉!

身旁的少年虽然很聪明,可是他真正的内心,却没有被世俗的那些繁杂影响,就好像在自家别院里又开了一间小屋子,放着自己最宝贵的记忆,这段日子似乎坎坎坷坷,但少年回忆的时候却四季如春!这个傻子,怎么会有人连说话句数都要较真的!还不想理我,有本事真的别搭理我呀!少女连自己都没有发现,心里的那份纯真也因为这个少年又回来了。少女嘴角带笑,脚步轻快,不想被身边少年发现!

身后陈三七,后知后觉的喊了声:“跑那么快干嘛?你慢点啊!”对少年来说,童年似乎没有多少苦难,至少他都熬过来了!虽然曾经也哭过,也害怕过,但是第二天从床上翻起来,仍然是新的一天!就像这段路,少年从开始到现在也不知道要追求什么,能找到什么答案,但是就算前路昏暗,也总会有重见光明的一天!以前的他可能是单单想着走一步看一步,虽然现在也没有多少改变,但少女的出现似乎让少年第一次明白了一个命运的问题,自己似乎可以努力去抓住,一如小时候那些断了线的风筝,陈三七知道它们飞在天上的时候抓不住,可总能等到它们挂在树上的时候,这样少年就可以努力想办法去把它们拿下来!

命运这根风筝线不是被别人操控的,而是攥在自己手上的。这是少年今天明白的第一个道理,书上不是说“人生如逆旅”嘛,既然行人如织,为何不能将自己活的明白呢?而第一步,对少年来说,就很简单,活着回到家乡!很难吗?以前很难,以后更难,但是少年会努力活着!

赵定秀看着眼前少年郎,气质似乎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他却说不上来。只是好像当年的自己,先生教导过朗朗少年,肩上不光要有书声琅琅,还要有草长莺飞,清风明月!老人觉得眼前的少年就是这样,草长莺飞少年郎,肩有清风月朗朗!

“李十依,你的名字有点奇怪哎?”

“关你屁事!”

“这样骂人很不淑女哎!”

“关你屁事”

“我叫陈三七,嘿嘿!”

“……你的名字也好不到哪去!”

“家里老人说,贱名好活!”

“你很爱吃红薯呐?”

“……”

“十依?”

“滚,谁允许你这么叫了?”

“哦,十依,十依,十依…”

……

一行人找到了一处客栈,晚上终于不用风餐露宿了。陈三七自然是最开心的,不知道为何,自从少年悟道,曹沫为少年输入一道真气后,陈三七愈来愈觉得耳聪目明,精气神十足,如果有道家高人在此,定要赞叹一声,“道韵内蕴,五气生发”。陈三七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走过了寻常武夫三五十年也无法领略的长生妙理!这倒也并非是陈三七天纵奇才,而是儒家经典着实匪夷所思,真正有先贤显圣,玄奥至极,又有飘渺的文运一说,便是连曹沫也无法推算出脉络,只能得出,这是心念所至契合先贤妙理,故而无形中有文运加身!因此才有了这份不俗气象。这般机遇,比之武功秘籍更是珍贵百倍,就好比登山之时仅有一堆工具,而不知道前路在何方,如何踏出这第一步,而陈三七则是开山之路已经修好,只需要寻一个登山之法,便是“悠然见南山”的大好风光了!

曹沫开好房间,曹沫与赵夫子一间,而殿下和南唐公主各一间。在楼下填饱肚子后,便各自回房,陈三七在房间里按照曹沫所授的吐纳之法,缓缓吐息。心中缓缓冥想,却是如何也到不了之前那般坐忘了烦的境界。但陈三七也不急,心中慢慢思量,这趟陵州之行,虽然赵夫子和曹先生都未曾透漏半点,但陈三七通过猜测,那个被提到的大将军可能是一步重要的谋划!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曹沫正在房里和赵夫子下着棋,曹沫让子一十五。赵夫子执白先行。但看棋盘上走势,白棋除了几招精妙定式之外,后续全部是平平无奇的你来我往,苦苦支撑到一百五十余手,白棋再无立锥之地!胜负已分。赵定秀微微笑道:“不想与曹白子还能有如此精彩对弈,酣畅淋漓,虽然惜败,但也不负此生!”

曹沫脸上微笑,也不拆穿,附和道:“先生几记神仙手,差点另曹某也束手无策。古今棋理,无非金角银边草肚皮,一言以蔽之。先生虽然用的都是定式,可却能步步生花。环环相扣,这般棋力,当得起国手了!”

曹沫敢吹,而赵定秀也敢坦然受之,没有半点脸红心跳,只是可惜身旁每个懂得对弈的看客,实在有些可惜,这可是连贾生都要称为棋道一绝的曹沫啊,曹白子这称号咋来的,白衣执白子,收官无漏!能和曹青衣下棋,说出去谁敢信呐!老人心里乐开了花,这次赚大发了。曹沫还在收拾残局,顺便复盘一局!这边赵夫子已是兴之所至,起身出门,踯躅满志,十分的春风得意!下楼去,再买壶小酒,好日子必须要自酌一番!

曹沫看着方才便悄无声息停在窗棂上的一只鹰隼,一身羽毛乌黑发亮。这种传信的飞奴,是凉地富家子弟最为喜爱之物,犹以鹄隼为最,千金难求!而这只黑脊雄鹄更是珍贵异常!曹沫缓缓走到窗边,看到了楼下那个站在阴影中的男子,男子开口却无声,曹沫认出口型,“将军请曹先生明日一叙。”黑脊鹄缓缓振翅,飞回男子肩头,男子身形缓缓隐于黑暗,消失不见!

明日,在春秋乱战中赢了个“人屠”之名,对这个权势滔天的人物来说,似乎并不够啊,看来他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原本的三成现在也变成了五成,看似是个好消息,可这才是曹沫最不希望得到的结果,这样的话,那么韩仙芝对于日后曹沫的计划还会有更大的影响,曹沫在心里缓缓演算……

陵州城外,二皇子赵逊此刻坐在马上里,掀开帘子望了望路上风景,心情似乎还是不错,这记无理手,没能让韩仙芝现身,倒是令赵逊意外,但这趟出行,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了,似乎也不差这锦上添花的一笔,这种买卖怎么算,赵逊都是赚,大赚小赚而已!此刻那位月阳公主,跟着身边侍女还在正在翻阅之前的一部道教经典。

月阳公主有些疑惑,开口问道:“明天就是武当百醮大典,道家祖庭龙虎山都派人去了,我们不去瞧瞧?”这等热闹,对于她这个万事不上心的公主来说,无疑是解闷的最佳去处了!

赵逊躺坐在车厢里,微微笑道:“大小姐,龙虎山去了我们就要去?我们是什么身份?且不说私下去了能否看得到那场热闹,万一被认出来,又没准备啥礼物,你就厚着脸皮蹭吃蹭喝呐?”

此刻穿着闲适长袍的少女歪着头细细想了会,若有若悟一般回答道:“你说得对,有道理哦!”然后便朝外面喊了一声,“停车!”

月阳公主赵明珠转过头,对着年轻公子哥做了个鬼脸,笑道:“你是没这个脸皮,不过我有,你不去凑这个热闹,我可舍不得放过!”待到马车停稳,这个一向刁蛮的公主殿下领着侍女下车步行远去,素手高抬,也不见回头,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就此别过!

身旁的做车夫的宦臣魏羡,现在车旁,无动于衷。冷眼看着远去两人,二皇子赵逊有些无奈,挠了挠头,笑问道:“大师傅,追不追呢?”

中年男子脸色平静,开口道:“一切听殿下的!”

赵逊哈哈一笑,爽朗道:“那就去!”两人返身上车,马车掉了头,追上路上两人,又一趟去而复返!

——————

客栈里,陈三七吐纳完毕,已是星夜满天。月色溶溶,今晚上月亮倒是出奇的圆。陈三七看着月亮,发呆一会,便要去找赵夫子,课业一天不能落下。虽然现在一天过的挺累,但比起陈三七十几年在乡野田间,其实生活反倒轻松了不少。少年可不觉得这般颠沛流离实在太苦,全身上下唯一的本事就是腿脚利索,早年登山下河,草鞋麻裤,都不知道被少年穿坏了多少双!

陈三七悄悄闭好房门,刚经过隔壁房间,门突然开了。身穿素袍,打扮成公子哥模样的李十依站在门口,双手抱胸,开口问道:“去哪里啊?”

陈三七老实回答道:“去找赵夫子,我还有晚课嘞!”看着少女大晚上突然开门,陈三七好奇,问道:“晚上有事吗?”貌似从山寺风波过后,这个姑娘对自己始终抱有敌意!

不过,这也确实是陈三七理亏,虽说是在赵夫子和曹先生撺掇下自己才帮她清洗伤口的,况且啥都么有嘛,陈三七心里暗暗想着。却没有发现,身旁少女,如雪的脸上悄然飞起淡淡红霞,少女脸色有些难看,本来坐在床上发着呆,突然听到隔壁有些动静,然后某人又蹑手蹑脚,鬼鬼祟祟,所以好奇心使然,她也就开了门,可是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跟这个登徒子好好说话,三句两句便要想打人!

少女捏了捏尚显无力的拳头,心里在盘算着多少拳才能打死这个气人的家伙!心里想着,李十依突然转头一笑,对着少年缓缓道:“陈三七?”

陈三七微微愣神,“啊?”还来不及反应少女突然喊出自己的名字,站在门前的少女突然右手握拳冲着少年面门而去,陈三七连连后腿,脑袋一偏,堪堪躲过,右手飞快出手,一把抓住少女的粉拳。

陈三七正欲询问这姑娘发了什么疯,就要打人,可话到嘴边,一声“姑娘”还未喊出,就是一声惨叫,原来少女手上未能得逞,腿上却是毫不含糊,一脚抬起,正中下怀。饶是陈三七,也忍不住痛叫了一声!

少女李十依似乎十分解气,摆了摆手开口道:“现在没事了!”素手一抬,一个仪态大方的关门送客,只留下了个裆下很忧郁的陈三七,满脸幽怨!

陈三七疼得直不起身来,缓了半天,这才一瘸一拐的下了楼。正在楼下小酌的赵定秀,方才听到楼上的动静,看到这个臭小子被教训了,脸上自是满脸幸灾乐祸,可还是假装关心的问道:“殿下,这是谁下的重手,殿下无碍吧?”

陈三七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这个马后炮,然后缓缓摇头,闷声道:“不小心撞到了墙上!”然后缓缓坐下,脸上仍是一阵青黑!这个姑娘,怎的如此不讲理,蛮不讲理,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赵夫子乐呵呵的笑道:“那我们便开始吧!”见陈三七点了点头,老先生又嘬了一口黄酒,虽然比不得花雕这类的清酒,但味浓而醇,才是真正酒鬼的最爱!

“今天讲一讲诗词,有道是‘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殿下,认为做何解?!”白胡子老头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问道。

陈三七想了想,缓缓开口道:“最难便是两情相悦!”

白发夫子一愣,忽然抚掌而笑:“妙极!”

无论是江湖儿女的恩怨情仇,还是世俗百姓的家长里短,都无外乎“情”一字,情动微不可查,妙不可言,可更多的是那些日久生情之人免不了要相看两厌!爱人,友人,亲人,世间所有情愫,都逃不过!你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你应如是,这叫两情相悦,你见青山多妩媚,青衫见你是坨屎,这叫一厢情愿,至于青衫见你多妩媚,你却在山上拉坨屎还要青山待你如初见,这就是人心不足了!

诗中的道理很大吗?大到似乎已经说尽了人间情理,这道理又很小,小到让眼前少年也有些发愁,想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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