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桃花
梵音寺的白衣一路北去,终于是在离那座天下首善之地仅仅百里之遥的驿道上,拦住了那驾带着南唐公主的马车!
马车里,赵逊微微眯眼,“大师傅,怎么说?”魏羨身上衣衫缓缓由黑转红,轻轻笑道:“比起那个曹沫还要不好对付!是无禅李白禅!”
赵逊有些惊讶,“佛门弟子?为何插手红尘之事?”老宦官脸沉如水,平静道:“这个老奴着实是猜不透?不过待会,殿下不必等我,直接驾车离开,进了京城,殿下就安全了!”
赵逊没有犹豫,点头道:“我会通知御林军!”
红衣宦官说完,便飞出车驾。李白禅双手合十,淡淡道:“贫僧为救人而来,不为杀人!”
魏羨阴恻恻说道:“既然和尚下不了手,那就我先来!”说完,欺身而进,一手探前,那宛若游蛇的红色丝线飞出,隐隐有破空之声!白衣和尚只是佛唱一声,微微退步,躲过了一记阴柔至极的化掌。任由那细小红蛇撞在身上,竟是发出了诡异的金铁交击之声!
那诡异红蛇没能洞穿这白衣僧人的体魄,随之变刺为绕,片刻间白衣变红衣,老宦官嗓音尖细,喊道:“殿下!”
赵逊也不迟疑,双手攥着缰绳,奋力一甩,清脆的鞭声打在马鬃上,那匹白马陡然受惊,前蹄仰天一蹬,但毕竟是日行千里的神驹,自知危险,前蹄刚一触地身形便开始加速,如一道白色闪电!白衣僧人任由红丝缠住,层层裹住!老宦官突然连忙后撤,那层层包裹宛如蚕茧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裂帛之声,隐隐有金色佛光透出,片刻之后,只听“砰”的一声炸响,红色的蚕茧四分五裂,怦然碎裂,白衣僧人,佛光普照,宝相庄严!
那白衣当空掠去,却是要追赶飞奔在前的马车。红衣魏羨一声狞笑,再不保留,双手探出,无数细小红蛇掠空而去,去势惊人,隐隐化为两条赤蛇,红袖招摇,其间更有阴风阵阵,仿佛阴魂索命,鬼厉异常!
李白禅终于脸色终于一变,满面怒容,“当真以为我只有菩萨低眉?”白衣僧人怒目圆睁,气势汹汹,正是佛门的金刚伏魔相,一声怒喝,“唵”,正是佛家六字真言,作金刚狮子吼!
两条鲜红赤蛇被逼退足足三丈开外,白衣僧人不在只守不攻,一步横跨,双手探出,两手攥住那两条寻常武夫避之不及的阴毒赤蟒!生生一扯,又是可怖的裂帛之声,老宦官手上再变,两条赤蛇缠住那白衣僧人,隐隐变作一条吞天巨蟒,蟒口紧紧咬着白衣僧人的双手,这一手抽丝剥茧的阴柔手段在魏羨手里当真是威力无穷,以武夫指玄对阵李白禅的金刚怒目居然还不落下风,自然有他可取之处,那无数细小如红蛇的丝线,不仅仅被他多年以鲜血浇灌滋养,生出无数诡谲异能,更是有一个最为可怖的神通,便是可以抽取武夫的真气,练气士的体内灵气,直至对方力竭而死!
正是对战了佛门李白禅,他的金刚怒目神通正是最为克制这类阴邪功法路数,但缠住他令他不得脱身,还是绰绰有余的!白衣僧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些红绸的危险之处,可那马车却是愈行愈远,当下心中隐隐有些烦躁,不再留手!
白衣当空盘坐,被红蟒侵吞的双手缓缓合十,有佛光缓缓从双手绽开,无数细小红蛇似是见到了先天相克之物一般,不断退避!李白禅两手得脱,立即当空而去,老宦官当即指挥巨蟒撞向白衣僧人,却不料他尽仅是起身却并未动身,在赤蟒一冲之力下,笔直朝着老宦飞去,去势惊人!
老宦官神魂惊惧,当即两手护在身前,赶忙避让开来,却哪有本就冲他而来且有他一击之力,更是加快去势,势如奔雷,直直相撞!只听轰的一身,烟尘四起。等到视野清朗,眼前赫然可见一个巨坑,红衣宦官擦了擦嘴角鲜血,双手之上的红色丝线崩掉大半,方才千钧一发之际,生生用自己辛苦半辈子的宝贝换回一条性命!
白衣僧人站于坑内,目光冷漠,“贫僧今日不为造杀孽,只为救人!但若拦路,我便降魔!”白衣李白禅,红衣李十依,皈依皈依!十依的名字就是他这个早已出家,远离尘世的叔叔起的!谁说贫僧无禅了?贫僧这一禅,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白衣和尚低声呢喃:“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既然如此,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天地间顿时隐隐犹如西天极乐世界,有朵朵金色莲花盛开,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我即见如来,我即是如来!白衣僧人居中盘坐,宝相庄严,佛祖转世!身前的红衣宦官,双手赤红,披头散发,状若疯魔,滔天血色把天际仿佛染红了一般!要与佛祖分庭抗礼!
白衣僧人轻轻开口,言出法随:“我有禅心一颗,”话语刚落,天地异象陡生,仿佛被血色吞没的天空,佛光点点,如初雪遇烈阳,片片消散!最后整个天空宛若被佛光笼罩!
魏羨一声怒吼,双袖赤蛇舞动,击碎无数佛门金莲,直上青天,欲要打破这佛家方丈地!“久被尘劳关锁!”又是一道声音传来,仿佛天地主宰一般,天幕上的佛光陡然大盛,压的红色邪气被反弹,直坠入大地,硬生生在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
“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四方天地仿佛随着白衣吟唱,逐渐缩小,最终化为一个卍字形状,直直砸在红色血影头上!万千佛光金莲,缓缓聚合,最终绽出一朵硕大金莲,瓣瓣花开,缓缓飞去,神秘而妖异,金莲带着荡涤一切的毁灭之力冲向被压制的红色人影!天地间刹那雪白一瞬,业火焚天,诛邪伏魔!
片刻后,天地清明,白衣和尚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身影,低声道:“阿弥陀佛!”向远方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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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七与曹沫御风在空中,陈三七御剑而起,把曹沫甩在身后,陈三七记起了前世有个红裙姑娘曾经舍身救了自己!那个在剑下缓缓倒下的身影让陈三七心里突然抽搐了一下,那是心痛的感觉,陈三七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漫过!那是他曾经爱过的姑娘啊!
“想去就去吧!千万不能留下遗憾!”曹沫不知何时到了身后,打断了陈三七的思绪。
陈三七有些恍惚,“先生怎么?”
曹沫没有说话,只是远远眺望着天边云彩,粉若桃花,一如姑娘脸上的酒窝,醇美醉人!
曾经有个喜爱桃花的姑娘,他小时候没来得及跟她说过那句话,再后来,大楚亡了,那个她就更没有机会说了!
曹沫突然笑道,“我希望殿下能替我说出说一句话!”曹沫青衣风流,有人说我曹沫独占八斗风流,可是我只是想让你能够看到而已!就像少年时墙角下读书的呆子没看到那个墙头的身影,那道倩影丢出手中的石子笑骂一声:“呆子!”
曾经少年问过一个老儒生何谓情,老儒生轻声说,“情啊,就是初遇时不知情为何物,再错过时就更不知情为何物了!”白衣少年那时候不是很懂,但是没了那个翻墙撺掇他出去玩的小姑娘,少年心里很难过……再后来,少年长大了,穿上青衫,再相逢时,那个她在君王之畔,言笑晏晏,一如当年一样,只是那对带笑的酒窝不再对他了!什么是遗憾?或许这就是吧!即便喜欢,也从来不曾说出口。怕什么啊?喜欢就应该去告诉她呐!
曹沫看着眼前少年,当年有些遗憾,他给这个少年的关爱其实有很大部分是因为在这个少年身上有她的影子!曹沫想着复国,是为了向天下证明大楚有她和无她都是那个大楚,错的不是她!青衫儒士看着少年,眼里满是柔和笑意,好像再问少年能答应吗?
少年眼里绽着光彩,“好的,先生!”少年郑重点头。白袍少年和青衫儒士调转身形,江南道的桃花,我会带你去看的!我喜欢你,一直很喜欢,喜欢了三世了,这辈子一定要等我!三七爱十依,你看,三七二十一,老夫子教我的一句。书上都说了,我一定会喜欢你的,对不对!
这一日,西楚青衣曹沫和大楚太子陈青帝,两人单枪匹马,独闯大奉国都!
曹沫转头对着陈三七笑道:“殿下,可知为何你的名字叫青帝?”话音刚落,青衫儒士已经甩开少年,去往天幕高处,缓缓盘坐!
曹沫眼神温柔,“西楚的桃花开遍,是极美的风景!我一定让你看上最后一场!”曹沫一手轻轻拂过,天象之下,我最风流!
曹沫身前摆出一副棋盘,细细取出两个棋盒,似是在为女子涂妆,“天下都说我曹沫最风流,可没有你的天下却不是我想看到的了!今天我在陪你下最后一局!”
天际狂风大作,黑云压城,大奉国都外,有一个白衣和尚盘坐正门前,法度森严,不为所动!看着那个天际上长发飞舞的青衫男子,有些失落,“终究还是放不下呐!”但随即转头笑道:“何谓放下?和尚我也不曾放下嘛!”
陈三七背后负剑,看着白衣和尚,有些温醇笑意:“李白禅?”
白衣僧人有些惊讶,随即有些不确定,试探道:“李先开?”
陈三七淡淡而笑,所幸不算太晚!
白衣僧人缓缓道:“大奉国运深厚,曹沫这是要以身试法,为你开一条大道!”
陈三七没有答话,白衣僧人突然正声道:“贫儿衣中珠,本自圆明好。不会自寻求,确数他人宝!”
陈三七一愣,随即答道:“数他宝,终无益,只是教君空费力。争如认取自家珍,价值黄金千万亿。”
李白禅缓缓道:“佛珠还与我珠同,我性即归佛性海。”
仿佛一瞬开悟,少年身上隐隐有佛光乍现,缓缓道:“垢不染,光自明,出言便作狮子鸣!多谢传道!”陈三七得证金刚!
天际之上,曹沫缓缓落子,青衣无风自“我知道你从不计较这些,哪怕生前身后,可我不能,既然这世间说你误国,我便替你向这个世道讨个公道!既然有人说是你害大楚亡的国,那我,绝不答应!”大楚曹沫不答应!
天雷滚滚,大奉气运柱轰然倒塌。大奉皇帝,坐在大殿龙椅上,脸色阴沉!十万御林军,竟不能奈何一个区区儒生!下一刻,仿佛真龙显圣,国都之上隐隐有卧龙盘踞,使得大殿不再摇晃!大奉皇帝缓缓走出殿门,望向城门方向,嘴上隐隐道:“匹夫!”
曹沫再落下一子,一到横亘天地的无形剑气,缓缓推进,城门排列的御林军还未反应过来,被无形剑气连同铁甲兵器,割裂开来!
国都突然飘起了朵朵桃花,仿佛人家仙境!这个儒生看着棋盘上,手上的白子缓缓放进了棋盒,一如当年被白猫搅乱了棋盘后,那个姑娘在狡黠而笑!
曹沫起身,身上顿时鲜血淋漓,青衣缓缓而笑,说了最后一句,“桃花依旧笑春风,花不如你啊!”缓缓消散在天地之间!
城门前,陈三七一步跨入,剑劈大奉京城,大声道:“李十依,我喜欢你!”
前世还是那个仗剑青衫的少年郎遇到了那个单纯可爱的傻姑娘,没有保护好你是我不对,所以这次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皇城内,大奉皇帝脸色阴沉如水,先是青衣曹沫一人斩断大奉气运柱,再有这么个白衣少年郎一人攻城!堂堂国都,被人如入无人之境!
陈三七仗剑一人开阵,一剑直冲而过,剑气直接割开一道口子,无数御林军被冲翻在地!陈三七冲入皇城,即使翻遍大奉皇都,我也要找到你!
大奉皇帝,身穿明黄蟒袍,终于不再掩饰气机。一股滔天的气象展现开来,狂笑道:“来来来,我倒要看看匹夫有何能耐!”蟒袍鼓荡,那条象征大奉气运的黄色真龙,缓缓与眼前人融为一体!
大奉皇帝气象可怖,直直冲向城外,与飞驰而来的另一道白色影子直直撞在一起!“砰”两人之间,生生砸出一个大坑!
陈三七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气势不降反升,身形稍微凝滞,随后又是直冲而去,手中一剑刺出,脱手御剑!
大奉皇帝站在远处,脸上隐隐不屑,一掌拍向飞剑,剑身直颤,偏离掌控,飞向一边。陈三七却是一掌在后,结结实实与老皇硬碰硬!少年倒飞而去,而反观大奉皇帝仅仅是后退三步而已!
身穿蟒袍的男子,脸上讥讽之色更甚,笑道:“来来来,就这点本事便硬闯皇都?我很失望啊!”
陈三七缓缓抬头,擦了擦满脸血污,一样大笑道:“老王八一样,侵吞一国气运,你这偷来的天象也不稳呐!”
“竖子猖狂!”奉皇脸色一沉,大袖翻飞,一手虚抓,天地之间,隐隐有一根巨大长矛,其上更是电芒乱窜,威力甚是可怖!奉皇长矛在手,又是缓缓蓄力,猛地掷出,长矛挟着风雷之声,直奔陈三七面门!
陈三七眼见长矛飞来,危急关头,却是闭上眼睛,似乎已经认命,少年低声呢喃:“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少年突然睁眼,气势再涨,再入天象!
奉皇自然看到眼前少年古怪,临阵对敌,却仿佛境界还在层层递增!太过惊人!此子断不可留!奉皇心思百转之下,再不迟疑。双手缓缓抬起,天地间宛若野马苍苍,隐隐有一股骇人的气势缓缓凝聚!墨云翻滚之际,似乎收到牵引一般,集聚在奉皇身前,竟是聚成了一道气势骇人龙卷。长长龙卷宛若长鲸吸水,天际黑云被尽数吸纳,墨色更为浓郁!那气势恢宏的龙卷竟是气势还在上升,隐隐化为了一条墨龙!
真龙气势十足,鳞片皆张,巨口之下,一股巨大吸力缓缓而起,皇城内外,无数瓦砾,碎石,都被一股脑吸了进去!少年手上再无长剑,眯眼看着眼前巨龙,沉声道:“今日,便要屠大奉之龙!”
武当山上,大庚角下的吕祖佩剑缓缓颤鸣。陈三七仰头向天,大笑道:“不才前世李先开,今世大楚陈青帝,而今散人陈三七,向吕祖借剑!”
武当山上,吕祖飞剑颤鸣不已,陈三七那句话缓缓传来,“陈三七向吕祖借剑!”黄鹤齐鸣,钟鼓生生,白云悠悠,有一剑横跨千里,遥遥飞过江南,飞向大奉国都!
陈三七轻声道:“我在这里了,你在哪里?我来找你了,李十依!我是陈三七呐!”二皇子和一个满脸泪水的女子站在大殿檐下!女子声音嘶哑,泣不成声!
黑龙蓄力已久,一飞冲天,要撕碎眼前人!
“剑来!”陈三七嘴里低语!下一刻,仿佛心有灵犀,有长剑破空而来,陈三七一手握剑,一步踏出,一剑劈出,隐隐一道青色剑气飘向黑龙,而下一刻,青色剑气暴涨,直达两三百长,黑龙嘶吼哀鸣,剑气已至,天地轰然炸响,一股冲击造成的巨浪打飞了陈三七!
天地重归清明,只有一袭白衣少年郎,轻轻抬手,剑指前方,朗声道:“如何?”
………
多年后,西楚旧国都,那片千亩桃花林里,两个年轻人缓缓并肩而行!今年没能赶上桃花盛开的日子,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落花,景色也是极美!
“十依,十依?咱们啥时候成亲呐?”
“谁要跟你成亲?给我剥红薯!”
“哦,好嘞!哎,赵夫子等急了,都催呢!”
“那就再等等!”
“啥时候啊?”
“下次桃花开吧!”
少女脸上笑容绽放,狡黠道。陈三七一身青衣,点头而笑!
天边飞鸟悠然而过,地上人影踩着夕阳缓缓而归。那棵桃树上,仅剩的一朵桃花缓缓飘落,随风轻扬,吹散开来,花瓣飞扬,飘荡在天地之间!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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