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遥远
有些时候,一些掏心窝的话没法对认识的亲朋说出来,却可以自然流畅地和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倾诉出来,此刻听到公仪康的问题,风焆本想否定的话语顿时卡住了。
许久后,风焆的脸上露出了纠结和无奈、踟蹰与忐忑的神色。
“……我不知道。”风焆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心中的感觉,“钟道友是个非常优秀且吸引人的女士,我最初很佩服她。”
这可是大实话,看了原作的风焆非常明白钟沄真有多么机警聪慧。
在挣脱了最初的枷锁,再一次从泥泞之中崛起后,钟沄真堪称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就连后期给钟沄真添了诸多麻烦和绊子的、被称为当世神算的欧公子都滑跪了,风焆初见钟沄真时的怂绝对发自内心,无半点虚假。
“后来我又发现,她心地善良,只是世人对她多有偏见苛求,她有些无奈之举纯属自保。”
这说的是在三宗时期,钟沄真身为龙云剑派的大师姐,只是这个身份就天然吸引了很多人的仇恨,比如李滔的妄想,比如梅灯的暗算等等。
“我和她结伴同行,对她了解越多,越觉得……”
如果命运真的与原著相同,那钟沄真太可怜也太不值得了,为什么如此优秀又善良的人要遭受这些呢?只是因为原著里写下了那些故事吗?
当然这些话不好对公仪康说,于是风焆总结说:“我想帮她,想看着她走上巅峰。”
公仪康冷眼看着风焆,冷不丁说:“不止吧?”
风焆讪笑:“额,被你看出来了?我相信钟道友能在修道一途上走到我们无法抵达的高度,如果跟着她前行,也许我也能飞升仙界?”
公仪康哂笑,他没有评价风焆的想法,而是说:“既然你和钟道友都卷入了我的事情里,若我再隐瞒就太不够意思了,我和你说说我的故事吧。”
这个故事很老套。
公仪康是根正苗红的冬阳宫弟子,他修炼到筑基期后前往东海之滨修行,用他的说法就是,一望万里的冰原太寂寞单调了,他想看看大海的模样。
公仪康在东海进阶进入金丹期,按照冬阳宫的规矩,每一个进阶金丹期的冬阳宫弟子都必须回北域,为冬阳宫效力五十年。
一般来说,金丹修士在北域高强度修行并作战五十年,如果不陨落,大多会踏入金丹后期,来到碎丹成婴的门槛。
冬阳宫还有一个独特的规矩,冬阳宫主只有元婴初期修士可以担任,如果有金丹后期修士进阶为元婴初期,那么上一任宫主就可以下野滚蛋了。
也就是说,同一批修士里,谁进阶时间越晚,谁会成为宫主。
“北域蛮族修士和冬阳宫厮杀了这么多年,早已形成了一些不会说出口的默契和潜规则。”
这是只有冬阳宫嫡传修士才知道的秘密,此刻公仪康用说闲话的语气告诉了风焆。
“元婴以上的蛮族修士是不会过于靠近冬阳宫的,而冬阳宫的元婴修士也不会突袭人数超过上千的蛮族部落,我们今天看到的这个据点,与其说是一个蛮族小部落,不如说是个蛮族的修行门派。”
公仪康在地上画了大致地图,“这中间广袤的冰原区域是筑基修士和炼气修士厮杀的战场,冬阳宫舍不得自己嫡传弟子死在绞杀场里,就广招大陆散修,给与各种物资奖励,让他们来补充低阶修士的数量和战斗力。”
风焆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筑基修士和炼气修士?”
若非如此,钟沄真也不至于来到北域历练,结果修为尽废。
“因为这片冰原也在狩猎修士,每一个死去的蛮族和人族修士都会化为冰原的补充,滋补这片土地的蛮荒力量。”
公仪康说这句话时,神色格外平静,甚至隐隐露出了一丝冷酷。
“修士吸取天地力量以滋自身,当修士死亡后吸收的灵力也会反哺天地,蛮族修士数量越多,北域冰原的覆盖面积就会扩大,荒兽的数量也会激增,人族修士猎杀蛮族,其实是在为自己的生存环境而奋斗,若是任由蛮族不断扩大地盘,长此以往,整个大陆北边都将是你所见到的冰原、荒漠和一望无际没有生机的干涸土地。”
“我们都知道,天地灵力就这么多,高位修士的数量是受限制的,一旦突破了这方天地,人族修士会自动飞升到仙界,蛮族修士可没有能飞升的地方,他们以往能去的妖魔界早被仙界打崩了。”
公仪康脸上满是嘲讽之色:“妖兽还能飞升进入仙界成为仙兽,蛮族和荒兽却哪里都去不了,要么破开虚空在空间乱流里碰运气,要么压制修为老老实实留在此界。”
“因为这个大前提,蛮族修士内部的高阶修士思想偏于保守,并不想和冬阳宫产生太过激烈的冲突和矛盾,而对冬阳宫来说,只要牢牢卡住蛮族修士的边境线,不让蛮子们南下,就算完成了当年祖师爷建立冬阳宫的法旨,所以就形成了目前这个畸形的生态。”
公仪康叹了口气:“一般散修若是在北域平安晋升到金丹,冬阳宫会出面请金丹期的修士离开,若是有金丹修士来北域,冬阳宫会派遣金丹修士跟着一起做任务,进行最少三个月的评估和跟踪。”
如果来此历练的金丹修士实力强悍,那冬阳宫只当结一份善缘,会在对方完成探查任务的同时给与碎丹成婴的宝物线索,帮对方进阶元婴。
如果来此历练的金丹修士实力不足,要么劝返,要么会大概率意外陨落。
听到这里,风焆心中一动,他想到原作里女主钟沄真来到北域后认识的小队长,顿时明白了。
原作里虽然没写,但公仪康所言之事的确存在。
“岁道友的道侣就是这种情况,那女修实力和心性都不足,我想劝她离开北域,但她执意要留下来修行,说要提升自己的战斗技巧。”
公仪康苦笑起来,“老侯私下打听了,貌似她和身为道侣的岁道友吵架,她想证明自己的战斗技巧,所以硬要来北域历练。”
“这不是开玩笑吗?我知道此事后就找了一个经常发生灵力风暴的地方,打算让她知难而退,但谁都没想到,在风暴附近居然有元婴修士出没,她被那元婴修士重伤,就没后续了。”
风焆听后若有所思:“原来如此,坊市那些店铺老板之所以很讨厌您,是因为您总是劝返一些来此历练的散修,让他们没有生意可做,而真正在北域常年修行的修士,要么进入了冬阳宫的外院修行,可以利用冬阳宫内部的资源,要么有自己熟悉的私人交换渠道,比如一些灰色坊市,春山大概率是宰客的场所,可您却……”
公仪康动了动唇,除了这一点,春山的位置还是个重要原因。
但这涉及到冬阳宫最核心的机密,他不可能告诉一个外人。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岁道友和他道侣的事虽然很遗憾,但我也不后悔当时的做法,我能劝一个是一个,不能劝的就只能听天由命。”
公仪康的神色变得寂寥而悲痛起来。
“我所痛恨的是,我将老侯他们牵扯进来了。”
公仪康能成为冬阳宫的嫡传弟子,那自然天赋极好,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同期能与他并称的只有一个叫韦长礼的修士。
只要公仪康想,他可以将任何快要死去的人救回来,他修炼的回春术早已超越了金丹境界,堪比元婴修士的效果。
这样的公仪康回冬阳宫时有无数人想和他组队做任务,但公仪康最终选择了那位姓侯的修士。
“老侯说,我可以救很多人,但没人能救我,这对我不公平,他想帮我,老李是后来加入的。”
“我当时觉得很可笑,想我公仪康纵横东海,又是冬阳宫嫡传,熟悉北域大大小小雪山高原,除非是比我高两个境界的元婴中期修士,谁能杀我?”
可是在岁千尺杀过来时,公仪康竟只能依靠两位老伙计的帮忙,才逃出生天。
“岁千尺修行轮回功法,甚至能小范围调整时间流速,我的回春术虽然厉害,却需要自身生机旺盛时才能施展,他宁愿掉境界也要压住我体内生机,强行让我进入身死道消前的五衰境界,我根本没有多余的生命力来释放回春术,还不如老侯释放的冻云,哪怕濒死了,也依旧能维持术法状态,并迷惑岁千尺的视线和感知,让我成功逃离……”
公仪康抬手捂脸,别看他平时笑呵呵的,似乎脾气很好,可实际上他是个非常骄傲自信的人。
可如此骄傲的他却只能在两个平时他觉得很普通的队友保护下狼狈逃离,而那些很普通的队友还因他陨落,这对公仪康来说是给非常大的打击。
如果迈不过去,他将止步于金丹,再也不可能进阶元婴。
公仪康对此不在意,他只想给两位普通的队友报仇雪恨,哪怕身死道消都不后悔。
“我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在他们生前,从未对他们说过,你们对我很重要,是我在依靠你们。”
公仪康的目光落入漆黑的夜空,试图在寻找夜幕中点点明星,仿佛这样就能寻找到陨落在此地的队友们。
“我不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诚如我之前所言,你相信钟道友是好事,可你最好将心里话告诉她,不要想着来日方长,因为对修士来说,未来虽然漫长,却也太过短小。”
“也许几个呼吸后,就是生死相别,再也不见。”
风焆听后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修士之间为什么喜欢讲究缘分?
因为下一次相遇太遥远了。
也许那个她已经在不知道的地方身死道消;也许与她的再相遇,已是百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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