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燕窝粥
同样是用桃木烤制的鸭肉，席上的和现在尝到的，简直判若两盘。宴席上的就是一碟最普通的烤鸭，而这一盘与其说是烤鸭倒不如说是披着鸭皮的水蜜桃，口感脆爽的鸭皮下藏着鲜嫩多汁的鸭肉，清甜的汁水在齿间爆开，混合着鸭皮的油滑，让她的舌尖仿佛冰火两重天，妙不可言。
张贵妃看她的表情，也已经猜出了她此刻的感受，“这道菜是本宫试吃时最期待的一道菜，当时尝过以后和你的反应一样。”
“为什么？”梁妤缓缓回过神，问：“如果都是同一种做法，差别怎会如此之大？”
“这正是草民想要请教长公主的。”
盯着地上垒起的桃木，梁妤陷入了沉思，桃木本身会散发出一股桃花味，经过桃木烤制的鸭子，自身也会带着桃花的香气。这个理论是没有错的，但是气味属于小分子，容易挥发，这种不稳定的特性很容易让做出来的桃木烤鸭良莠不济，烤鸭的味道完全取决于厨师当天采购的桃木质量，难道就只能靠运气吗？
这些桃木凭肉眼根本无法分辨好坏，倒是可以把桃木浸泡到食盐水里，八个小时后如果还有香气就说明这是优等桃木，但被浸泡过的木头又如何能再使用？现下必须想一个办法锁住桃木的香气，让它不会在高温中挥发。
如果在现代可以用风箱，但现在在古代，只能使用古法，梁妤的脑子突然闪过一阵灵光，中国古代也有一种锁住香气的办法——熏制！！
“你可以把桃木提前熏制，锁住桃木的香气。”梁妤飞速讲解，“熏制的时候可以使用与桃花气味相同的食材，这样既不会破坏桃木烤鸭原有的风味，还可以丰富它的香味层次。”
厨师顿时恍然大悟，如果不是因为两位贵主在面前，他估计都要原地跳舞欢呼了，“谢谢殿下，谢谢娘娘。”
梁妤笑着摆摆手，她能看出来这个厨师是打心眼热爱这个职业，愿意花心思研究新菜，帮助这样的人，她也是很有成就感的。
张贵妃笑着说：“本宫现在安排人送你出宫，你回去再好好琢磨。”说罢，拉着梁妤离开了小厨房，梁妤本以为她走出厨房就会放开自己的手，却没想到她竟然一路拉着自己走到了凤栖宫的门口。
“娘娘就送到这里吧？”梁妤悄悄收回了手。
张贵妃竟然没有不高兴，柔声说：“好，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今日多亏你了。”
“娘娘言重了，这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梁妤转身离开，一只脚刚踏上软轿，却听见后面有人在轻声诵诗：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正是她今日在宴席上没有背完的《葬花吟》后半部分，猛地回头，却不见背诗之人，凤栖宫门口空无一人，拂面的清风中还带着那人的味道，难道是张贵妃？不可能，她一个古代人怎会知道这首诗，许是今日太累幻听了。
“殿下怎么了？”玉竹见她站在地上发呆，小心询问。
“玉竹，刚刚你可听到有人在背诗？”
“没有。”
梁妤又转头看了一眼，依旧空荡荡一片，她当真是累糊涂了。
回府沐浴更衣后，梁妤肚子又饿了，这真的不能怪她，在宴席上吃的那点东西，只能算品尝，不能算吃饭。
“玉竹，让膳房熬一碗燕窝粥。”
今日重温了黛玉的《葬花吟》，那就再吃一碗黛玉每天都吃的燕窝粥吧。
过了一会，玉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进来，“殿下，趁热喝。”
梁妤迫不及待地坐到桌子旁，却看着这碗粥直皱眉头，在晶莹剔透的米粒衬托下，燕窝的杂质被凸显的更加明显，舀一勺进嘴，梁妤非常确定，这用的是碎燕，她沉着脸说：“去把膳房的负责人叫来。”
竟然有人敢在吃食上糊弄她，是不想再在公主府混了吗？平日里她对吃穿用度都不甚在意，但这不代表有人可以在她眼皮子底下以次充好。
膳房的负责人是一个中年女人，姓马，大家都换她叫马姑姑，以前是在御膳房伺候的人，由皇上特批做了梁妤的陪嫁，自梁妤开府后就一直是公主府膳房的主管。
马姑姑见惯了大场面，被梁妤召见也不害怕，礼数周全地行了礼，“见过殿下，不知殿下叫奴婢过来有何吩咐。”
她那理直气壮的模样，让梁妤怒从心来，拍着桌子质问：“马姑姑，你是本宫府上的老人了，本宫且问你，为什么本宫的燕窝粥是用碎燕熬的？”
这还是梁妤穿来后，第一次在府上发这么大的脾气，满屋的人齐刷刷跪了下去，马姑姑也不例外，不过她的腰板挺的笔直，似是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公主恕罪，因为去年宫里赏赐的血燕都吃完了，您今日又突然要求喝燕窝粥，所以只能用碎燕替代。”
“吃完了？”梁妤穿来后从来没有吃过燕窝，这燕窝只能是原主吃完的，可是她都穿来几个月了，膳房就从来没有再采买过吗，“东西没有了，你们不会再买吗？”
“殿下恕罪，从二月起膳房的采买金就被削减，实在是没有办法去买一斤三十两银子的血燕。”马姑姑理直气壮地答复。
公主府的收入是固定的，宫里每年会给二十万两银子作为补贴，这点银子相比于公主府的开销，实在是杯水车薪，主要还是靠梁妤嫁妆里的商铺和庄园上缴的租税。二月梁妤为了救虎子，给叶晨两百万两银子，一下子让府中入不敷出，所以梁妤将府里开支削减，挺到七月份商铺的租金到了，就可以缓解囊中羞涩的现状。
但没想到还没有到七月，府里就有人坐不住了，开始变着法子和她要钱，梁妤冷声说：“哦？本宫不过是削减了几个月的开支，膳房现在连燕窝都买不起了。”
“殿下明鉴。”
“明鉴！”梁妤将手里的茶杯狠狠地砸到地上，“你让本宫明鉴，本宫开府四年，每月批给膳房一百两银子，膳房竟然一分都没有攒下，花的干干净净，现在还跑来和本宫哭穷！”
“殿下恕罪，奴婢不敢欺瞒殿下，但膳房现在确实是没有钱了。”马姑姑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恐惧，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马氏你好大的胆子，你这些年在府上捞了多少油水，你自己心里清楚，如今府上有难，你不仅不和大家共度难关，甚至还敢在本宫吃的东西上弄虚作假，本宫看你是不想干了。”梁妤坐在那里不怒自威。
一声马氏，让马姑姑彻底慌了神，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殿下，奴婢是从宫里一路跟着您来的老人，奴婢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还请殿下看在多年情分上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梁妤生平最讨厌有人拿资历来压她，马姑姑这句话是彻底触碰到了她的逆鳞，“你确实伺候本宫很多年了，年龄大了，管不住钱也是可以原谅的。”
马姑姑破涕为笑，“谢谢殿下，谢谢殿下。”
梁妤突然话锋一转，“既然如此，你就出府养老吧。”
“殿下，殿下”马姑姑惨烈地叫着。
梁妤不耐烦地摆摆手，“吵死了，拉出去。”
这件事虽然爽快的解决了，但造成的后果就是梁妤没有胃口再吃东西，后半夜饥肠辘辘地躺在床上，又不好意思麻烦玉竹，只能睁着眼睛熬到天亮。
人一睡不着就容易乱想，梁妤回想起今日在凤栖宫的高光时刻，感觉好像又回到了现代帮人改良菜肴的日子。
之所以选择美食家这份工作，不单单事是因为她从小就爱吃会吃，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的舌头要比常人灵敏，总能在一道菜里品尝出不一样的味道，这让她在美食这个领域如鱼得水，找她上门试吃的人排队都排到了巴黎，她试吃的费用也水涨船高。
等等，既然她在现代可以靠舌头赚钱，那为什么到了古代就不可以了呢？
她今天帮那个厨师成功改良了一道菜，她相信如果当时她收费的话，那个厨师应该也会非常乐意，毕竟只需要支付一道菜的价格，就可以长久享受这道菜带来的利润。
想到这里，梁妤心情愉悦了不少，府上因她财务紧张，那她把钱赚回来不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梁妤决定给谢道年下个请帖约他出来小坐。
美食家的人脉同样很重要，她在古代不认识多少人，但没关系，上次吃饭谢道年说云梦楼的老板是自己的朋友，那她是谢道年的朋友，四舍五入，谢道年引荐一下，她就和天下第一楼的老板也是朋友了。
梁妤下完请帖，就在府上眼巴巴地等着，从白天等到黄昏，终于等来了侯府一个小厮传来的口信。
“他说什么？”梁妤不可置信地问。
管家颤颤巍巍地说：“他说他们小侯爷没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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