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菱角

说罢，还没有等谢道年反应，梁妤就掀开帷幔，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殿下。”谢道年着急站起来被椅子绊倒，不小心碰倒桌上的花瓶，划上了手，可他却顾不上这些，狼狈地追上去。

        云梦楼里小径和门掺杂在一起，本意是为了给来这里吃饭的客人绝对隐私，但对于此刻的梁妤来说这里就是一个复杂的迷宫，打开一扇门还有一扇门，幽静的小路并非笔直，而是做成了旋转式的走廊取代楼梯。没走一会，她就在一个花池旁蹲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穿到古代，本来就不爱运动的她，彻底丧失了运动的机会，走哪都坐软轿，体力大不如前，她在心中暗骂云梦楼的老板，钱多的没处花了，把饭店搞成密室。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疑惑的声音，“长公主？”

        梁妤回头，竟然是那日在宴席上遇到的宋公子，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角，“宋公子。”

        宋锦还是穿着一身白衣，不过他今日没有束发，只是简单地用一根木钗将头发固定起来，墨发随意地披在背上，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雅致，闲散中不失考究。

        “殿下，怎么在这里？”宋锦走近问道。

        梁妤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在饭桌上仓皇而逃的，只能含糊说：“我在这里吃饭，你呢？”

        宋锦笑着说：“微臣也是来这里吃饭的，不过包厢里有些沉闷，微臣出来透透气，没想到会碰到殿下。”

        “我已经吃完了，正打算出去，但好像迷路了。”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人能带她出去，她可不愿意放过这个好机会。

        “哈哈哈，”宋锦捧腹大笑，好一会才站直身子说：“这里的路确实比较复杂，还是微臣带您出去吧。”

        梁妤感觉宋锦和那天在宫里很不一样，没有拘谨，多了一分肆意和洒脱，身上的书生气质少了，更像是一个文人。

        宋锦对这里果然很熟悉，左拐右转带着梁妤走了出来，梁妤这才发现原来她刚刚一直在同一个楼层转悠。下到一楼时，梁妤向他表达了谢意，“多谢宋公子，如果没有你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出来，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赶快上去吃饭吧。”

        “殿下，微臣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宋锦眼含笑意地看着梁妤，梁妤点点头，他开口问道：“云梦楼的路况确实复杂，所以客人吃完饭，都会由小厮领路带着客人出来，公主既然是来吃饭的，吃完了又为何迷路？”

        梁妤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所以然，宋锦却看见了门口焦急等待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扬，“殿下以后再告诉微臣吧，微臣先回去了。”

        逃过一劫的梁妤大步向门口走去，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谢道年，她目不斜视，仿佛谢道年是空气一般，谢道年将她拦住，急冲冲地问：“殿下去哪了？怎么和宋锦在一块。”

        “和你好像没有关系，”梁妤扒开他的手，转身眼神坚定地盯着他，“谢道年，就算没有你的帮忙，我也同样可以成功。”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不是，嘶”手上的伤口不小心磕到门上，他闷闷地叫出声，一旁的小厮赶忙凑了上来，惊呼：“主人，您的伤需要马上处理。”

        “我知道，”他捂着手往里走去，“这个先不急，你去把隐卫叫来。”

        梁妤此行生意没有谈成，饭也没有吃好，生了一肚子气回来，结果刚一回府就有一宫女冲到她面前磕头，“殿下，求您为奴婢做主。”

        玉竹立马挡到梁妤面前呵斥，“大胆，殿下日理万机，你的那点小事有必要拿到殿下面前吗？还不快快退下！”

        “姑姑莫要再为紫菱遮掩，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惩罚。”这个宫女丝毫不惧怕玉竹，对着她大声喊道。

        梁妤此刻头痛欲裂，揉着太阳穴不耐烦地说：“不要再吵了，”指了指那个宫女，“替你做什么主，你详细说说。”

        “谢殿下开恩，”她又磕了一个头，说：“奴婢是膳房点心局的冬梅，奴婢今日要告发膳房的紫菱和前驸马私通，秽乱公主府。”

        前驸马？梁妤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叶晨，就他那沾花惹草的性格，主动勾搭府中姿色过人的宫女，在梁妤看来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府上有府上的规矩，虽然梁妤并不在乎叶晨和谁私通，但是这个叫紫菱的宫女怕是留不得了。

        “殿下明鉴，紫菱是冤枉的。”玉竹突然跪下求情。

        这句话一下激怒了冬梅，她对着玉竹阴阳怪气道：“姑姑不要因为紫菱是您的干女儿，就想着包庇她的罪行。”

        梁妤这才睁开眼睛，问玉竹：“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干女儿。”

        玉竹为人本分，对主忠诚，并不像是四处收养女儿拉帮结派之人。

        “殿下明鉴，紫菱确实是奴婢的干女儿，但并不是在府上认的，而是在宫里，”玉竹将头伏在地上，声音洪亮而清晰，“开元十五年殿下还未出生，奴婢在明德皇后宫里服侍，那天奴婢夜晚当值出去解手时，在净房旁听见了幼儿的啼哭声，奴婢走过去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发现竟然是一个襁褓中的小女娃，她看见奴婢就不哭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一般，奴婢一时心软，将她抱到屋中照顾，打算在月末托出宫采买的太监将她送到宫外的好人家里。

        却不想一日奴婢在殿内服侍，她醒后开始大声哭泣，引来了怀着身孕在院中散步的皇后娘娘，奴婢当时心如死灰，想着大不了就和她一起死，可皇后娘娘只是罚了奴婢三个月的俸禄，并将这个孩子送到了御膳房一个老嬷嬷膝下，让这个老嬷嬷抚养她长大，奴婢偶尔也会去看看她。这就是紫菱，紫菱长大以后感念奴婢的救命之恩，奉奴婢为干娘，愿意为奴婢养老送终。”

        没想到这中间还有如此曲折的故事，看来这个紫菱是玉竹的一段善缘，玉竹跟随她出府时，将紫菱也一起带了出来，但这紫菱有玉竹这样的干娘教养，又怎会做出和府中男主人私通的事情呢？

        “所以呢？就因为紫菱是在宫里长大的，就比我们府上的下人高贵，就可以随便勾引府上的男主人吗？”冬梅明显不服，大声质问玉竹，随后又对梁妤说：“殿下，府上很多人都看见过紫菱和前驸马有染，若是殿下不信，可以把他们找来一一核实。”

        梁妤摆手制止，她并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既然你们早都知道，为什么现在才来向本宫禀报？”

        冬梅一下被问住了，玉竹狠狠地剜了冬梅一眼，冷笑一声说：“让奴婢告诉殿下为何，殿下将膳房的主管马氏遣出府后，说要在膳房民主选举新的管事人，紫菱能力出众，是众望所归的新任主管，冬梅不服紫菱，这才在殿下面前污蔑紫菱，想要取而代之。”

        “殿下，奴婢愿用身家性命起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如有虚言，五雷轰顶不得好死。至于玉竹姑姑所说，是，奴婢确实不服紫菱，但不是为别的，奴婢就是看不上她勾引人夫的那副贱样！”冬梅举手起誓，说到最后还在地上蹿了一口吐沫。

        玉竹哪受得了别人这般侮辱她的干女儿，上前抓住冬梅的头发往后拽，口不择言，“你这个小贱人，比不过别人，就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吵够了没有！”梁妤拍着桌子制止，厉声说：“你们两个有什么好吵的，既然是紫菱和前夫马有染，那就把紫菱叫来问清楚。”

        不一会，就有人把紫菱请了过来，梁妤抬眼望去，面前穿着朴素的女孩，个子不高，体形消瘦，皮肤白的能看清血管，一张瓜子脸上镶嵌着一对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声音纤细，“奴婢见过殿下。”

        梁妤突然想起现代网上所说的小白花，眼前这位紫菱的长相就是顶级小白花，怪不得叶晨会色心大起，冒着天大的风险在府上勾搭侍女。

        “你可知本宫今日叫你来所谓何事？”梁妤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柔，不吓到她。就算她当初确实和叶晨私通了，也不全是她的错，叶晨若不主动，给她十个胆子她怕也不敢去招惹叶晨。

        紫菱扫视一眼地下跪着的玉竹和冬梅，立刻跪下来请罪，不卑不亢地说：“奴婢知罪，愿接受殿下处罚。”

        有胆有识，敢作敢当，怪不得能让膳房众人信服，梁妤在心中感慨，只是可惜眼光不好，选择了叶晨这种男人。

        玉竹显然不敢相信“知罪”这句话是从紫菱口中说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紫菱，冬梅则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跪在地上洋洋得意。

        “既然如此，本宫遣你出府，你可有怨言？”

        “殿下仁慈，奴婢没有怨言。”紫菱磕头谢恩，淡定到让人害怕。

        玉竹爬上前抱住梁妤的腿苦苦哀求：“殿下，求您看在奴婢服侍您多年的情分上，绕过紫菱，奴婢愿意替紫菱受罚”

        “姑姑！”这是紫菱进来后，第一次大声说话，“奴婢辜负了姑姑的养育之恩，还请姑姑莫要再惦记奴婢，好好待在府里服侍殿下。”

        玉竹再也忍不住，抱着紫菱放声大哭，紫菱把玉竹轻轻推开，站起来向梁妤行礼，“民女已经不再是公主府的奴婢，民女恳请殿下为民女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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