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一行四人推着行李来到翊坤宫外,没能顺利进门。
年贵妃身边的张嬷嬷,堵在门口拿腔拿调的:
“小主有所不知,娘娘贵体不适,好不容易才睡着了。您这么大箱小箱搬进搬出,闹出动静扰了娘娘午睡,咱都担当不起啊。再者,这翊坤宫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没有娘娘点头,奴婢着实不敢擅自放行。所幸今儿天气不错,小主等上一时片刻,待娘娘醒了再搬,也是两全。您看呢?”
平嬷嬷看向离钺,却见她左手抱着钱匣,右手不知何时抓了一串念珠,唇角似勾非勾,眼睑将闭未闭,四平八稳地站在那儿,不紧不慢地数着珠子,活脱脱一幅观音遗世独立像。
不错呀,黎贵人说到做到,离了景阳宫就换了一副模样,孺子可教也。
她这般乖巧,自己奉皇后娘娘懿旨在旁照顾,总不能让她被翊坤宫的人欺负了去。
更何况,这老虔婆真正的目的,是踩永寿宫。
往回跟着皇后娘娘,与她计较倒显得皇后娘娘容不下贵妃了;这回自己跟着黎贵人,便是做了什么,那也是皇后娘娘仁善,爱护贵人。
平嬷嬷眼神一厉,重重一耳光将张嬷嬷抽翻在地:“放肆!万岁爷令黎贵人迁居翊坤宫,你这狗奴才在此阻拦,是想抗旨?”
“你莫要血口喷人,我只是心疼贵妃娘娘浅眠……”张嬷嬷顾不得嘴角渗血,急忙申辩。她不过是看不惯永寿宫的人,哪敢有抗旨的心思?
平嬷嬷上前一脚踹在她心口,怒斥:“你少打着贵妃娘娘的旗号作妖!贵妃娘娘向来以万岁爷为尊,万岁爷说要黎贵人搬过来,贵妃娘娘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阻拦?你抗旨不尊,又攀扯贵妃娘娘,难道想陷贵妃娘娘于不忠不义?”
“我绝无此意!”张嬷嬷目眦欲裂,不明白往常碍于身份不屑反击的人,为何会变得如此凶悍,“我从未说不许搬进来,也从未说这是贵妃娘娘的意思……”
“那就滚开。”平嬷嬷将她踹到一边,侧立躬身道,“小主请。”
离钺正盘算着,如果当场把张嬷嬷的头薅掉了,自己从哪条路逃出宫会比较顺,没想到平嬷嬷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人解决了。
看不出来,大婶平时慈眉善目的,发起火来有这么厉害。
欣赏地拍了拍平嬷嬷的肩膀,离钺把珠串放到她手里,心平气和地说:“数数,有助于控制情绪。”
平嬷嬷:“……”
阿弥陀佛,把珠串甩小主脸上是大罪。
才绕过影壁,一位纤纤弱弱的美人,搭着宫女的手走出了正殿。
她身量极瘦,皮肤极白,穿着月白绣腊梅的宽袖旗装,单站在那里就有一种弱柳扶风的美。
仔细看去,她下巴尖尖的,唇珠肉肉的,秀气小巧的鼻梁上方,一双眼睛又大又媚。辅以微微上扬的眼尾,真真是要勾魂夺魄了。
此刻,许是烦恼被扰了清梦,她皱着鼻子蹙着眉,嗓音娇娇柔柔的:“这是闹什么呢?”
好一个惹人怜惜的病美人!原来皇帝喜欢这种调调。
懂了,回头就去举磨盘。
离钺遥遥屈膝道:“请贵妃娘娘安。”
平嬷嬷她们也随之行礼,张嬷嬷则“哎呦哎呦”叫唤着哭诉去了。
“免礼。是哪个?”距离太远,又逆着光,年贵妃看不清来人是谁。
平嬷嬷代为答道:“回贵妃娘娘,是万岁爷新抬的黎贵人。”
“缘是平嬷嬷啊,代本宫向皇后娘娘问安。”互相常打交道,年贵妃一听声音就认出来了。
至于黎贵人,万岁爷倒是提过一句,说是个活泼的人儿,来陪她解闷儿的。不过,
“黎贵人好大的阵仗,一进门就把本宫的奶嬷嬷打了?”
平嬷嬷又说:“贵妃娘娘勿怪,张嬷嬷是奴婢打的,因她……”
听完前因后果,年贵妃顿觉脸上无光,强撑着气势道:“无论如何,她毕竟是本宫的奶嬷嬷,若是错了,本宫自会处罚。”
“是奴婢僭越了。”平嬷嬷不轻不重地自打了一记耳光。
年贵妃也不好再说什么,若动手的是黎贵人,不过一高等奴婢,想怎么罚便怎么罚。
可动手的是平嬷嬷,正如张嬷嬷是她的人一样,平嬷嬷是皇后娘娘的人,她没资格处罚。
张嬷嬷还在哭诉,年贵妃不耐烦道:“来人,带嬷嬷去歇着。黎贵人,暂住后院元安殿吧。”
说完,就又搭着宫女的手回房了。
离钺暗忖,房东兼上司略显娇纵,自己也不是啥能忍让的,八成无法愉快地相处,躲着点吧。
到元安殿,离钺向平嬷嬷致谢:“多亏嬷嬷相护,委屈嬷嬷了。”
“小主折煞奴婢了。”平嬷嬷啧啧称奇,黎贵人突然这么规矩,怪让人不适应的。
然而一转眼,怀里就被塞了把珠钗银子,“规矩”的黎贵人挤眉弄眼道:“拿去,随便花。”
平嬷嬷:“……”
皇后娘娘,奴婢真没这么教过。
元安殿是翊坤宫的后西配殿,虽未住人,但一直有在打扫,无需花大力气收拾。
是以行李搬进门,不消一个时辰就彻底安顿好了。
这边安顿好,平嬷嬷的任务也就告一段落了,打算回永寿宫去。
“小主擅自保重,万不能再想不开了。”
“嬷嬷不用担心,我想的特别开。”离钺站在门口挥手绢,“有空常来玩啊。”
这既视感,平嬷嬷简直没眼看。
次日,封赏送进门,除了衣物首饰,另给分配了三个宫女、三个太监,一下子热闹了不少。
离钺让春桃顶了平嬷嬷的缺,管房里的一切事务,新来的灵云、灵巧、灵玉都听她的。
常德管外头,同时给德兴、德安、德全安排活计。
搬到翊坤宫,以为会很麻烦,其实并没有。
皇后娘娘为人亲和,不爱给妃嫔们立规矩,免了日常请安,只在初一十五见见大家。年贵妃身体不好,也不让人请安。
这下离钺省心了,可以专注于自己的事。
不过翊坤宫是有主的,不能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地造了。而炼体又绝对不能放下,离钺便每天带着人跑回景阳宫去,反正那边空着。
又因为不想应付翊坤宫的女人们,她干脆饭都在景阳宫吃,天黑了才回。
随着时间推移,离钺的训练强度逐渐增加,寒冬腊月穿单衣还汗流浃背的,看着都让人替她累得慌。
灵巧是个有想法的,为了拉近主仆感情,闲时就在旁边照猫画虎地学。
离钺举大半缸水做深蹲,她就举半框豆子;离钺拿扫帚把耍棍法,她就拿鸡毛掸子耍。
“是真想学吗?”离钺横扫出一棍子,打得空气呜呜作响。
“真的真的。”小主可算注意到自己了!灵巧用力点头,鸡毛掸子胡乱划拉。
“定住。”离钺收棍,走过去帮她纠正动作,“手臂绷直,重心太高了,屈膝,再屈,腰腹用力……”
灵巧毕竟是通过了宫女的入职培训的,各种礼仪、端拿动作能精准到寸到厘,武术动作自然也能迅速领悟诀窍。
离钺怎么纠正她都乖乖照做,不消一晌,她哼哼哈嘿舞起鸡毛掸子,就挺像那么回事儿了。
简化的一套棍法耍完,灵巧累得满头大汗:“小主,奴婢做得对吗?”
“不错,到位。”离钺对机灵的孩子从来不吝啬表扬,“重复五遍就可以休息了。”
灵巧笑容勉强:“……好的。”
呜呜呜,要累趴下了。但自己选的路,趴着也要走完!
不累趴下,怎么能叫锻炼?五遍差不多是灵巧的极限,合适。离钺问院里其他人:“你们要一起吗?”
“不了不了不了。”他们本来也想这么套近乎,一听五遍,果断摇头拒绝。
离钺并不强求,继续练自己的。
就这样,锻炼自身之余,也训训灵巧,离钺在两宫之间跑得很是欢快。
她欢快,翊坤宫其他庶妃就不得劲儿了。
都知道她是来给年贵妃冲喜的,猜测她或许会不甘心、会闹腾,或者会躲房里哭,结果她天天跑没影儿。
她们白天敲门,她总也不在;晚上等,强撑着瞌睡等得快禁宵了,人家直接一溜烟蹿回房闩门睡了。都七八天了,她们愣是不知道元安殿住的是人是鬼。
只听说非常康健,能倒拔垂杨柳,大抵是个女生男相的魁梧妇人?说不定长着络腮胡,要不然万岁爷嫌她粗鄙呢!
一方面,她们忒好奇这冲喜的倒霉蛋长得有多奇形怪状。
另一方面,听都没听说过的人,突然越过她们成了贵人,哪怕是来冲喜的,谁能不酸呢?
各庶妃私下一商量,决定撺掇年贵妃出面喊人,就不信这样还见不着她。
永寿宫。
小太监急急忙忙跑进门喊到:“皇上,娘娘,不好了,黎贵人把翊坤宫的庶妃打了!”
平嬷嬷垂着头心说:就知道那是个早晚要闹出事端的。
好好的一顿酒膳被打搅了,雍正皱着眉问:“打了谁?”
小太监嘚吧嘚吧报了一大串名:“郭常在,刘答应,那常在……都打了。”
“呵呵。”
简直要气笑了。
雍正看向皇后,他绝对没有笑出声。
皇后姿态优雅地用着银耳粥,见他看过来,关切地问:“皇上也要?夏荷,快给皇上盛一碗。”
这回雍正是真气笑了:装,再装!就说这厅里,除了你还有谁敢这时候笑?
皇后仿佛看不懂他的脸色,一本正经的:“不要甜口?夏荷,给皇上换鱼片粥。”
“你快得了!”瞪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发妻一眼,雍正吩咐道,“王守贵,把人带过来问话。”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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