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训斥

异土甫一见到屋中两人，神色大变，忙不迭地“噗通”跪地，“参见向大人，万侍卫。”

        霍凌游心中微动，但这两人的出现却非出乎他的意料。

        他与听白之事既然惊动了父亲，必然会流传到向、万二人的耳中，所以他不慌不忙，神情仍从容镇定，缓步走到他们身边，深深躬身：“参见舅舅。”

        万广思见霍凌游上前，脸上不由得出现无比慈爱的笑容，但他身份低于霍凌游，不可失了礼数，便向霍凌游-行礼，“三公子好。”

        霍凌游对向蓬的语气虽然敬重，但有些敷衍了事的情绪，而对万广思，却是稍微真诚了些，他也对着万广思拱手回礼，“万叔叔，好久不见了，我听三娘讲，你的心悸病前几日复发，便访问名医，抓来几方药，虽也治标不治本，但起码可以减轻发病时的痛楚。”说着，便对异土使了个眼色。

        异土立刻心领神会，“是，公子，异土这就去取药。”说完向对面两人再次行了大礼，快步离开。

        万广思道：“多谢三公子关心。”

        向蓬心思缜密，自然明白霍凌游此番举动的用意，他也不屑去揭穿，而是走近他，怒火从他的眉心一瞬即出，“看你做的好事！”

        他比霍凌游低上几寸，不得不抬眼瞧他。

        霍凌游扁扁嘴，眼皮眨了一下，眼波游到旁处，不与他接触，语气中毫无惧怕之意，反问道：“凌游不知舅舅所为何事。”

        向蓬神色如朔风凌冽，“岚蒸台那个相公，是怎么回事？你可知你为了他，得罪了秦益的大女婿！”

        霍凌游听他如此说听白，本来并未想要与向蓬较劲的心，此刻突然腾起一团火焰，驳道：“舅舅此言差矣。世人皆知我霍家与他秦家向来不和，又何谈得罪之言？而舅舅所说的岚蒸台之人，于我而言却是重要非常，请舅舅注意自己的措辞。”

        向蓬对霍凌游一向寄予厚望，且这个外甥睿智机敏，性格上或多或少与他有些相似，所以他在内心深处也对这孩子有些喜爱，不会讲些太过火的话。岂料自从那名相公来到渥丹后，这小子仿佛变了一个人，完全将他们的托付抛诸脑后。

        他忧心忡忡，担心他们好不容易在霍徊心中建立的形象，会因此付诸东流。

        此刻霍凌游会如此与他争辩，当真教他怒不可遏。

        他指着霍凌游的鼻子，厉肃地道：“你别忘了你什么身份。”

        霍凌游见向蓬的眼中好似冒火，自知自己有些暴露真心，但他实在无法忍受听白受到任何非议，也并不后悔适才对舅舅的顶撞，只是语气稍微温和了一些，但话中却不肯妥协，“凌游多谢舅舅抬举，凌游心里有数，舅舅大可不必为我烦心。”

        向蓬横眉冷对，“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知道，离开了我，你什么也不是！”

        霍凌游不为所动，“那便什么也不是。”

        万广思见二人争执不下，上前解劝道：“三公子，不可对你舅舅如此无礼。你身份显赫，听白公子又身份特殊，你们之间确实不该如此。”

        霍凌游见万广思如此说，心中有些委屈，他虽然清楚万广思对向蓬忠心耿耿，可还是有些希望万叔叔能站在自己一边。

        他在这个霍家，实在有些孤独，只有万叔叔愿意真的去了解他，相信他。这一切追本溯源，都是万叔叔带给他的，纵然他不爱这所谓的荣华富贵，可他也知恩图报，始终对万广思心存感激。

        他转过身子，直视万广思，言之切切，“既然万叔叔知道此人就是听白，便更可了解我对他的情谊。这些年来，舅舅教我朝东，我不敢朝西。但如今要教我放弃听白，我万万做不到。”

        向蓬此刻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为何他苦心栽培的独苗，这么轻易就被人给拐走了！

        他忍不住“啪”地一掌打在桌上，吼道：“你说的真好听，什么我教你朝东，你不敢朝西，你分明是自作主张惯了，何时肯听我的话？”

        万广思继续试图说服霍凌游，语气极为柔和、顺从，“三公子你想想，若你什么也不是了，那听白公子该怎么办？难道要他一辈子都在小-洞天吗？”

        霍凌游一下被万广思的话点醒，他的眼波在向蓬和万广思之间来回游荡，反应极快，他明知万广思之言只是为了稳住自己，但确也说得有几分道理。若他此刻与向蓬闹翻，那听白恐怕也要受到牵连。

        思至此，他面色更容，声音放缓，“万叔叔说得对。舅舅，方才是凌游的不对，望舅舅不要见怪。”但他绝不会甘心自己的口舌落于下风，又补充道，“不过凌游无法如舅舅所愿，离开听白。”

        向蓬气得直摇头，对万广思道：“你听听他的话，哪有半点悔过之心。”

        万广思在向蓬身边低声耳语：“大人，听白的出现不是正和咱们心意吗？”

        向蓬斜眼看了一下霍凌游，见他淡定自若，身子挺直，双手背后，心里更加气恼，“那个听白只会合了他的心意，于我们又有何益处？”

        “三公子初入霍府，大人你曾担忧他性子叛逆，品行难测，会坏了我们的大事。谁知他虽年轻轻轻，却言辞流利，巧舌如簧，很快便成为了霍大人最宠爱的孩子，且也对如三夫人敬爱有加，慰藉了她膝下无子的痛楚，这所有的一切对于我们来说真可谓‘心想事成’。纵然三公子思维活跃，少年意气，但也无太过越矩之处。这听白一出，更是犹如鱼饵一般，时刻钓着三公子，他便更不敢轻举妄动了。到时我们再想些办法，三公子必定言听计从”

        霍凌游听不清向、万二人的窃窃私语，但也能猜到个大概。他与舅舅针锋相对，有万叔叔从中斡旋，也不至将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房中三人正在紧张的周旋之中，却听门外响起一女人的声音，“游儿，娘来救你了。”

        霍凌游心中一喜，异土果然办事利索，三娘来得正是时候！

        来者是位四十来岁风韵犹存的妇人，身材娇小，步履轻盈，似清风吹来，只是脂粉气过重，污了那股清新。她满面焦忧，更添柔情荡漾之态。她身后除了两名侍女，便是异土了。

        霍凌游极速转喜为愧，疾步走到妇人身边，扶起她右臂，小声道：“三娘，孩儿让您费心了。”

        向蓬没好气地坐在椅子上，“二妹，你来做什么。”

        向令仪怜爱地看了一眼霍凌游，又立刻转换了神色，不满地道：“这是我的家，游儿是我儿子，我为何不能来？倒是大哥，他是你外甥，你如此斥责他，教他多难堪。”

        向蓬哼了一声，“二妹，你这儿子可是托我的福才寻到的，如今不但不念我的恩情，反而来埋怨我。”

        霍凌游抿着嘴，眼珠直转，一言不发，轻轻扶着向令仪坐下。

        向令仪不解为何兄长如此动怒，若仅是为了那名小小的相公，也不至于此。

        她自然能看出，那名相公出现后，儿子确有些改变，但都无伤大雅，自己的儿子还是那个可爱调皮又体贴温柔的好孩子，她也始终是无条件地替儿子讲话。

        “大哥，游儿本就是我霍家儿孙，你为霍家寻人，还要邀功吗？”

        向蓬见向令仪一味护着、溺爱霍凌游，拊膺更甚，“你们母子俩沆瀣一气！他非你亲生子，你莫要被他的口舌所惑，一味骄纵于他。”

        向令仪也气胀三分，“大哥，你以前是最疼游儿的，为何最近处处针对游儿？此刻更是过甚其词！游儿虽非我亲生子，但他确是霍家骨血，何况他幼时入府，是你让他长在我身边，如今竟教我不要为他所惑。大哥，你到底是何居心？”

        霍凌游退到向令仪身后，双手轻轻放在她双肩之上，语气甚是低微，“三娘，舅舅，你们不要为凌游争吵了，都是凌游不懂事”

        向蓬指着霍凌游，手指不停颤抖，“你看看他那副德行！”又对霍凌游道，“你如今承认是自己不懂事了，适才怎么脖子比大理石还硬呢！”

        向令仪将手臂抬起，手心覆在霍凌游手背上，“游儿莫怕。不就是小-洞天嘛，那又有什么？我们霍家家大财大，还怕容不下一名小小的相公？儿子，只要你喜欢，就算是清倌，娘也会帮你搞到手。”

        一声厉言忽起：“我看你今日便无法帮他搞定一切了。”

        霍凌游猛地抽回双手，蹙眉聚唇，心道不妙，父亲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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