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赴宴

听白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熟的，当阳光透过窗棂缝隙照到他的脸上，他便慢慢睁开双眼，瞧见身边的人仍沉沉地睡着，踏实地笑了。

        这种踏实已经许久未曾有过了。

        当束楚在自己身边时，不论生活多么艰难，他都感到心里暖洋洋的，仿佛自己是一只纷飞的纸鸢，总有一人在下面牵着他，不教他离自己太远。

        可突然，那牵线之人一下子消失了，他便没有了归宿，如游魂一般在世间游荡，行尸走肉也不过如此。

        如今，那线好似又有了力量，正一点点用力，拉住他，将他向一个宁静安逸的世界曳拽。

        他听到自己的呼喊：“不要随他走！他并非你的主人！”可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随着丝线缓慢而行，那种方向感和家的温暖诱惑着他违背着自己的诺言。

        听白晃了神，瞧着身边熟睡之人，他的面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一时难分是谁。

        清风簌簌地从窗缝中吹进，他的头脑冷静下来，深深叹了一口气，俯身将霍凌游踢到脚边的薄被重新盖回他身上。

        谁知霍凌游轻哼了一声，“听白，早安。”虽眼闭着，但却能感受到他的眼在笑。

        听白第一次见霍凌游初醒的样子，但见他头发有些凌乱，但面若黎明骄阳，俊美无比，心中竟有些想入非非。

        “吵醒你了？”他的问候细语又温情。

        霍凌游坐起身，伸了个懒腰，“非也，平时此刻我早就起了。昨夜睡得好香，一睁眼竟然是这个时辰。”他歪头问道，“听白，你昨夜睡得好吗？”

        听白红霞布面，侧过头，不让对方瞧见自己的神情，只是点点头，却未言语。

        他们如此沉默了一阵，却毫不觉得尴尬，仿若彼此习惯了各自的存在，又好似昨夜的共枕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一般。

        只听得有人敲门，听白猜测道：“大概是新儿。”便对门口喊，“进来吧。”

        来人果然是新儿，他笑嘻嘻地见听白和霍凌游已起身换上外衣，本还有些顾忌的心，此刻终于安定下来。

        “相公，三公子，新儿去端热水，伺候你们梳洗。”

        新儿仿佛是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听白不禁诧异，自语：“这新儿，今早的心情格外地好。”

        不一会，新儿便端来一盆热水，“相公，三公子，你们先洗，我再去端一盆。”说完，又快速地溜出房间。

        霍凌游又躺回床上，用手支着半边脸，侧卧着身子，另一只手伸出手指，搓了搓鼻尖，“听白，你先洗。”

        听白倩笑如月，也不再谦让，点了点头。

        他洗漱完毕，坐在梳妆台前，蹙眉聚唇，“新儿怎么还不回来换水。”

        霍凌游跳下床，并不着急，“没关系，我可以等。”他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他身后，“听白，我帮你梳头吧。”

        听白透过铜镜看着他，见他眉眼笑意盈盈，却不似随便说说，便道：“三公子懂得梳头？”

        霍凌游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我以前经常给三娘梳头。”

        听白正身，“如三夫人身份尊贵，我如何能与她相提并论。”

        霍凌游在镜中凝望着听白，刚才还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此刻竟严肃庄重。

        “听白，你又说这种话。我霍凌游愿为谁梳头，便为谁梳头。若那人非我心仪之人，纵然是皇亲国戚，我也不会动他分毫。”

        听白低颌不语，也不去看霍凌游。

        霍凌游将双手轻轻搭在听白的肩膀，望着铜镜中他面含红霞的脸颊，又问道：“如何，听白？”

        听白不予置否，依然默不作声。

        霍凌游只当他是默认，便擅自做主，右手捧着听白香云，左手拿起骨梳，低心下意地轻梳起来。

        他手法纯熟，小髻雏形初现，圆润整齐，梅花发簪轻插云腻，再望着镜中听白，道：“满意吗？”

        听白轻扶小髻，镜中端详一会，浅笑，“多谢三公子。”

        这发髻梳得听白又是一阵怀思，想来束楚如何练习也不如霍凌游梳得这般细致美观吧。

        霍凌游见他满意，自己也欣喜，“你喜欢就好。”他将椅子又朝前挪了两步，“听白，不如我帮你画眉吧。”说着便拿起炭笔，抬手上前。

        听白身子些微后倾，摇头道：“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着就要伸手去拿他手中的炭笔。

        霍凌游将手一下抬高，不让听白抢到，嗔道：“你是怕我给你画丑了？”

        听白见夺不回炭笔，收手放在腿间，“三公子心细手巧，我怎会怕呢。只不过这未免太劳烦三公子了。”

        霍凌游释然道：“不劳烦，我自己愿意。”说着就要伸手为他画眉。

        听白抵挡不过，只好轻合双目，红晕浅现。

        霍凌游见他皓如凝脂，恬静端庄，就如清露中盛开的芙蓉，教人心驰神往。他望着他有些出神，竟鬼使神差地伸出头来在他额上轻轻一啄。

        此间只听“嘎吱”一声，房门兀自打开，门口站着捧着一盆水的新儿、端着早点的异土、相互扶持的清樊和方芊合、以及主仆相依的怀伊和晓亦。

        瞬间，异土满脸涨红；新儿手中的水也溅出了一些；方芊合“呵”地笑出了声；清樊下意识地笑着看了方芊合一眼；怀伊一副“我早就知道”的神色；晓亦后退了半步。

        霍凌游见大家都来了，略微失望的神色瞬间被嬉笑的姿态代替。

        “大家早安啊。”

        这日戊时未到，异土便来接听白回素荆苑。听白也不再追究是否合乎规矩，从容地随异土离开岚蒸台。

        一如既往，他漫步进入正屋，只见霍凌游身着绛红长衫，环佩束腰，回身举步，如玉树洽临风前。他面容俊逸，神朗中带狡慧，正眯着眼笑望自己。

        听白前行半步，低眉顺目，问道：“三公子今日盛装，是要赴约吗？”

        霍凌游迎上来前，“听白猜得不错，我今日确要赴约。今日乃太保元怀仁元大人五十寿诞，我父亲与元大人素来交好，我们这些小辈也必要前去祝贺。”

        听白脸色微沉，说不上来的失望涌入心头，“既然三公子有事在身，又何必浪费钱财，出堂听白？”

        霍凌游见他语气不满，柔声问道：“听白，你可愿与我一同赴宴？”

        听白不虞，内心忽的欣喜，却又思忖当下，道：“多谢三公子抬举，但听白身份低微，还是在此等三公子回来吧。”

        霍凌游见他不愿同去，流目婉转，“元大人寿诞，朝中重臣皆要出席，秦大人也不例外，而韩伯霭身为秦大人大女婿，也必然在受邀之内。听白，你难道不想当面问问韩伯霭关于于湖一案吗？”

        听白知他果然早就看透自己心挂类殢雪症案件，故意说来与他听，既然如此，也不必再扭扭捏捏，低身谢道：“请三公子引荐！”

        听白换上小厮衣裤，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似九秋之菊，身形轻盈，款步姗姗，别有一番风情。

        他教新儿留在素荆苑，免得霍凌游带的生人过多，造成麻烦。

        初入元府，便见雕梁画栋，大门两侧雄狮肃立，屋檐两边各挂一盏大红灯笼，显得富丽堂皇。府内庭院也是张灯结彩，井然有序，下仆侍女形色匆匆，却都面含笑意。

        众人皆识霍凌游，纷纷下身行礼，却无一人察觉听白身份，他也松了口气。

        穿过大堂，再往里行，步入中庭，布置更为奢华：大理石地平坦宽阔；灯笼素雅胜过繁星点点；清香四溢，蚊虫更无任何踪迹。中庭正中留出走道，旁边各安置数排座位，前桌后凳，整齐华丽。

        座中已有数人互语，座外些人见霍凌游到来，迎上前寒暄一番；座内些人正襟危坐，他笑脸过去，行礼问安。

        他引着听白立于东侧二排座位，低声介绍道：“元大人喜好热闹，也爱自然，寿诞宴席往往设在室外美景之中。元大人长子天诩和次女夕会皆为正夫人亲子，次子承影和长女望梦乃如二夫人所生。元大公子曾在谋逆之战中受到惊吓，导致身体一直不济，需长期服药，故而虽为长子，却不如次子承影得父亲宠爱”

        霍凌游正说着，但见一位五十多岁，相貌堂堂的大人朝他们走来，身后跟着两位青年和一位容貌俏丽的少妇，以及一众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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