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七夕

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

        听白出堂之日恰逢七夕之时。他本已换好衣衫，准备随异土回素荆苑，但异土却请听白再换一身清爽舒适的装束。

        他暗暗猜测许多，也未多问，便换上了一身浅黄短衫，发髻高束，乌云垂后，卸下华丽端庄，变得素雅灿然，俨然一副俊俏书生模样。

        他手臂提一个小篮子，新儿紧随其后，他们随异土行至岚蒸台门口，只见霍凌游正等候多时。

        他的装束也甚为简洁，与听白的装扮相得益彰。

        新儿欣喜地道：“原来三公子亲自前来，为何不上去坐坐？”

        霍凌游摆摆手，打趣道：“上去坐免不了要麻烦新儿你端茶递水，我过意不去，便只在门口等候。”

        一番话说得新儿又娇又羞，“相公你瞧，三公子取笑我呢。”

        听白粲然一笑，见岚蒸台小厮三人一帮，两人一伙地准备出去，便对新儿道：“新儿，你不是一早便约了其他小厮出去玩吗？既然三公子前来接我，你也不必担心，跟他们去吧。”

        新儿早就习以为常，满心欢喜得对霍凌游和听白作揖，然后跑去加入到其他小厮的行列。

        听白对霍凌游道：“三公子今日是否清闲，竟亲自来岚蒸台。”

        霍凌游负手而立，得意地道：“那是自然，今日是七夕佳节，想必街上热闹非凡。之前我带你逛渥丹夜市，还未走几步，便被人搅乱，正好趁着今夜，带你好好玩一玩。”

        听白欣然道：“三公子有心了。”

        两人并肩前行，只见街道灯火辉煌，人们川流不息，热闹非凡。

        霍凌游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听白聊着，仍觉两人之间还有些尴尬。

        这几日出堂他，表面上与之前无异，但自己始终有些顾忌。他猜不透听白的心思，也怕不知何时又惹了他生气，便事事处处都小心谨慎。不论他的心有多累，只要能与听白日日相对，就求之不得。

        此刻他心念电转，道：“听白，韩大人已与秦大小姐和离了。”

        听白心下一惊，“是因仙首村一案吗？”

        “是。”霍凌游神色肃然，“我们派人前往仙首村，发现那里早就是一片废墟，着实令人唏嘘。这件事到底传到了圣上耳中，韩伯霭罪恶深重，任凭秦大人如何求情，始终是活罪可免、死罪难逃，如今已被撤职查办。秦大小姐心灰意冷，终日与青灯相伴。”

        听白叹道：“事已至此，也算有个了结。”他又一想，心中微微担忧，“三公子，那秦大人可有为难于你？不知霍大人得知此事，心下如何。”

        霍凌游听他对自己甚是关切，不禁喜上眉梢，“我只是秉公办理，秦大人想要为难，也无从下手。至于我爹，他虽未明言，但我可瞧出，他对我处理此案的过程，还算满意”

        听白见霍凌游言及前一句，神情洋洋，当提到霍徊时，脸色微微一沉，想必霍徊早就知晓自己也参与此案，微词必定不少，只是不知他会如何训斥霍凌游，忧心之情油然而生。

        霍凌游知他一向石庆数马、心思缜密，此案下来，牵扯甚广，绝非自己区区几句便可说透的，但又不愿将他拉入那暗潮汹涌的诡谲阴谋之中，也便不再深讲。

        两人当下沉默了片刻。

        霍凌游见他一直提着一个小篮子，心里纳闷，顺势转移了话题，问道：“听白，你这篮子里是何物？”

        听白伸手入篮子，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

        ，打开盒盖，只见里面躺着数只小巧的兔子点心。兔子通体金黄，红豆嵌在之上当做兔子双瞳，身形憨态至极。

        “三公子若不弃，可尝一个。”

        霍凌游满心欢喜，拿起一个兔子点心，放入口中，甜而不腻，脆而不干，当真好吃极了。

        “听白，这是你亲手做的吗？”

        听白脸上一红，“这点心名唤‘巧果’，每逢七月初七，岚蒸台都会命相公亲自动手制作巧果赠与良人。”

        霍凌游听他言说是每位良人皆可得到，心下有些失落，但又想，听白自来岚蒸台数月，所接待良人除了那劣迹斑斑的乔松外，便只是自己，所以听白所制的巧果，也只有他一人可以品尝，心下又喜不自胜，欲再拿一个吃，谁知对方却将盒盖盖上了。

        “三公子，街上吃东西太不文雅，还是回到素荆苑再吃吧。”

        只要听白说的话，他只有说“好”、说“是”的时候，绝对不会违背，此刻亦如此。

        两人又走了一会，只见前方人头攒动。霍凌游和听白都有些好奇，便凑上前去瞧热闹。

        只见人群之中围着数位少女，她们先是排成几排，对月躬身，拜上三拜，然后又坐于长桌前，把红线两端各穿入两个精致的小红灯笼之中，乱序摆放于长桌之上。

        围观的人中不乏一些面容清秀的小姐公子，他们有些互通爱意，有些情窦初开，总之大家都各怀心事，却羞笑不语。

        听白恍然道：“原来她们在以月作媒，拜织女、穿针乞巧。”

        霍凌游兴致勃勃，“听白，你也拜织女吗？”

        听白一脸娇嗔，“拜织女是女儿家的玩意，我堂堂七尺男儿，无须拜什么织女。”他又柔声道，“我若要拜，也应拜魁星，求个考运亨通。”

        霍凌游有些出乎意料，“听白你想做官吗？”

        听白摇头解释：“三公子你多心了，男拜魁星，女拜织女，这只不过是七夕佳节的一个习俗而已。况且我如此身份，如何做官？”

        他自己兀自微笑，却未发现霍凌游脸上有些许苦涩。

        此刻姑娘们已将灯笼尽数穿好。

        领头的一位妇人笑吟吟地道：“请各位公子小姐选择灯笼！”

        只见围观的少男少女皆快步上前，男子选择带有桂树的灯笼，女子则选择带有玉兔的灯笼。

        霍凌游和听白原本只是围观，可能是大家见他俩长得俊，竟将他们推入人群中，选择灯笼。

        过节有些仪式感总归是有趣的，他们便欣然参加了。

        二人一同选择了两只带有桂树的灯笼。

        每一只桂树灯笼连着一只玉兔灯笼，若两人选择的灯笼连在一条红线之上，那么便算他们是有缘之人，可配成佳偶。

        这虽然只是一个游戏，却被青年男女当做私定终身的契机。有些人早就心有所属，两情相悦，他们会事先看准同一条红线，然后做上记号，待选择灯笼时，寻到那做了记号的灯笼，这样便可与心仪之人共牵一条红线了。

        灯笼纷纷选择完毕，一条条红线的两端也逐渐清晰，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些姑娘芳心暗许，却无法与意中人牵着同一条线，有些青年阴差阳错，竟觅得美貌佳人。

        听白正好奇自己灯笼的另一头到底是谁，岂料他找着找着，竟找到了霍凌游的身上。

        霍凌游起初也是疑惑，当发现自己与听白牵着同一红线时，顿时心花怒放。

        那领头的妇人见他俩牵在了一起，急忙赶来致歉，“真是对不住两位公子了，想必是我们中哪位姑娘心猿意马，将灯笼穿错了。”

        霍凌游毫不在意，相反正喜出望外，只是盯着听白，“无妨，无妨。不必介怀。”

        那妇人见霍凌游和听白并无怒气，也松了口气，转而去对旁人讲话去了。

        听白见霍凌游仍然紧紧盯着自己不放，红霞满面，低声道：“三公子，你不必介怀”

        霍凌游未等听白说完，便抢着道：“我对那妇人所说不必介怀，听白何故当真？”

        “三公子说一不二，听白怎能不当真？”

        霍凌游笑道：“我何时说我说话说一不二了？那岂不是框死了我！”他朝听白慢慢靠近，“不过，我对听白你，倒是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听白实在无力招架，只好快步错开他的身子，“三公子，前方好像还有好玩的事物，我们去看看吧。”

        霍凌游狡黠地一笑，“好。”

        他们走了些路，正好路过桃浪馆，只听里面人声鼎沸，隐隐传出一些清脆悦耳的歌声，接着便是大家的叫好喝彩之声。

        听白心情舒畅，“三公子，上次未听完一曲清商乐，不如我们再进去听一听？”

        霍凌游有求必应，“好。”

        他们进入桃浪馆，馆中已挤满了观众，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座坐下，只见台上有一女子体态轻盈，容貌清丽，看似不过二十岁，声音却亮如洪钟，高耸入云。果真人不可貌相。

        听白赞叹道：“真是好听啊！”

        此时霍凌游除了台上歌者、听白的声音，还听到另一熟悉的稚嫩声音，他一转头，望见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正由爹妈牵着，朝馆中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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