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温子瞻走进这座雪山中的藏寺时，先是左右环顾着四周。
这座藏寺是西藏典型的都纲式建筑，平面呈回字形，中部升高，四周是显迴廊的布局，格外显得深沉厚重。
自寺门而入，温子瞻发现寺中空无一人，在山中更显幽寂。除了经幡飘动和喑哑的风声便再无其他声音了。
穿过门廊，广场，经堂，最后来到佛殿。站在佛殿前，太阳映着雪山，雪光晃着人睁不开眼去看清前路。
逆光外，一条人影自佛殿内走出来。
温子瞻微眯着眼睛，待那人走到距离自己几米处时，他才看清来人。
薛景贤。
“好久不见呀。”薛景贤手中把玩着一把长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着烁烁银光，看着锋利非常。
温子瞻不屑地挑起眼皮，冷声道：“灵舟呢？”
薛景贤撇嘴：“想找她呀，我已经杀了她了。”说着，薛景贤从口袋里将一支木钗拿出来，笑道，“你还记得这个吧。”
温子瞻眉头蓦然皱紧，薛景贤手中那支木钗正是薛灵舟挽头发那支。
薛景贤瞧见温子瞻神色有异动，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已经来了，而且也答应你没有报警，现在不管薛灵舟是死是活，你都得把人给我。”温子瞻冷静下来。
“好好好，你要人，那你就进去好了，她人就在佛像后面。”
说完话，薛景贤闪到一边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温子瞻心知里头肯定有陷阱，不敢掉以轻心，每走一步都谨慎万分。
就在温子瞻迈步走进佛殿那一刻，他身后的薛景贤从腰后掏出了一把枪，径直冲温子瞻的后背开了一枪。
温子瞻早就知道会有背后偷袭，忙弯身滚到一边的柱子后，躲开了那一枪。
高大神圣的佛像后，薛灵舟被绑住手脚，胶布贴着嘴巴，动不了，说不了话。
刚刚那一发枪声猝然响起，薛灵舟心脏蓦地下沉。
薛灵舟知道，那是温子瞻来救她了。
这时，佛殿中又传来几发连珠般的枪声，紧接着一番剧烈的打斗声响起。子弹横飞，打在金佛身上，震出的声音让人耳鸣。
薛景贤朝温子瞻躲闪的方向持续开枪，边开枪边走近。温子瞻看准时机，径自从暗处扑向薛景贤。
薛景贤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温子瞻扑倒在地上。温子瞻一拧拳就往他脸上狠狠砸了几拳，随即徒手夺松，
薛景贤哪里会让温子瞻得手，就见薛景贤用力挣着身子，居然暗中举枪，扣动手枪时，温子瞻忙缩到一边，却还是被子弹擦过手臂，一道血痕骤现。
因为刚才的缠斗，薛景贤身上的长刀掉落一边，温子瞻将面前几盏佛灯掷向薛景贤，薛景贤见状，忙躲闪着。
就在这个间隙，温子瞻一个打滚过去，捡起地上的长刀，便挥刀划向薛景贤拿枪那只手的手臂。
薛景贤只觉手腕皮肉一凉，疼痛袭来，五官骤然扭曲。他手中的枪脱手落地，温子瞻以最快速度将枪踢到一边。
可谁料，刚抬腿踢枪，温子瞻就感觉腹部被尖刀捅入，疼痛感瞬间布满浑身上下每一条神经，痛得直冒冷汗。
原来刚刚薛景贤被伤了手臂后，第一时间就是将口袋中的□□掏出来，冲上前就往温子瞻腹部捅了一刀。
他捅了刀子，还不死心，径自将刀抽出来，又捅了一刀。被连捅两刀后，温子瞻只觉小腹里边被万箭穿心折磨着，痛彻肺腑。
薛景贤满手都是温子瞻的血，笑得面目狰狞，狠狠将站都站不稳的温子踹倒在地。
倒在地上，鲜血直冒，温子瞻痛得全身抽搐起来，嘴唇止不住地发颤。薛景贤看见垂死的温子瞻疯魔一般狂笑。
笑过之后，薛景贤绕着温子瞻，像打沙包一样使尽全身力气对温子瞻进来拳脚攻击。
他边打边骂，打骂到最后，竟又抄起佛殿内的法器降魔杵，发狠地往温子瞻头部敲打过去。头部被金属制的降魔杵砸到，顿时头破血流，
与此同时，佛像下被捆绑着的薛灵舟听着外面这些缠斗厮杀声，泪水早已汹涌冒出眼眶。
光听声音这知道外面情况会激烈，她完全不敢想象外面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修罗场。
随着耳畔听到的声音越发惨烈，薛灵舟再不能这样坐以待毙等着人来救了。只见她挪动着身子，用肩膀将旁边的供佛莲灯撞翻。
莲灯倒地，烛火顺着殿内五彩经幡烧了起来，大火随风助长，一下子金殿里里外外都被大火包围住了。
薛灵舟侧过身，将手腕放到跳动的火舌上，忍着火舌灼烧皮肉的痛苦，直到火将手上缚束的绳索烧断才收回手。
薛灵舟的手腕已经烧得狰狞可怖，血肉模糊，但此时此刻，她根本顾不上皮肉的疼痛，她只想解开绳索。
熊熊大火将金殿包围着，金佛下厮杀的男人早已没了声响。薛灵舟心再一次沉下去。
外面没了声音？
是同归于尽了？
还是……
薛灵舟越想越慌，都不敢细想，双手哆嗦地解开了脚踝的绳索，撕掉了嘴巴的胶布，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跌跌撞撞地从佛像后跑到金殿前。
大火焚烧下的金殿，温子瞻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中，而一身浴身的薛景贤，手握着滴血的降魔杵，居高临下地睨着温子瞻。
薛灵舟看到眼前的画面，蓦然愕住，全身发麻，脑子一片混沌。这一刻，时间好像停留在这一秒，就算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住了。
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却能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心脏每跳动一下似乎都让她感觉到无力的窒息感。
薛景贤根本不知道薛灵舟已经逃脱了，更不知道薛灵舟就在自己身后。
薛景贤毫无警惕，直到他后背被打了一枪后，他才反应过来。
十几秒前，薛景贤半蹲在温子瞻身旁，夺过他手中攥紧的长刀，正要将刀埋入温子瞻的心口处时，就听一声枪声响起。
枪声骤起骤落，薛景贤后背被一枪击中，猝然倒地，他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举枪之人薛灵舟。
薛灵舟双手紧紧地握住那把沉甸甸的黑色手枪，枪口对准薛景贤，眼睛中恨意混着泪水滚落。
“是你……你……”薛景贤颤巍巍地抬起手来。
“啊！”
下一秒，薛灵舟像疯了一样用力地闭上眼睛，嘶声尖叫着，一连串地扣机开枪，每一颗子弹都狠狠地打有薛景贤身上，打得他全身在抖。
直到打尽最后一颗子弹时，薛灵舟才停了下来。看到流血不止，像个血人一样的薛景贤，薛灵舟顿时软了脚根，整个人扑通一下倒地，眼泪无穷无尽地从她眼眶里汹涌冒出来。
“灵舟……”
血泊中，温子瞻还有一息尚存，还保留着最后一点清醒和意识。
“灵舟……”他竭力地抬起手，嘴唇翕动，再一次气若游丝地轻唤薛灵舟的名字。
听到呼吸，薛灵舟急忙爬到温子瞻身边，将温子瞻扶坐起来。扶起温子瞻时，薛灵舟才发现温子瞻腹部受伤严重，流了好大一滩血，瘆人可怖。
她本来是一身霜色旗袍，却瞬间被鲜血染得殷红，像是雪地上盛放的妖冶红花。
“子……瞻……”
薛灵舟一开口，便觉喉咙又干又涩，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她咽了下口水，再说话，这回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薛灵舟慌慌地捂住喉咙，张了张嘴，用尽全力去发声，结果还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一刻，她像哑巴一样失了语。
这让她想起，人在极度伤痛的情况下会失语。
薛灵舟又急又恨，眼巴巴地看着温子瞻，无声落泪。
“别看……”
只听温子瞻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即，温子瞻抬手捂住薛灵舟的眼睛。
薛灵舟眼前瞬间一片黑暗。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又或者是我死的样子……”
被捂住眼睛的薛灵舟哭得全身都在颤抖，她好像一点办法都没有。
金殿被大火包围，嗓子出不了声说不出话，而且还没有手机联系外界求救。
难道她真的要和温子瞻死在金佛面前吗？
这种无力且绝望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将薛灵舟包裹着，压得她喘不过气。
雪山的风吹过，不仅扬起每一条祈福的五彩经幡，还助着寺庙的火势越来越大。黑灰色的浓烟一团一团冒出来，笼罩着岿然不动的雪山藏寺，最后消散在高原之中。
………
九月，南京的落叶乔木已经出现了泛黄的叶子。
昨夜一场骤雨，冷锋过境，气温下降。昨天还见有人穿短袖，今天行人大多都穿上一件外套了。
本来薛灵舟并不打算穿外套的，因为她不觉得冷，但薛母强硬要她穿上。
无奈之下，薛灵舟只好穿上。
“妈。”
她边系着针织开衫的纽扣边喊母亲。
“嗯？”
“子瞻真的死了吗？”
薛母呼吸一滞，没有说话。
“所有都说他死了，但我没看到他的尸体，我不相信。”薛灵舟不依不饶，“妈，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骗我？”
“不。”薛母垂泪，“子瞻确实是死了。”
薛灵舟眼泪涮一声下来。
半个月前，她在医院睁开眼时，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温子瞻在哪儿。
当时所有人都悲痛欲绝地说温子瞻死了。
薛灵舟听了，霎时就笑了出来。
“骗我是吧。”
“是真的。”温绍华红着眼睛说，声音颤抖，“他被救出来时已经流血过多，还没到医院就不行了。”
薛灵舟别开脸，问林雅莉，“小姨，你说，子瞻在哪儿了。”
林雅莉忍不住眼泪，偏头靠在温绍华肩膀上哭。
她只好看向薛母：“妈，你说，子瞻去哪儿了？”
“灵舟，你要再问了，再问结果都是一样的。”薛母看到女儿这样，心如刀绞。
“骗我，你们都骗我。”薛灵舟嚷嚷起来。
护士见薛灵舟情绪激动，要制止她，却见薛灵舟死命地挣扎，歇斯底里地说：“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他。”
刚开始，薛灵舟以为所有人都在诓骗她，但事实证明，好像他真的不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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