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欢来苦夕短，已复至天旭
“那京城的御林军谁来接手？”
文昭还是在左斯吊唁以后准备回府的路上拦住了他的马车，这日天气实际上也无风雨也无晴，但是她打着伞出现在马车面前，赶车的小厮看见她伞下的白色丧服，就歪头对车里面的左大人说来人是谁。小厮恭敬的下车来说左大人请姑娘上车。文昭这才收起伞上了马车。
一进马车，文昭就急不可耐的问了左大人这个问题。
“沈将军代管。”左斯微笑着回答。
“他是晋王的人吗？”文昭想起来这个沈将军就是去云山行宫救她的那位将军。
“呵呵???”左斯看她那副焦急的样子不禁发笑，“他谁的人都不是，皇上不会让皇子拥兵的，因为皇上害怕他们兵戎相见。”
“那燕王殿下???”文昭皱眉，那燕王就算是打了胜仗，手里面的邕凉兵权也会暗生嫌隙。
“所以，司马校尉是去解困的也是去让皇上安心的，凉州本来就胜券在握了，北境之族已经退到关外，现在已经是和谈交好之时。”
“??????”文昭紧紧的捏着手中的伞柄，她心中的疑惑卡在喉咙里面，耗费了那么多鲜血的战争就这样结束了吗？“打仗是为了互结邦交吗？”
左斯看着她布满疑惑的脸，缓缓摇头，“不，是为了不再流血，国家和国家之间的界限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分明，生活在当地的人需要和胡人来往，分享资源，才能更好的活下去，大魏派兵去打仗就是为了当地的百姓活得更好。”
“那牺牲的人呢？”文昭说着重重的鼻息呼出来。
“他们会为国家而自豪???”左斯说着拍拍文昭的背，想给她一点安慰，“长文也一样。”
文昭低着头，马车的颠簸让她觉得鼻酸还有眼睛酸涩，她知道，之前的那些没有伤心都在这一刻侵袭而来，因为她只要一想到那些挑起战争的人最终还是会在宴席上推杯换盏，喜笑颜开的签订互通贸易的文书，李澍就好像打了一场没有结果的仗，所有的尸骨都会被遗忘，就算他们为很多人打开了和平环境。
左斯看见情绪失控的她，只是微笑着说：“这就是战争，可能一场牺牲会换来五十年的安宁，也可能是三十年。”
“我???我、知道???我只是???”文昭一边说一边哽咽着，她只是把最后见到李澍躺在棺椁那时候没有的悲伤补上而已，悲伤总是来得后知后觉。
文昭不知道马车走的是哪一条路，绕了很久又回到李府前面的胡同口。
“大人的意思，燕王殿下回京之后必须放弃兵权是吗？”
“非也，老夫可没有这样说，姑娘离宫日久了，大概不知道，皇上的身体只怕是不能坚持多久了。”左斯揶揄的笑好像是在笑她。
文昭点点头，她懂了。聪明的人果然不只她一个。
“老夫送姑娘一个东西保命吧。”
“有人要杀我吗？”文昭看着左斯递过来的半块玉佩，看得出上面雕刻的是一套龙，文昭拿在手里面的是下半部分，龙尾巴。
“如果哪天李家的二小姐突然消失也没有人惊讶，你说呢？”
文昭讪讪的点点头，拿着手中的玉佩问，“这是什么？”
“现在还无人知道这代表什么，是端妃娘娘托我带给你的，娘娘说可以保姑娘的命。”
“谢谢娘娘还惦念着我。”文昭小心的放进衣兜里面，时不时摸一下，查看还在不在。
左斯微笑着，不置可否，半晌才开口，“姑娘快回去吧。”
文昭一只手小心的摸着胸前的衣兜，感受着那块玉还在才安心，她走下马车。刚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喊，左大人的赶车小厮拿着那把雨伞追上来，“姑娘，您的伞。”
过了两日，是李澍出殡的日子。同一天，凉州捷报传来，燕王已经准备班师回朝了。这天下雨很大，驿站的士卒骑着快马，迎着大雨穿过京城，把捷报呈到皇城去。京城的另一边，李家出殡的队伍慢慢走向墓地，大嫂抱着李澍的灵牌走在前面，文昭低着头走在后面，小侄儿和母亲身体不好，所以没有来送葬，大雨漱漱的落，前面的人撒出来的帛金全都被打湿落在湿漉漉的水洼里面。文昭看着自己身前大嫂单薄的身体，狂风卷着雨水洒下来时文昭甚至担心大嫂站不住。队伍就这样缓缓行进着，等到安葬好李澍以后，雨已经停了。
安排好一切事宜，已经傍晚了，府上的马车已经来了，大嫂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才让人扶着上马车，“文昭？回家了。”她回头看见文昭还穿着湿透的衣服专心的在抬着头专心的欣赏雨后的晴天。
“我觉得下过雨以后，这个世界是透明的。”文昭上马车以后开口说道。
“若是透明，哪还有这些勾心斗角？”
“大嫂???”
“文昭，一切都结束了，我打算带着你们回徐州了，以后廷儿也不会做官，我只想他开开心心的长大，在家读书写字，研究些学问好了。”大嫂说着自顾自的把湿透的外袍脱下来用力拧着。
“我???我不想去徐州。”文昭小声说道，慢慢试探的抬头去看大嫂的脸色。
“文昭，没什么不甘心的，走吧。”大嫂倒是没有一点惊讶，她早就知道了文昭不想走，因为文昭不甘心，被迫卷入一滩烂泥最后输的一败涂地爬出来，文昭怎么会甘心？
“大嫂???”
“你难道不懂吗？李家已经完了。”大嫂握着她的双手，两人的手心都是湿漉漉的，没有一点温暖可言，“文昭，当嫂子求你一次，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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