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
皇上让燕王在新落成的东海郡王府负责举行郡王的成婚大礼，成婚日期定在十月初五，在冬天的寒冷空气还没有完全袭来之前把婚事完成才是了结皇上的一桩心事。自从宁王死了以后，皇上的身体好像更差了。成婚吉日将近，估计最不高兴的应该是皇后了。
文昭走到皇上的身边，慢慢放下刚刚泡出来的热茶，茶水放好就退两步站到后面去，她一想到皇后在寝宫里面知道郡王和升平侯的女儿被赐婚的时候一定要摔碎多少珍宝，一面觉得可惜，一面又觉得痛快，想必尹礼拿到婚礼请帖的时候也差不多要被噎死了吧。文昭想着不禁勾起嘴角。
“文昭？”皇上一只手里拿着燕王昨晚差人送来的请帖，突然就这样回头。
文昭猛然收起笑容，头皮一阵发麻，“是???奴婢在。”
“你替小虾子把喜帖送去皇后那里。”
“是。”文昭捧过喜帖，“奴婢告退。”说完慢慢走出御书房。
御前做事的人何其多？偏偏要让她去送这个喜帖，文昭摇摇头讪笑，皇上不过是想让皇后替他给这个不听话的丫头一个教训而已。文昭在御前提议与升平侯联姻，让皇后那边的计划落空，皇后肯定免不了要教训她出出气。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文昭一进承乾宫的正殿就跪下去行了一个大礼，双手捧着喜帖。
“姑娘手中拿的是什么？”
文昭依然跪在地方垂着头，“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差奴婢送郡王的喜帖过来，请娘娘明日一齐到郡王府参加婚宴。”
“姑娘可知这新娘是谁？”
“奴婢听闻是升平侯的千金。”文昭还是高高的捧着手里的喜帖。
“是吗？”皇后的话音刚刚落下，华贵的深紫色刺绣裙摆出现在文昭眼前，皇后高高的俯视着这个丫头，“想不到找个人看着你也不安分！你在皇上面前说什么话本宫一清二楚，你不是自视聪颖吗？本宫要看看今天你能不能化险为夷。来人，掌嘴！”皇后说完拿起喜帖。
文昭脸色的表情不禁微微抽搐，心想不过是痛而已，其他人如何承受他就能如何承受。想着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哆哆嗦嗦走向自己的小宫女。
小宫女软软的一巴掌轻轻拍在她的脸上。
“你也想要受罚吗？”皇后轻轻一句话吓得小宫女立马伏在地上。
“娘娘、娘娘饶命！姑娘是御前的人，奴婢不敢???”
皇后并没有大恼，反而一边拿起茶杯一边轻描淡写的说道：“你下去，换一个敢的人。”
这时皇后身边的一个丫头站出来，默默走到文昭面前，抬手就甩下来一耳光。文昭是头一次挨耳光，口齿全都撞击到一起，口中涌出一股铁锈味来。这边还没有回味过来又是一耳光从另一边扇过来。
“住手！”
众人皆是惊讶的看向门外。
晋王站在门外，“这是干什么？”
“炎儿怎么来了？”皇后站起来，轻轻挥手示意宫人们下去，一时间，这个宫殿上空旷得只有三个人，文昭依然跪在地板上。
晋王皱眉，微微摇头，“母后，她留着儿臣来处理就好了，您不必费神。”说完把文昭扶起来，“那儿臣就先告退了。”晋王用力环着文昭的肩膀转身准备走出大殿。
“等等，本宫提醒姑娘，本宫身在世家，十四岁进王府，皇宫生活三十年，本宫尚且不敢耍小聪明，再有下次，本宫权当你不要命了。”
两人走出承乾宫，文昭立马从晋王的怀里挣脱出来，“我没事，不过是两个耳光而已。”
晋王的手还悬在原处，他伸手抹去了她脸上的眼泪，文昭赶紧垂下头。
“你说什么做什么母后都知道，以后不要再多说话了。”晋王扪心自问，他知道郡王和尹礼妹妹联姻的事情被搅黄以后也很生气，他一直想找一个机会把尹礼拴在自己这边。
“所以，你也认为我是活该？对，我是活该，我忘了尹丞相是你那边的人。”文昭说着转头就走，沿着宫墙快步走着。
晋王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赶紧跑上前去拉住她。“你说好了不会再掺和进来！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局势瞬息万变，你掺和进来我怕我护不住你！”晋王一通乱吼。
文昭好像被吼傻了似的呆呆的看着他。
“我不服???我不服???我凭什么任人摆布！”
晋王把人揽进怀里，用力的环住她，“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文昭，李文昭！你冷静点！这是在皇宫！”
文昭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狠狠他，发愣了一会儿，微微张开口说道：“我???我知道了，今天，谢谢你来。”
气氛平静下来，两人又相互作揖行礼然后分道而去。
次日，皇上下了早朝，御前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的准备着轿仪和礼品，傍晚十分，文昭随着皇上皇后的轿仪一起出宫去郡王府，一路上与其他宫人一样低着头，时不时也悄悄瞄一眼宫外的风景。
进了郡王府，文昭看见坐在席间的哥哥和大嫂，浅浅一笑以后就随着皇上走到正堂上。皇上皇后和升平侯坐下来以后，吉时已到。新人慢慢走上前来，一一拜过以后，新人也叹了口气，庆幸摆脱这个尴尬的境地，新娘被带着到婚房去，郡王则留下来一桌桌敬酒。文昭冷眼看着这些种种所谓皇家典仪，眼神百无聊赖的在席间流转。
皇上很是高兴，不顾身体状况和皇后的阻拦，也走到席间去跟大臣们喝酒，念念不断的“朕的焕儿成婚了???”这些都发生在宁王死后，文昭不难理解。她们这些小丫头被安排到后厨去吃饭。
文昭坐在后厨的小板凳上，刚刚端起饭碗扒了一口，张桥就站在门口，作揖行礼道：“姑娘，王爷请你前去花园一聚。”
文昭点点头站起来，跟在张桥身后就走了。每当这种时候，花园总是最安静的地方。
“怎么样？这次算是挫了尹礼的锐气吧？”文昭见到燕王，先是得意的仰起头，脸上的笑容却不是那么开心。
“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要你好好的。”燕王却是发愁的看着她。
“我不是为了你，我为了我自己。”文昭说完，脸上的笑容消失，拉下脸来。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破坏了尹礼的好亲事，毁了晋王打的如意算盘，她很高兴。
燕王今早得知文昭在皇后宫中被掌箍。
“我哥知道吗？”文昭问。
“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她不想李澍知道，文昭随即垂下头来，好吧，她没有那么高兴。
“燕王殿下？”两人正是尴尬时一个人影从花园另一面走出来。来人正是升平侯贾壑，升平侯喜爱修佛，常年住在佛寺，不吃油荤不喜华服，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是仙风道骨，手中拿着一串菩提子，慢慢从暗处走出来。
“舅舅。”燕王回过身行礼。
“皇上皇后要回宫了，你到前面去安排轿仪吧。”贾壑轻轻的说完，看了看燕王身边的丫头，看到她身上的宫人服饰，眼神又转到别处，“姑娘不赶紧到前殿去吗？”
“奴婢谢侯爷提醒。”文昭微微屈身行礼，说完打算绕过他们走过去。
“等等。”贾壑又叫住她，定睛看了看，“姑娘是李大人的妹妹？”他口中的李大人是李澍。
“奴婢有辱家门。”文昭还是垂着头。
贾壑听完轻笑两声，“姑娘为了燕王以身犯险，值得吗？”
“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文昭不屑的回答，她可没有想过要升平侯府感谢她，讲起来谁在皇上耳边说不过是一句话，最后定不定都是皇上说的算。
“姑娘，眼前的，身后的，还有那些看得见看不见的，都是虚无的。佛语有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奴婢谢侯爷醒言，告退。”
好一个“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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