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8
乔伊看着对面亢奋莫名的黄毛男，默默向后挪了挪椅子，忍不住自我怀疑：自己来到这个什么小剧组真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吗。
陈菲菲看不过男朋友这一副天上掉馅饼正好砸中他的傻样，一屁股把他挤到一边，向乔伊简单介绍了一下剧组的情况，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薪酬方面的话，因为我们剧组不是什么大制作，经费有限。每集两千五，全剧一共五万块，你看可以吗？要是合适的话，我们现在就签合同吧。”
“那个，我觉得是不是要再涨……”许家兴生怕到手的女主角飞了，想要用高薪把乔伊绑在剧组这个小破战车上。只是他还没说完就被陈菲菲一脚把剩下的话踩回了肚子里。
陈菲菲面色不变，神情淡定，任谁也看不出她刚刚在桌子下用高跟鞋的尖跟痛殴男朋友。
剧组经费有限，这里多花一些，其他地方就要少花一些。要真让许家兴这么大手大脚地花钱，这剧组撑不了几天就得散摊子。
陈菲菲也是富二代，虽然仰慕欣赏许家兴的才华，却没有他身上那种不食人间烟火、视金钱如粪土的才子习气。
家中经商，从小耳濡目染之下，陈菲菲对成本控制和经营管理颇有心得，并不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二世祖。
乔伊假装没有看懂这对小情侣之间的眉眼官司。她现在穷得很，手上的钱马上就要见底，再没有收入的话，以后到了饭点她就得打开窗户喝西北风。
五万块钱不算多，却能解她的燃眉之急。乔伊干脆点头：“没问题，现在就签吧。”
两个女人几句话将合作敲定。签完合同后，许家兴终于有机会插进话来：“那个，我简单给你介绍一下剧情吧。”
许家兴要拍的这部剧是现代都市悬疑推理片，剧名定为《天黑请闭眼》。
剧中男主是一名年轻的独立记者。某日他接到线报，据说火葬场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与某团伙勾结，盗卖死者的尸体和器官。死者家属收到的骨灰要么是不完整的，要么被掉了包。而那些被盗卖的尸体则被送进了各类实验室，成为实验消耗品，或被制成标本。
男主顺着这条线索调查下去，遭遇到了重重阻碍，甚至连人身安全都受到威胁。在一次被困在某个实验室时，他遇到了同样被困在此的女主。两人携手脱困后，便一同调查起了这个团伙的底细。
经过重重艰险，最终事情真相大白，男主的报道引起了全社会的轰动，公安机关重拳出击，一举抓获犯罪团伙全部成员。
男主一夜成名，名利双收。然而当他回顾调查过程时，却惊觉每一个重要的调查节点都有女主身影，有意无意地将他引向某个既定的结论。
男主冲到女主家中找她对质，无意中发现女主家中精美的藏品都是由人体部件组成。此时，女主出现在男主身后，笑容有种天真而理直气壮的残忍。
这部剧的男主，许家兴找来了他电影学院的师弟来出演。
第一次见面时，高高瘦瘦的男生朝着乔伊伸出手，笑容阳光而无一丝阴霾：“你好，我是苏阳，希望我们在这部剧里合作愉快。”
这样的客套话从他的口中说出，听起来真诚又恳切。苏阳长了一张讨女孩子喜欢的脸，五官英俊帅气，气质干净清爽。他手臂的肌肉结实，看起来经常运动。
乔伊回握住他的手，简单道：“你好。”
苏阳收回手，耳朵莫名有些红，他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转头对正在四处指挥的许家兴说道：“师兄，我们现在就开始拍照吗？”
今天是拍定妆照的日子。剧组经费有限，演员需要自备服装。乔伊因为囊中羞涩，没有合适的衣服，陈菲菲大方贡献出自己的衣柜。但她比乔伊低了将近十公分，衣服码数偏小。
还好乔伊够瘦——为了使自己在镜头上看起来更好看，原身极端控制饮食，几乎只靠喝水维生。长期的忍饥挨饿消耗了她全身的绝大部分脂肪——小一码的衣服上身后，看起来居然刚刚好。
第一套照片里，乔伊穿了一条纯黑的吊带长裙，丝绸柔滑贴在她的身上。她的头发太短不符合人物要求，许家兴让她把头发接长。此时一头乌发散在背后。
许家兴要她像蛇一样攀在苏阳身上。乔伊从没拍过此类照片，摆了好几个姿势都不得其法。而苏阳整个人都僵硬得很，耳朵红彤彤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一旦开始工作，许家兴好像换了一个人，严苛暴躁又刻薄毒舌。连着几次拍照都不合格，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又一次表现不佳，许家兴把手里的本子一摔，叉腰大骂：“你们两个是在搞什么！乔伊，我是让你攀着苏阳，不是让你像大猩猩一样吊在他身上！还有你，苏阳，你那是什么表情，正在被敌人严刑拷打吗？”
导演发飙，全场噤若寒蝉，苏阳的脸涨得通红。
乔伊倒是不怕许家兴，但毕竟他是出钱的甲方——甲方爸爸说什么都是对的，如果有什么不对，一定是乙方的问题——她也从众地摆出一副低头听教的模样。
见言语攻击不能让这两块榆木疙瘩开窍，许家兴索性从摄影机后面走过来，亲身上阵示范。
“我要的是你们俩表现出对彼此的吸引力，若即若离，敌对而又相互吸引，明白吗？乔伊，你看我是怎么做的。”
许家兴双手搂着苏阳，一条腿盘在对方腰上，他凑近苏阳的耳朵，满是胡茬的糙脸摆出风情万种的表情，媚眼如丝。
许家兴比苏阳要胖一大圈，难为他把自己这一身的肉摆弄出这么柔软的动作。只是看他这姿势，只能让人想起五个字：巨蟒缠小树。
看着导演搔首弄姿，乔伊嘴角抽搐，默默转眼看陈菲菲，千言万语尽在一眼中。陈菲菲偏过头，一手扶额，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许家兴示范完毕后，让乔伊照着自己刚刚摆出的姿势拍照。乔伊的模仿能力极强，知道了许家兴想要的姿态后，她松松挂在苏阳身上，缠绕着他，看似亲密无间，却又能在瞬间暴起，一击致命。
陈菲菲帮她化了一个极为浓重的妆，唇色红艳到几乎要滴下鲜血。她看着苏阳，睫毛投下一片阴影，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苏阳垂眸，乔伊搭在他身上的手臂极为纤细，有种不健康的苍白，几乎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他心中悸动，却又怕被别人看出。
“对，对，就是这样，保持这个状态……”没想到两人开窍这么快，许家兴惊喜不已，这就是他心中的男女主。
中场换衣服时，摄影师张磊大力拍了把许家兴，“行啊你，从哪儿发现这俩极品演员的，眼光不错嘛。”
许家兴极力矜持，挥挥手道：“哎呀，也就是运气比较好而已。”
张磊喷笑：“得了吧你，还和我装。”
他和许家兴是同宿舍的室友，两人一见如故臭味相投，在大学期间合作拍摄了好几个小短片，从青涩到成熟，彼此见证了对方最不想回顾的黑历史。
这次许家兴要拍一部剧来证明自己，他作为好哥们，义不容辞前来相帮。为此他推了好几个高价邀约，这些事情他都没和许家兴说过。只是——
“对了，我听说郎彦林也投拍了一部剧，叫什么睁开你的眼，看起来是要和你打擂台啊。”说起这件事，张磊忍不住皱起眉头。
闻言，许家兴的脸上浮起阴霾。
如果真的有累世宿敌这一说的话，他和朗彦林绝对是结了八百辈子的仇。
两家企业经营的主业相同，自古同行是仇敌，父辈们面上还能维持一副睦邻友好的面孔，私下里不知咬牙切齿扎了多少对方的草人。
除了在商场上厮杀，许朗两家的父母还在孩子的事儿上相互较劲。
从小到大，你家孩子学会走路，我家孩子就要学会说话；你家孩子学了美术，我家孩子就要去学马术；你家孩子考了第一，我家孩子就要拿到竞赛金牌。
这么针锋相对了好几年，许家兴和朗彦林双双步入叛逆期。
一个不肯继承家业、闹着要去当导演，一个天天飙车打架泡网红。两家父母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再无心互相攀比，偶尔碰面，看到对方和自己一样日益稀疏的发际线，甚至忍不住对一个惺惺相惜同病相怜的眼神。
同是富二代，许家兴看不惯朗彦林那一副仗势欺人的纨绔做派，朗彦林也看不上许家兴一派清高的艺术家脾气，想把他的傲气彻底压下去，让他感受感受被社会毒打的滋味。只是两人日常交集不多，他还没能找到机会下手。
当朗彦林从狐朋狗友那儿听说，许家兴被家里断了经济来源，正在四处借钱筹资拍剧时，他心下大喜，机会终于来了。
为了方便泡妞，他这几年在娱乐圈投拍了好几部剧，没赚什么钱但也没亏本。但相比只知道傻乎乎埋头拍戏的许家兴，他可对影视圈的资本运作更熟悉
——一部剧拍得再好有什么用，只要营销到位，烂剧也可以成为收视之王。
朗彦林成心要和许家兴打擂台，打听到许家兴新剧的名字叫《天黑请闭眼》后，他大手一挥，将剧名定为《睁开你的眼》
他手里有钱，又拉来好几笔投资，剧组资金相当充裕。当许家兴还在扣扣索索算计着花钱时，他大手笔请来著名偶像剧导演，男主定下最当红的流量小生段瑜，女主选定他的新欢，其他一众配角也都是俊男美女。
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地办完开机仪式，朗彦林又在网上大肆营销一番，《睁开你的眼》未拍先火。有名导和段瑜两大噱头，已有平台前来接洽播出事宜。
在听说朗彦林投拍《睁开你的眼》后，许家兴就知道这绝对是冲着自己来的。
此时看到张磊担忧的神情，许家兴勉强笑了笑，摆出一副淡定模样：“没事儿，他拍他的，我们拍我们的，最后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
“好一句不知道谁输谁赢。”
说曹操曹操到，朗彦林带着一帮人马进入摄影棚，轻蔑笑道，“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有自信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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