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穆崇修下朝回来就听到林文君又病了，马不停蹄地赶回王府，冲进院子里看见林文君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腮帮子鼓动着，很是惬意，完全没有生病的样子。他没有察觉到自己松了口气，缓缓走上前。
林文君听到脚步声，坐了起来，转头一看是穆崇修，忙撇头看向青霞，见青霞还在，伸手抓住青霞的手臂。成亲快三个月了，她已经能够在青霞或者白霞陪伴的时候与赵景睿说几句话了，但一想到之前的事，还是心有余悸。
“王爷，来来做什么？天色还早，不到入寝的时候。”
穆崇修低沉的声音响起，“请大夫来过了？”
“……我装的，不用请。”
“做戏做全套，青霞去请老大夫。”
“不行，你派别人去，我与青霞分不开，我们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穆崇修没有应声，目光落在林文君抓着青霞的手上，抬眼望向青霞，面无表情。
青霞承受着两方的压力，心里苦不堪言，低头望向林文君，乞求林文君能够体谅她一下。
林文君缓缓放开青霞的手臂，她有老爹护着，睿王不敢轻易动她，可青霞没有，睿王想杀青霞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她没有抵抗睿王的能力，护不住青霞。抬眼看向青霞坚定的眼神，颔首示意青霞走。
林老爹说她要学会去适应睿王，不应该娇纵，可她有些做不到，睿王又不是二哥，越看越怕。低着头不看向睿王，她能感觉到睿王正在盯着她。为什么要算计让她嫁给睿王？她的贤妻良母梦没有了，以后都没有了。长舌妇背后肯定在说她不遵妇道，没有做到三从四德。她的名声就因为算计被毁了。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子比她还惨，嫁了人还不如不嫁，嫁了人还生不出孩子。
穆崇修站在旁边看着林文君的脸变换来变换去，很是精彩。他走上前几步，林文君猛地抬头看向他，一脸警惕。
穆崇修想着林向海的话，低声道:“你这般模样不像是贤妻，反而……”
林文君眯起眼睛，嘴角下弯，一脸幽怨。她这副模样反倒让穆崇修不好再说下去了，人不能逼得太紧，这几日林文君对他的抗拒已经没有一开始厉害了，虽然还是怕他，但好歹有了进展。可每一次见到林文君抗拒的模样，他都忍不住埋怨林向海不做人事，把自家姑娘带去看杀猪，还染上猪血，这是亲爹能干得出来的事吗？
他低头看着林文君微抖的身子，慢慢蹲下身子。
林文君察觉地上的影子不见了，以为睿王走了，想看一眼院门，一转头就看见赵景睿的大脸正对着她，身体不由得往后仰。
穆崇修见状，迅速起身，伸手放在林文君的后背轻扶着，见她稳住才放下手，站起身。林文君轻轻动了一下，颔首低眉也不出声。
“十三皇子与安惠公主快走了吧？”
“不知，这两个小的一向随心所欲的，我也不好管也没法管。”
林文君点了点头，她本来就不在乎十三皇子与安惠公主走不走，提出这个只是为了让睿王能答应她下一个要求，总不能两个请求一个也不答应。
她抬头看向赵景睿的眼睛，“王妃是不是有管王府的权利？”
穆崇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明明害怕还要故作镇定的林文君。
“那你是不是应该把管家权交给我？我总不能一直是空有虚名的王妃吧！”
穆崇修轻笑，抬手摸了摸林文君的头，“没人不让你管，去找贺叔接手吧。”
林文君见穆崇修同意了，被摸头也强忍着逃跑的念头，生怕穆崇修一个不高兴收回话。得到管家权，很快外面的人就会传她持家有道，这样她离贤妻的好名声又近了一步，要从姑苏第一才女成为京城第一才女。
穆崇修侧过身走向矮桌，阳光落在林文君的身上，那张冷艳的脸也有了一刻的暖意。她看着穆崇修倒了碗茶水，坐在小圆凳上，晒起太阳。
两人惬意地待在一处，穆崇修以为林文君对他的抗拒又少了些，回头一看林文君半睁着眼，快要睡着了。
老大夫一来，林文君又得了三大包补药，看着那黑乎乎的药汤，一鼓作气喝完了。
躺在榻上迟迟没有睡意，大概真是白日里睡多了，神智很是清醒。她拿来针线绣起荷包，白梅隐于白雪是林文君最爱的景色。她看着绣成的梅花瓣，指腹轻轻摩擦。
听到门外的动静，林文君循声望去，看见穆崇修抱着被褥走来，熟练地铺在地上。她眨了眨眼睛，看向窗外，天已经很黑了。猛地躺下，闭上眼睛。刺绣太入神忘记要睡觉了，平日里都是在睿王来前睡着，今日大意了。
闭着眼睛，背对着穆崇修。眼前一黑，她睁开眼睛，看着黢黑的房间，有些失神。她一直知道睿王睡在内室，可这是第一次感知到榻边有人，还是个大块头的男人。林文君偷偷看了一眼，瞥见穆崇修宽厚的肩膀，想了想林二哥的肩膀，不知道谁的更宽。
白日里真的睡多了，不仅毫无睡意还精神抖擞，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动静大了些，惹得穆崇修叹了口气。
林文君一听到叹息声，瞬间安静下来，埋好头，窝在被窝里一动不敢动。穆崇修翻了个身，朝着榻上望去，见林文君的头都没了，忍不住笑出声。
这笑声传到林文君的耳朵里，引得她浮想联翩，生怕惹怒了睿王。
“睡不着？”
寂静无声。
“我过去了？”
“别，白日睡多了，有点睡不着。”
“想看血月吗？”
林文君闻言，掀开被子，露出头来。
穆崇修看着林文君发光的眼睛，坐了起来，拿起外褂披上。
“钦天监推测今夜有血月，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林文君摸索着下了榻，窸窸窣窣的。穆崇修不知为何又叹了口气，走到烛台前点燃了蜡烛，屋内瞬间明亮。
林文君走到架子边拿下披风，随意批好就看向穆崇修，见穆崇修转身绕过屏风跟了上去。
两人一同出了房间，走向庭院的石桌。穆崇修坐在石凳上，看着离他几丈之远的林文君，眼神淡然。
林文君站在树下，抬着头看向天空，等着血月。不多时，白霞捧着斗篷走来。
白霞熟练地为林文君披上斗篷，系上挂绳，嘴上说着:“姑娘，披风太薄了，把斗篷披上，免得着了风寒。”
白霞拿着披风走回去，瞥见林文君与穆崇修相隔着这么远，眉眼间带着愁意，拉着要去找林文君的青霞走回屋内。
青霞听完也是愁容满面，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可总要先解决姑娘心中的恐惧。
转眼间，半个时辰过去了。林文君看着依旧白净的月亮，嘴角不自觉地耷拉下来。她的血月怎么还不出现，眼神幽怨地瞥了眼穆崇修。
“胆子时大时小，敢瞪我不敢过来？”穆崇修回头看向装作无事发生的林文君，“过来，坐下。”
林文君犹豫不决，看见穆崇修噙着笑，眼眸斜睨，似在嘲笑她。念及此处，她壮了壮胆子，抬脚走向石凳，选了离穆崇修最远的坐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血月迟迟不现。林文君等着有些不耐烦了，伏在桌子上玩了一会，抬眼见月色如旧，起身就要离开。
穆崇修看着天上慢慢变色的月亮，开口道:“文君，血月来了。”
林文君闻言，停下脚步，抬眼看向天空，那月亮正在变红，就在眨眼间全红了。幼时，大哥就对她说血月很美，可她没有见过，觉得大哥是在骗她，今夜的确很美，朦胧的血月，泛着红光的飘云。
“血月，不祥之兆。本王倒是觉得很美，”
林文君眼眸闪动，突然刮来一阵风，伴随着风落，她缓缓看向穆崇修，眼底有些黯然。睿王的母妃是在十年前去世的，那夜也是血月。传闻容妃死后脸上露着诡异的笑，像是来索命的魔鬼，加之血月本就有不祥之兆。容妃变成了宫内外的禁忌，连带着睿王也被厌弃。
她在姑苏听见七皇子被封了睿王时，只觉得有些讽刺。按照惯例，征战沙场的皇子应该被封为武王，这才是对皇子镇守国门最大的肯定，可偏偏就是睿王。自开国以来，被封为睿王的皇子不是早夭就是遭遇不测，反正没有一个活过二十五岁。
林文君望着穆崇修，如今的穆崇修已过二十一，那就还剩四年，不知道这位睿王能否打破魔咒。
血月是很美，美在新奇，不如平日里的白月，清冷素雅。
“困了吗？”
林文君微愣，随后摇了摇头，瞥见穆崇修依旧是抬头的姿势，她开口道:“不困。”
“不困也得睡了，走吧。”穆崇修凝视着林文君，看着林文君一动不动，微挑起眉头，吓得林文君立马起了身走向屋内。
躺在榻上，林文君还是睡不着觉，听着穆崇修平稳的气息，有些烦闷。
“王爷。”
轻轻唤了一声没有回应。
“大块头。”
依旧无声。
“大猩猩。”
“是要我来哄你入眠吗？”穆崇修被喊得只能出声，他实在是不想再听到一个奇怪的外号了。
林文君捂着嘴不应声。
半响，林文君又开口:“王爷，我睡不着。”
“想听箫声吗？”
“王爷会吹箫？想听，王爷会吹什么曲子，我想听……”
穆崇修见林文君还想选曲子，没好气道:“吹什么听什么。”
“哦。”
大概是真的像哄林文君入眠，穆崇修选的曲子很是清耳悦心，慢慢引着林文君走入梦境。
渐稳的气息传入耳中，穆崇修放下箫，看着榻上的人柔和的脸庞，缓缓躺下，忍不住轻笑一声。一国王爷混到他这般不能上榻的地步也是没脸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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