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启程
珍珠号启程了，没有美酒和欢送，带着不信任和赴死的决心离开了港口。
除了几人在士兵杀人似的目光下被赶进飞船，甚至连琼斯都没来，只是他的副官又好好威胁了几人一番，警告他们不要搞小动作。
这一切看起来火星似乎对珍珠号不甚重视，实则却恰好相反。
皮尔是想过来一出慰问什么的, 给飞船上的五人灌些鸡汤，但琼斯却认为这毫无必要，甚至有可能起反作用让珍珠号产生“多余”的想法。
所以在飞船离港的时候，五人的感受就像是被押上囚车的犯人，知道离开港口才微微松了口气。
琼斯的看法是正确的，起码现在约翰尼的感受就是袭击空间站不值一提, 不过是众多小计划中的一环, 完全没有以此相威胁的想法。
想想也是, 有三体人支持的火星怎么可能会没有底气呢？他们根本没有操纵这个局势走向的能力。
珍珠号虽然发动机功率经过改造大大提升，在大幅度减重后使得极速更快，但这并不意味着就可以无限制加速。
民船的本质使其难以承受加速时巨大的过载，很容易就会解体，所以加速过程比较缓慢，慢道不需要进入加速液，穿着特制的抗荷服就完全可以承受。
现在已经出发十五个小时，发动机暂时关闭降温，约翰尼几人有五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啊！约翰尼，我感觉快要窒息，就好像有二十个人坐在身上，根本喘不过气来。”
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是那个因为妻子而踏上飞船的年轻人，他的名字叫埃文。
其实约翰尼很欣赏他，虽然在他看来就这么来送死有些不值得, 那个女人也不像什么贞洁烈妇，但是像埃文这样的人确实值得尊重。
“埃文，我看你是疏于锻炼，我已经六十岁了还能轻松承受，你这样说明身体太虚了，按照华国人的说法，你需要阳气。”
“阳气？什么是阳气？”
“额，我也不太清楚，我记得好像男人身体里就有阳气，但....”
“等等约翰尼，在最后的几天里就让我们互相尊重些，我不喜欢男人！”
埃文显然误解了约翰尼的话，但他又找不到理由解释，毕竟这也不过是他的华国同事随口提起的，到底怎么回事他也不清楚。
短暂的交谈就在尴尬中结束了，约翰尼看着一脸古怪之色的埃文，很好奇这家伙哪里像是个痴情种子。
“别说了，快去工作吧，我刚刚看发动机一号堆的温度低了几度，虽然还没到异常值但我觉得还是应该看看。”
“明白，船长大人。”
因为时间很短, 珍珠号上没有冬眠设备, 起码五个人的生活物资就算按照最奢侈的方式重量也不会超过一台冬眠机器，而且他们还得时刻盯着飞船。
珍珠号改造的时间太仓促, 尤其是发动机动力改变后原来的电子控制系统也不再适配，火星没时间去调校，只能靠人工的修正。
但修正不需要什么高深的知识，至少对于约翰尼来说就是观察星图比对结果，然后始终让预计航线与地球重合就是了。
坦白说，睡在一颗运有当量超过一亿吨核弹的飞船上绝不是一个好体验，如果不是晚餐中的少量促眠成分，他还真不一定睡得着。
虽然琼斯说这艘飞船的目的地是空间站，但约翰尼总觉得不靠谱。
确实，“天庭”体积十分巨大，但在几十万公里外也就那么回事，想要命中依然是有难度的。
寻常飞船入港停靠都会被港口接管控制权，这不单单是防止事故，也是有准确定位的原因。
珍珠号不会减速，在到达地球的时候依然将保持超过千分之一的高速，这种情况下很可能会错过空间站，一头扎进大气层，将死亡带到地球上。
约翰尼还记得紧急训练那几天背的地图，“天庭”是在同步轨道，它的下方就是人口最多，也是工业最发达的亚洲。
一旦被“撒旦”击中，不但是对人类工业的沉重打击，还会消灭巨量的人口。
重工业的快速发展进一步加剧了人口聚集，现在的亚洲有二十多个人口超两千万的工业基地，这是亚洲舰队、“天庭”的立足根本，如果被摧毁，后果不堪设想。
每当约翰尼一闭眼，他就仿佛回到了地球，看到了亲人和朋友，甚至还看到了许多的亚洲人。
虽然作为一个德州红脖子他没对亚洲人有多少好感，但一想到几千万甚至上亿人会死去，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相比之下，空间站里起码没有那么多人。
约翰尼私底下尝试过改变珍珠号的航线，但他发现AI限定了某些操作和位移偏差，想要减速或者避开地球是完全不可能的。
或许来个电子专家在二十多天里能破解这些，但船上没这种人，就连对外交流的天线都被拆掉，整艘船的内部进行了电子信号屏蔽，不可能传出信号。
抱有这种想法的人也不止他一个，没多久，例行检修的埃文就回来了。
“没什么问题，正常误差，但说实话，聚变堆的功率解开了安全限制，相比以前还是太不稳定了，用不了多久肯定会出些小毛病。”
“但火星一定会确保它能撑过二十天。”
埃文后面的话被堵在了嗓子里，约翰尼说的没错，珍珠号的生命只有二十天，反应堆就算再不靠谱而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坏掉。
“对了，埃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当然你要是不方便的话可以不回答。”
“噢。约翰尼大叔，你可以随便问，我还有什么号隐瞒的呢？况且是你这么一位和善的小老头儿。”
看着故作夸张的埃文，约翰尼又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问出他心底的疑问。
“我看你....似乎并不是太难过，额，这么说可能有些唐突，我是说那天你和你妻子那么亲密，但...
你可以不回答，你就当我多嘴，你知道的，老年人总是话很多，我儿子也有点讨厌我。”
约翰尼小心观察着埃文的脸色，却意外发现他并没有很愤怒的样子，而是出人意料的平静。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释怀似的笑了一声，慢慢说道：
“大叔，你认为我是因为和她分开才那么的伤心，并且痛哭？”
“这....不是这样的吗？”约翰尼有些迟疑，不知道它什么意思。
“如果我告诉你，那个女人早就被我发现背着我乱搞，并且我已经有了离婚想法呢？”
“那你还...”
“呵呵，约翰尼，我带着理想来到了火星，并且在这里遇到了我以为的真爱，但实际却是残酷的，火星的一切不过是地球的重演罢了。
现在的什么联邦、自由卫士在我看来就是一群宗教徒，乌托邦那一套不过是忽悠人的说辞。
我告诉你吧，那女人勾搭上了一个大人物，所以我得去死，但是我侥幸得知了珍珠号的事，所以没有拆穿她还装出一副恩爱样子，就为了来到这里！”
埃文越说越激动，不断向约翰尼靠近，直到抵住飞船操控台无法再后退一步。
他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来自地狱的魔鬼。
“这都是PDC的错！那群无能的家伙只会腐败和玩女人，所有的美好设想都是假的，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甚至火星的独立也是他们放纵的！
十年前，十年前我就听说要减少工作时长、放开娱乐管制，可结果呢？情况只越来越糟糕，如果不是他们不守信，哪里会有火星的这一摊子事？
约翰尼，我要杀死他们！消灭这群尸位素餐的败类，为全人类复仇，为所有人的公平复仇！”
伸手抹了抹脸上的口水，约翰尼没有说话，埃文的话是有根据的，说的也是事实，他的抱怨也是他和他的儿子的不满。
他没办法安慰些什么，常年积累的怨气不是几句话就能消散的。
而这时的埃文也恢复了冷静，他退后一步微微鞠躬，表达自己的歉意。
“抱歉大叔，这与您无关，你是个好人，是个善良的人，我们都没有错，错的是PDC，是那些米虫。”
“不，”约翰尼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我相信这一点。我的儿子也和你一样，他也活的很辛苦，我老了可以忍受这些，但你们年轻人还应有热血。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有多少无辜的人会因此失去生命呢？犯错的毕竟是少数人，我相信大部分人都是没有恶意的。”
“可我们没办法改变这些，珍珠号锁死了一切可能，约翰尼，你我都是这方面的工程师，你知道的。
我也只是生气，但事实无法更改。”
埃文摊了摊手，他刚刚也只是情绪激动，但要真让那么多人去死还真是办不到。
“会有办法的，只要我们还在，珍珠号为了隐蔽失去了一切通讯，现在船上就只有我们，只要有想法，就一定能做些什么。”他的语气很坚定，让埃文有些惊讶。
“可您的儿子们....”
“乔治会理解的，我想他们相比于罪人之子这个身份，更乐意成为英雄的后代。
埃文，现在我想我可以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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