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无法饶恕（4K）
罗辑的面前只有一个对着他的摄像头，他看不到屏幕前的几亿人，但他知道，所有人一定都屏息凝神，等待着他的声音。
“观看直播的人们，与我共同生活在地球上，共同参与对三体文明反侵略战争的英勇的人们, 我现在站在这里，代表所有人，代表所有为生存而奋斗的人。”
罗辑的第一句话就极其沉重，甚至扯上了所有人，即使是普通人，也嗅到了风雨将来的气息，而同样观看着的知情人更是心里咯噔一下, 罗辑既然敢说自己代表全人类, 那他要说的事就是站在全人类的对里面了。
画面中的罗辑继续开口, 他双手撑在木质桌子上，微微前倾。
“自三体危机以来，因为这场足以亡族灭种的巨大威胁，全人类，无论是美洲、欧洲、亚洲的人们，纷纷抛下成见走到了一起。
在共同的威胁下，我们团结起来，将所有人的力量汇聚到一起，共同抵御侵略者。
就在此刻，在美洲舰队的旗舰上安装着来自亚洲能源生产联合体的聚变发动机，俄国高层的手上带着米国生产的智能设备，全球网络安全中心的服务器设立在第三中立国的土地上。
不同国家的人，不同信仰的人，不同肤色的人, 我们因为共同的目标在一起工作，不分彼此，将各自当做最亲密的人，因为在这片黑暗的太空下, 地球上的每一个智慧生命都是最重要的伙伴，是亲密的战友。
为了更好、更有序的合作，由全世界所有不愿意投降的人们，所有决心保卫地球的人联合在一起，建立了行星防御理事会，也就是PDC。
从PDC建成的那一刻起，它就承载着所有人的心血和希望，它代表着人类摒弃了旧时代的隔阂，下决心改变彼此的对立情况，将思考的角度从自己变成全人类。”
罗辑的语速不断放缓，当最后一句话结束时，他的声音已经快要听不见，但如果熟悉演讲的人就知道，这是张扬前的压抑。
本来已经去休息的亨利还是放心不下，悄悄站到了摄像机后面，他的腕表上还显示着统计的实时数据，星环城在各大地区抽样开启了听众的摄像头，观察其反应后汇总。
亨利随机看了几个画面，其中有心事重重的中年人，也有瞪大眼睛的少年, 也有老人和妇女，但他们此时都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静静看着屏幕。
他向罗辑比了个手势，罗辑微不可查地点点头，暂时放下心来，然后开始全身心酝酿情绪。大概十多秒后，他突然举起右手，手掌紧紧握成拳头，手背上的青筋高高凸起。他的语气陡然拔高，饱含着愤怒喊道：
“PDC代表了全人类抵抗的意志，代表了为所有不愿意坐以待毙的人的奋斗，但现在，PDC已经背叛了人类！
就在几个小时前，我的调查员们对于一些可疑人员进行了突击调查，虽然仅仅是最初略的统计，但结果还是让人压抑不住愤怒。
到目前为止，PDC共有两百一十四人被查出与ETO分子存在密切联系，其中有一半以上属于高层，甚至就连PDC的一位秘书长也已经彻底背叛人类，在我们抓捕时还试图联系ETO分子，情况极为恶劣！
这二百多人涉及七十一个不同的部门，几乎涵盖了所有领域，并且，每一部门都有举足轻重的作用，现在，我已经可以确认，PDC已经完全被ETO及其他反人类叛徒控制，失去了正常行驶职能的能力，彻底沦为三体人的傀儡工具！”
罗辑的右手不断挥舞，每一下都在宣泄他心中的愤怒，因为他说的不是夸张，是事实！
在原计划里，他认为叛徒大多应该是底层人员，高层许多人顶多是贪污或者其他“寻常”罪名，需要他玩一点文字游戏才能将失态说得严重些。
情况比他想象地要糟糕得多，因为时间太紧，所有的可疑人员均遭到了不同程度的非常规审讯，这些人完全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很快就吐露出大量让人心惊胆战的内容，哪怕是最沉稳的亨利拿到材料的时候，都忍不住狠狠拍在罗辑的桌子上。
所以罗辑不需要去伪装情绪，甚至需要为了说下去压住愤怒，否则很可能气的破口大骂。
而他想要的效果也当然达成了，现在观看直播的人数已经飙升到了九亿多人，甚至一些管控不严的电视台都开始转播，实际观看人数已经超过了十亿人！
这一点不但罗辑知道，很多的有心人同样也知道。
在PDC总部，雷斯特同样坐在电脑前看着直播，从罗辑一开口他就有不好的预感，等后面的爆炸性消息说完，他的情绪终于压不住了。
雷斯特的手狠狠砸在面前的桌子上，声音大得甚至惊扰到了周围的调查员，他们因为守卫的因素，倒是没有看直播。
守在外面的调查员赶紧跑过来，就看着雷斯特面色铁青，涨红了脸咆哮着：“他们怎么敢！为什么ETO能一直渗透到PDC几乎最高的位置，而我却像个傻子一样蒙在鼓里！”
他不怀疑罗辑所说的真实性，即使人数有所造假，但指名道姓说出胡克斯的名字，那一定是有了确凿的证据，几乎铁板钉钉才敢这么说。罗辑不可能那自己声誉开玩笑，更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撒谎。
与此同时，在几百公里外的德克萨斯州，老约翰尼的儿子乔治也在杰妮的陪同下，缩在出租屋里看着直播。
现在的他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是杰妮用力拉住了他，他当场就可能把笔记本扔下去。
乔治自从火星叛乱，与父亲失去联系以后，脾气就一直不太好，更是对PDC多有不满，但也仅仅是心里说几句的程度。
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之所以火星发生叛乱，父亲被困生死不明完全是因为PDC已经被三体人渗透成了筛子，甚至地位仅在轮值主席之下的秘书长都成了反人类叛徒，这怎能不让人愤怒？
一想到无数人的血汗，不分昼夜的努力，想到频出的加班猝死的人，想到自己不不如意的生活，乔治越想越气，将所有的一切不满都归结于PDC，噌地一下站起来，就要出门。
“你去哪里？”
杰妮连忙问道，但乔治只是丢下一句透透气，随手穿上衣服就出了门。
夜晚九点多的街道本不应有什么人，尤其是出租屋房区治安不太好，平日里晚上基本没人。
但当乔治走出门前灯光的时候，立即看见了黑暗中零零散散不断闪烁的火星，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快步走了过去。
如果是平常他看见黑暗中有人聚集一定掉头就跑，但现在他并不害怕，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出来的目的与他相同。
果然，等他稍微一靠近就听到了咒骂生，即使听不清在说什么，但那样反愤怒的叫喊声，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狗娘养的PDC，他们简直是一坨牛屎！”
或许备着气氛感染，乔治随口就骂了一声，黑暗中的一个小个子似乎也有同感，狠狠点了点头，香烟的火星的黑暗中划出一条弧线。
“你说得对，他们都是狗娘养的！”
小个子附和一声，然后将嘴上的烟递给乔治。
“兄弟，你也看不下去了对吧，那帮畜生，竟然拿我们纳税人的钱去做这种蠢事！我们竟然是给叛徒打工，这简直比赌徒还可笑！”
乔治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他结果烟狠狠抽了几口，烟草的刺激让他情绪更加高涨。
这条小巷子里聚集着差不多四五十人，都是些生活不如意的家伙，打他们此时都无法忍受背叛，想要出来稍稍平复一下心情，但聚集在一起后反而只让愤怒发酵而更加强烈了。
“我们应该去抗议！”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立即激起了一片赞同声，他们此时已完全将PDC的严格管控抛在脑后，或者说，现在的他们已经不认同PDC的地位。
“这些叛徒应该受到惩罚，PDC要解散，我们决不能忍受这样的背叛！从火星独立开始我就知道他们是群废物！”
“对！PDC根本不能让我们活下去，他们只会带给我们苦难，全人类过去几十年的付出全都成了叛徒的武器，我们完全被玩弄了！”
“说得对！推翻PDC！”
“终结那些叛徒，一定要彻底消灭ETO！”
“雷斯特要辞职并为此负责人！”
“......”
人群中不断喊着此起彼伏的口号，在黑暗中，他们变得出奇的狂热，大声宣泄着内心的想法。
这一切在罗辑继续讲话时终止了。
“快看，罗辑又在说话了！”
刚刚还在呼喊着的众人迅速围过来，凑在一起盯着影响，那人打开了投影，所有人都能看见画面。
此时的罗辑仿佛比他们还要激动，他的眼眶通红，牙齿紧咬着肌肉僵硬，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副愤怒到极致的样子。
“我现在要说的，是这些叛徒联合ETO分子，在三体人的指使下，所做的诸多反人类行为中不起眼的一小部分，但即使这一小部分，也足以让最平和的人暴起，让最善良的人想举起屠刀。”
罗辑深吸一口气，看向手中紧紧抓着的材料，用悲痛的声音说道：
“邪恶的三体人为了诱惑这些叛徒，不择手段地给予了将思维转移到人体的技术，这些可恶的叛徒在过去的几年里，建立了大大小小的生物实验室，以志愿者名义招聘年轻力壮的青年人。
而这些志愿者最后的结果是被迫与这些叛徒以及他们手底下数以十倍、百倍的同谋们互换身体，这些叛徒用仅有二十岁的身体继续活下去，而那些被利用的可怜人们，则会被毫不留情的丢弃！
用他们健康的身体，以无限可能的未来为代价，换来的却仅仅是几十万美元而已，他们用这一点钱就夺走了其他人的未来，并且继续作恶下去！
根据我们的调查结果，已经至少有五万人接受了这种邪恶的思维转移技术，而在这背后，是至少三倍数量死去的志愿者！
现在，我们将公布一些已经取得的证据及录像。”
镜头切换，画面中出现了一个颓废坐在沙发上的秃头中年人，正是叛徒之手胡克斯。
屏幕前的人们一见到这张脸，就恨不得生撕了他，却只能死死盯着画面。
很快，审讯过程就展露出来。
【PDC现任秘书长胡克斯，请你对着镜头说明身份。】
【我是....胡克斯，现任秘书长。】
【现在，我将按照紧急调查条例，对你进行审问，这段视频将作为证据对外公布，请你务必保证每一句话属实。】
【我会的，我保证不会有任何隐瞒。】
【首先，请你如实供述思维转移技术的来源，提供者，以及具体实用时间。】
【这项技术是七年前一名代号‘剑鱼’的人给我的，他给了全套的技术，并让我调用资源去实现。】
【‘剑鱼’是ETO分子的代号吗？】
【是的，他是我的联络人。】
【请继续。】
【具体.....我不过多说当时的过程，总之，再知道可以借着别人的身体活下去后，我无法去抵抗他，加上我早就已经投靠了ETO，所以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就在那后不久，我就利用他们在星环城发展的人，开始利用星环城的科学力量进行研究。】
【星环城？请你说明理由。】
【思维转移技术需要极高的技术水平，并且这一技术与正在研究中的火种计划有大部分的重叠，例如转移需要的各种思维读取、写入设备都只有在星环城有研究，并且那里的研究员对此很熟悉。
为了尽可能加快实现的速度，所以我和其他人伪造了一个PDC的秘密实验室，定期放出一些资料，将其交给星环城作为秘密任务研究。而他们的研究成果也是秘密的，相关人员被收买，这些成果会反馈给我，直到完全实现这项术。】
【他们研究成功了，但如此重大的实验为什么星环城的高层和PDC不知道？】
【我做的很谨慎，加上在星环城的策应，每一个方向都交给不同的研究小组，他们都只知晓一部分，并且很多人并不知道他们研究的真实内容。
在这样的情况下，加上三体人给的技术很全，没有几年我们就将其变成了实实在在的设备。】
【所以在此之后你和你的同谋就开始转移自己的意识？】
【是的，我们每时每刻都在期盼这一刻。】
【受转移对象是哪里来的？】
【志愿者，我们以高危临床试验的名义不断用高薪招募志愿者，他们都身体健康、是理想的身体。
自从那些设备被制造出来，我们立即就开始利用它，不单单是给自己用，还以此来拖更多人下水，让他们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有多少人？】
【很多，多到我记不清，但至少有六万人。】
【但是根据我们查到的实验日志，至少有十四万人以志愿者的名义死去，你说他们很健康，为什么也死了？】
【.....我们的‘客户’都是些有地位的人，总是对自己的身体有些不满意。】
【也就是说，仅仅是因为面貌或者一些极小的原因，你们就杀死了他们？】
【是这样的。】
【如此多正常青年的死亡没有引起注意吗？】
【基本上每一个实验室所在的州市，我们都买通了主要的官员，有些是利用永生的诱惑，但大多数人是用金钱或者权力。】
【最后一个问题，你现在心里还有人类，依然站在人类一方吗？】
【我很想拒绝回答，但...我的行为无法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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