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医家
季妍樱是掐着时间来的银台门外,百官从此门出入皇城。
陛下取消了大朝参每日单独召官员议政,进进出出忙碌得很朱雀大道随时可见奔马呼啸的官员,季妍樱打听了许久得到了一鳞半甲,拼凑出来居然是陛下要遣人出使西域。
只要出使归来完成陛下的任务,这就是天大的功劳,且有功与朝廷百姓,若是做得好流芳千古不无可能。
季妍樱是个心气高的人,不愿意委顿在帝京中碌碌无为,这对她来说是天大的机会。
街上依旧是没有几个人的,但有些大胆的出门置办粮食,给帝京添了几丝人气。
自从□□后兵部加大了各地的防守和安抚,但凡疫区层层把守瘟疫没有更大规模的扩散,帝京的病人统统挪去了伏阳镇,帝京宵禁的时间减短紧张气氛为之一松。
她翘首以盼终于是等来了想等的人,连忙上前去。
“姜大人留步。”下朝出宫门时季妍樱笑意盈盈的叫住姜扶月。
她们同出身璧山书院,但姜扶月生性冷清不爱与人来往,她们之间点头之交而已。
季妍樱见她停下行礼道;“姜大人好。”
姜扶月微微颔首算作回礼,季妍樱在吏部任职主事,可姜扶月担着秘书少监的职跟着中书令历练,大宁三省首重中书姜扶月的身份是这届科举中最高的。
“下官备了酒想请大人一叙。”
她说的热情且急切,是有事相求的模样,姜扶月应了她的请。
季妍樱在长安楼备了酒席,等姜扶月落座再三敬酒方开口。
“姜大人,下官不才想问一问陛下是否有往西域派人的意思?”
她官小除了朔望朝参是没资格见陛下的,朝中其他璧山学子大多外放尚且不如她,思来想去只好来宫门口堵姜扶月。
姜扶月没有像她想象中那么不近人情,反而温和道:“陛下没有提但几次议事都有此意,你若是想去西域向陛下上奏便可。”
说完饮了杯酒便转身离开了,季妍樱谢她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见她下楼飞身上马自朱雀大道飞驰,季妍樱看着她裙摆烈烈潇洒背影感叹,“这才是天之骄女啊。”
季妍樱的奏请被桑琬允准,甚至为嘉奖她是第一个自请去西域的人,桑琬下旨封她为先锋使者出使西域。
城外十里亭,钟离镜亲自送使者们远行,姜扶月亦在送别之列,大宁瘟疫四起朝廷动荡,陛下派人出使西域无非为以物易钱救济灾民,姜扶月把季妍樱叫到一旁从袖中拿出本册子,“我问了钟离大人西域各国风貌与风俗规矩,你拿着免得和她们打交道时不顺。”
“多谢你。”季妍樱赶紧接过宝贝般收进袖子里郑重道谢。
璧山书院学子出身大多贫苦,有同气连枝之感,姜扶月虽面上冷淡到底念着同窗之情。
季妍樱不由得生出离别的萧索来,“前三甲中你留在了中书,吴佳纾在江南,我即将远行西域不知再次相见何时。”
言至于此姜扶月低垂眼帘难得出现了不开心的表情,二人静默良久直到钟离镜敬酒时,出使使者们和送别的人皆举杯饮下离酒,钟离镜开口道;“祝愿诸位平安归来。”
天水围城把瘟疫困住不致扩散,但城中的人尚在苦苦煎熬,太医署大半的太医赶到这里,民间医家更是聚集无数,不断的改方子试药却只能缓解不能根治,净坊中染病者无数净坊外焚烧的浓烟终日不散。
董洛臻凭着敏郡王的推荐加入了净坊,焦头烂额的翻找前人记载,现在病的不止是百姓更有医家倒下了。
她自入净坊以来细心钻研药方,同为贫民诊治出身的刘银珂和她一起,刚有些眉目拟出了初始的方子,她却染上了瘟疫。
眼见着她日益病重,净坊中不断的往外抬人,这叫她如何不心急。
正翻阅着突然听人喊道:“刘大夫不成了。”
她顾不上手里的书夺门而出,刘银珂的房间离她不远,这几步路她走的跌跌撞撞,踏进房中才敢相信昔日并肩作战的友人已经是奄奄一息。
“银珂。”董洛臻刚叫了名字眼眶便红透了。
“你别过来。”刘银珂制止她想要上前的动作,尽力的扯出一个笑嘱托她,“我要不行了,把前几日你我商讨的药方给我服下。”
“不行,那是虎狼之药,且没有任何依凭能治好你,贸然服下你恐会有性命之忧。”董洛臻不肯,从来试药之人极少有生还可能。
见她拒绝刘银珂急了,无助的唤她,“洛臻,洛臻。”
她看着董洛臻字字坚定,“你我是医家。”
董洛臻转过头不忍在看,眼中泪水夺眶而出。
她们是医家当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不计生死,可谁来救她们。
银珂本为富家女,一朝为医散尽家财的救治穷苦人,心肠慈悲不下于庙中的菩萨。
老天,老天啊!你怎么舍得为难这良善人。
最终董洛臻顺了她的意,把药给她服下。
董洛臻没有想到的是,方子的药效太猛了刘银珂根本挺不过去,挣扎到第二天早上不甘心的闭上了眼,临走时还在叮嘱她,“药效虽然猛烈但有治愈的功效,我体内燥热你加些降火的药再试一试。”
她不怕自己要死,只可惜没能试出最妥当的药。
董洛臻静静落泪为她梳洗,于床前行大礼,“洛臻代病者谢你大恩。”
送走了刘银珂她立马收拾行李独自去净坊居住,千若收到消息赶过去时她给自己铺好了被褥,面巾弃之不用简直是不要命。
“你这是做什么?”
“小人想试药。”
“你没病试什么药。”千若话出口反应过来她是想试药所以要住在净坊,满面惊异道,“事无绝对你的药若是不管用你的命便没了。”
董洛臻坦然的躺进被子里,规矩体统抛到一边舒服的裹在被子里,“洛臻不怕,在我之前有位刘银珂大夫不幸染病,她生死一线时用自己的身体试药,因为药性过猛没有救成,临走还要我记下她的反应以图改进药方,医者仁心不外乎是。”
说着说着她闭上眼似乎想睡一觉,喃喃道:“我们是医家。”
帝京中桑琬收到了江南的岁贡,往年的奇珍异宝全换成了真金白银,这笔钱很恰好的解决了天水和帝京的难处,桑琬多日来绷紧的神思放松了不少,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疲倦。
正逢许述白的生辰她去宣明宫坐坐,她难得来许述白自是柔情体贴。
“湛儿呢?朕要抱抱他。”送上贺礼用了晚膳桑琬要见孩子。
许述白叫奶父把孩子抱来给桑琬,趁着她逗孩子出言道:“陛下,渝儿很久没见您了,要不让她进来给您请安?”
女儿要请安桑琬当然答应,她随口问桑渝的功课,她是随口问的有些问题称得上高深,出乎意料的是桑渝对答如流。
桑琬不是严母不肯给孩子好脸色,摸着桑渝的头好生夸赞了一番,然后对着许述白柔声道:“你很懂得教女。”
桑渝得陛下喜爱许述白眼角眉梢的染了笑意,嘴里不住的和桑琬说桑渝平日如何,桑琬拿出耐心听着,但听他没完没了的说那些翻来覆去的琐事听得头疼,遂给凝香儿使了眼色。
“陛下,太极殿新送来的奏疏您还没看的。”凝香儿心领神会,神情郑重的开口。
事关国事许述白不敢留人,恭恭敬敬的送桑琬出门。
回太极殿的路上桑琬坐在帝辇上扶着额头,十分苦恼的样子,“这桓妃是越来越唠叨了,朕记得他刚进宫时多清冷个人啊。”
“许是桓妃主子生了孩子的原因,比之从前性情温和了。”凝香儿低着头道。
桑琬笑她,“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场面话了。”
凝香儿抿了抿嘴唇似乎是在懊悔瞎跟人学,“陛下要回太极殿吗?”
桑琬闭目养神淡淡道,“你说呢,谎都说出去朕得给你圆啊。”
与此同时孟南洄在承明宫点着灯看账本,宫里的账本开销他要一条一条的看,宫外瘟疫四起朝廷赈灾需要不少花费,后宫总有能省钱的地方。
书案上点了好几排灯照着,他揉揉酸涩的眼睛接着翻页。
内侍掀开门帘桑娢端着碗银耳汤进来,“父亲,您歇歇用碗汤吧。”
孟南洄看了眼漏刻,“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觉啊?”
桑娢坐到孟南洄的身边道:“父亲没有睡儿子不敢去休息。”
言下之意是劝父亲该睡觉了,童言童语逗笑了孟南洄,他把桑娢抱在膝上去蹭他的小脸蛋,“我们谪凡真是孝心,父亲这段时间太忙都没有陪你,今天父亲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对于皇室的孩子来说父亲和自己睡是很有诱惑力的,桑娢整个人雀跃起来,笑道:“好。”
和孟南洄的忙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李粲,甩手不管宫务的他简直是悠闲到令人发指,最无法忍受他悠闲的人是孟南洄。
他为了改宫里的账开源节流忙得天昏地暗,索性把两个孩子全扔给了李粲照顾。
好在桑溪安静桑娢懂事他没什么累得地方,不同于桑湛那种照顾又一个润儿的感觉,在这两个孩子里他只觉岁月静好,但不可避免的去润儿要是在会不会和桑娢一样,身体会不会养的健壮些了,性子是更开朗些还是更柔和些。
他开始天马行空的想象着,时间久了竟会精神恍惚的对着桑娢喊润儿,往往等他回神的时候早已说了好多。
奇怪的是每次桑娢只是静静聆听没有反驳他不是润儿,李粲一脸歉意的回神时也是微笑着不言语。
李粲以为他是年纪小不明白他在叫谁,可桑娢眼神清明并无懵懂,渐渐桑娢会在他出神时答话,以桑润的身份。
李粲惊觉桑娢的举动,找机会拉住他问道:“谪凡,叔叔最近身体不舒服有些胡言乱语,你怎么跟着叔叔胡闹呢?”
桑娢摇头,“叔叔是太想孩子了。”
“你说什么?”李粲不敢置信,要知道桑娢出生是在润儿去世后,等他记事时宫里几乎不会有人提起早逝的润儿,他怎么会知道。
李粲缓缓呼吸平息心中的悸动,握着桑娢的手接着问:“是谁告诉你润儿是叔叔的孩子的?”
桑娢一脸明朗笑意道:“何须别人告诉,那是谪凡的大哥哥啊。”
听到这话李粲低下了头。
有水滴在桑娢的手上,他抬头看天万里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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