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陈业生
“本台消息。在刚刚过去的中秋假日期间，市民王先生带着全家前往玉山旅游，意外遭遇了未知生物……”
“据王先生所述，他们在林间穿行时听到婴儿啼哭，以为是被父母丢弃，没想到过去一看，却是一体型近成年人的大雕，头上长着一只树枝状的角。”
“没有尾羽，却有一长长的猎豹似的尾巴。那婴儿的啼哭声竟是这大雕发出的。有专家指出，据王先生拍摄的画面来看，这与《山海经》中记载的‘蛊雕’非常契合……”
陈业生翻开《山海经》，对照着电视正看得津津有味，频道却突然被切换到了戏曲栏目。陈业生偏头一看，爷爷穿着短袖汗衫，一手拿着遥控器，哼着小曲儿，理直气壮地坐了下来。
见陈业生望向自己，爷爷抬起下巴瞅回来，丝毫不觉得自己换台有何不妥。
“爷爷，说好这个点给我看新闻的……别家大爷都爱看新闻，怎么就你只听曲儿！”陈业生抱怨。
“给你看新闻，不是让你看这些不正经的玩意儿。成天神神怪怪的，高考考了多少分啊？还不去研究研究志愿去，要是没学校要你，就给我搬砖去！”
“……”陈业生泪流满面，果然还是因为高考分数啊！
昨天高考刚出分，本以为考得不差的陈业生一查分，居然才刚踩上一本线。
众所周知，高考填志愿，踩线等于没过线。除非人品好，捡上漏。
无奈地合上《山海经》，爷爷的声音又在耳边炸响：“家里没米了，你去超市买一袋来……你那破书赶紧收起来，早晚给你扔了！”
“知道了知道了，就去！”
陈业生连忙飞奔回房间，把书给藏到学习资料底下，拿个《星火英语》的外皮包起来放好。
爷爷已经扔了他好几本《山海经》了，就这一本要不是陈业生誓死力争，也早就被爷爷强抢民书了。
戴上口罩，出门。陈业生在超市里买了一袋20斤重的大米，结账的时候看到店员也在看新闻，是陈业生没看完的那个栏目。
关于蛊雕的报道已经结束了，但几个店员还在议论。
“我堂哥也说前阵子在路上遇到个古怪玩意儿，长得可邪乎了，又像狗又像马的，还咬人，警察都让咬伤了。后来部队过来，才给弄走。”
“听说那些部队的人都不同凡响得很，有点东西的嘞。”
“现在这些小怪兽的新闻可多得不得了！我看啊网上传得不假，末日要来了！”
“哪儿啊，什么末日！就是进化了，没啥。咱们祖宗刚出现的时候，在别的猴眼里不也是奇奇怪怪的嘛。”
店员你一嘴我一嘴的，说得有鼻子有眼。陈业生盯着电视看了许久，期盼着能在新闻上再看到一些类似的报道，然而看看时间，他决定还是赶紧回去。
再不回去，爷爷该生气了。
于是陈业生抱起大米，赶紧跑回家。有个店员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他是陈家那个孩子吧？听说他爸就是部队的，十多年前突然……”
“嘘，别提这个。”另外一个店员连忙制止：“他家那老爷子古怪得很，别人提这个被他听见了，就上人家家门口骂。”
于是先前那店员摇摇头，又望着陈业生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
“怪可怜的……”
陈业生并不知道店员在聊什么，关于自己的父亲，陈业生只有一点点模糊的印象。
有时候陈业生甚至分不清，那点模糊的印象是真实的记忆，还是自己的想象。
爷爷说，在自己五岁的时候，父亲就离家出走了，原因是总被婆娘嫌弃赚不了钱，连累他们娘俩过苦日子。
父亲听着烦了，索性仰天大笑出门去，决定闯荡一番事业。
后来估计是没闯出什么名堂，到现在十多年了也没个消息。
爷爷说：“那逆子走的时候你妈刚怀孕一个月……真他妈是个狗娘养的东西！”
陈业生也觉得父亲的确不是个东西，但出于对过世奶奶的尊重，他没有附和爷爷的话。
对于这种说法，与爷爷相依为命的陈业生一直深信不疑。然而随着他渐渐长大，从周围一些人的口中，陈业生却听到了不一样的版本。
他们说陈业生的父亲不是因为被婆娘嫌弃才离开，而是为了某个神秘的任务。他的父亲也并非一事无成，恰恰相反，他的父亲是一名军人。
一名在这个社会备受尊崇的军人。
至于那个任务，根据近年的各种蛛丝马迹，陈业生认定，就是和这些年来频频出现的山海经异兽有关。
陈业生也尝试过，从爷爷那里打听消息，可是爷爷什么也没告诉他。至于母亲……
母亲在父亲走了以后就大着肚子改嫁了。对方是个机床工人，自己也带着一个女儿。
所以改嫁后的母亲生活也很紧巴。母亲每个月会打很少的生活费给陈业生，除此之外他们很少有交集。陈业生只大概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远在六百公里外的母亲，和一个小他六岁、未曾谋面的亲弟弟。
靠着爷爷的低保，和母亲打来的生活费，爷孙两省吃俭用，撑到了陈业生考上大学。
本想着考个好学校扬眉吐气，以后进大企业挣大钱。可惜，关键时刻掉链子……
陈业生一阵思索，见电梯已经到了22楼，便又抱起大米往家里走。
家里的门竟然是开着的，还有几个穿着军装的男人。里头传来爷爷的哭喊声，吓得陈业生浑身一凛，扔下大米就冲进家，在哭着喊着撒泼的爷爷身前一拦，警惕地看着几个不速之客。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几个穿军装的此时也很懵逼，其中一个佩戴着上士军衔的军人道：“同志你好，我是江海市征兵办的。因为你之前在我们那边登记过，所以来问问你今年是否有意愿……”
“没有！”上士还没说完就被爷爷粗暴地打断。老头子此时脸上还有泪花，骂道：“老子说了他不去，你们他妈的有完没完？！”
几名军人被爷爷搞得一阵无奈，陈业生闻言却是了然。他早就在军人事务局登记过，表明自己有服兵役的意愿，只要一满十八周岁就有了资格。
算起来，倒是离自己的十八岁生日不远了。
陈业生从来不过生日，但年龄终归关系到很多东西，日子他还是记着的。
“你的身体条件很不错，参谋之前就在花名册上点过你的名字。昨天我们看到你的高考分数，认为你可以尝试报考军校，所以才来……”
上士的话又没说完，老头子跳脚骂道：“上什么军校？谁他妈的说要上军校了？你们给我出去，你们这叫强行入室知道吗？赶紧给老子滚出去，再不走我报官了啊！”
说着老头子就抄起了扫把，对着几名军人一阵乱打。
陈业生担心爷爷一把年纪，因为殴打军人被请去派出所溜圈，赶紧使出三头六臂阻拦爷爷的暴民行为。几名军人则是一边往外退一边对陈业生道：
“后天军校就开始提前批了啊，第一志愿报东风军校，服从调剂，参谋说你被录取的几率很大啊！”
那上士说完，门已经被爷爷重重地关上。老头子扛着扫把怒视陈业生，头发都快直起来了。
“你要是敢填军校，我就没有你这个孙子！”
然而陈业生却并未如往常一样顺从地应声，他不言不语，沉默地望着那盛怒的老人。
头发花白，身子还算硬朗。眼前的老人与他相依为命十多年，给了他一个家，一个依靠。
他敬畏，爱护，尊重，但他不想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一辈子。
也许老人是为他的安全着想，才撒了这么一个谎。
但陈业生，他想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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