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犟轩运莽撞戳隐痛苦秋燕含泪怒逐客
虽然秋燕下了三次逐客令，但轩运并没有执行“命令”。他坐在床上，用毛毯紧紧地裹住自己的身体，看着秋燕泪水汪汪的眼睛，苦笑了一下说：“好好好！不说了！秋燕，不说那些事情了还不行嘛！”
秋燕没有吭声。她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着下巴颏儿，透过窗玻璃看着外边，止不住眼泪扑簌簌地流。
轩运披着毛毯走到秋燕跟前说：“秋燕，其实我这次来到这里的真正原因还是想劝你上高中，考大学，因为你智商高，一定能考上好大学，你不能耽搁了大好前程，那样太可惜了，就像一块美玉被埋没了……”
“哎呀，你不要说啦行吗？我不读书了，永远不读书了，读书的念头早已彻底断了！”
“哎！秋燕，你为什么就这样坚决不读书了？你给我个理由或者原因呀？一个天资聪颖，完全能考上大学的人，还遇上了高考制度的恢复，这不是久旱的田禾遇到了甘霖吗？你应该吮吸甘霖，茁壮成长，灿烂绽放呀，可你却放弃了自古及今人人梦寐以求的金榜题名荣耀风光的良机，这太不可思议了，太令人费解了！”
“不愿意读了，不想读了，这就是原因，人各有志，有人喜欢追名逐利，高官厚禄，也有人甘心隐居山林，与世无争，还有人情愿出家为尼，削发为僧呢……”
“不，秋燕，不是这样的，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你心里一定有很深的伤痛和苦衷，它使你刻骨铭心又难以言说。它在猛烈地不断地惊扰你、冲击你、刺激你、折磨你。它摧毁了你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它使你心灰意冷悲观厌世自暴自弃，它使你伤痕累累的心终日在凄风苦雨中游荡，你一直在竭力地逃避什么，遮掩什么，秋燕，你说呀……”
轩运越说越激动，竟忽视了秋燕的反应。
“轩运，你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秋燕哽咽着、声音颤颤地说。
“不，我要说！我要说！不然我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我心里惶惑，我憋得难受啊！”
轩运的犟劲又上来了。
秋燕抬起头，用泪水盈盈的目光看了看轩运，长叹一声，又低下了头。
“秋燕，燕子！在我情绪极为低落，心情极为糟糕，万念俱灰，精神几近崩溃的时候，在教室你旁敲侧击地开导我，更让我感动的是，你还劳心费神，书写了长达六页信纸、三千多言的文字对我进行开导和劝慰，你纯洁真诚和善良的心，让我感动不已，热泪盈眶。当时，我心里突然就不由自主地蹦出了两个词语：兰心蕙质和秀外慧中。我想，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纯粹最真诚最发自内心的对一个人的评价……”
“轩运，轩运！你……你……不要说了……不……不说了……”
秋燕看着轩运，声泪俱下。
但轩运的话像开了闸门的洪水，滔滔不绝，难以阻挡。
“你劝说我，希望我摆脱不良情绪的困扰，走出可怕的心里阴影，你开导我，你说有些话憋在肚里会使人崩溃，有些事压在心上会使心裂碎。该倾诉时要大胆倾诉，该分解时要善于分解，希望我找一个可信赖的人或者知己朋友畅说欲言、倾诉苦恼、释放压力。可是，燕子，你心里的苦，心里的痛，心里的无奈和凄楚，为啥就不能对我说呢？我能敞开心扉把心里的话毫不保留地给你说，你却对我紧闭心灵的大门！是……是……是我不值得信赖，还是我不配……不配做你的知己……朋友？”
轩运说着，眼圈发红了，声音也哽咽了。
“轩运，轩……轩……运……运，运，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没有伤痛，没有苦衷，没有受到任何刺激和伤害，我心里很平静，生活很愉快……”
秋燕趴在桌子上，哭着说。
一个基础扎实，天资聪颖的佼佼者，在高考制度恢复，全国学子欢欣鼓舞的形势下，却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甘愿在一个贫困的山村当小学代理老师；一个曾经劝说自己，要摆脱不良情绪困扰，走出可怕的心理阴影的朋友，却在她的手抄本扉页上写着：“羽翼已折断，管它云卷云舒，心事成泡影，莫谈花开花谢”这样悲观厌世心灰意冷的话语；一个趴在桌子上泪流满面、哭泣不止、与自己是知己朋友的女生，面对自己的再三询问和劝慰，却言不由衷地口口声声地说，她心里很平静，生活很愉快——哎……这是怎样让人酸楚让人心碎让人无可奈何的事情啊！
轩运感觉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疼痛。他站起来，把毛毯扔在床上，走到秋燕面前，禁不住泪水盈眶。他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站在老师面前一样，低着头哽咽着说：“秋燕，燕子！在我心里，你是我最知心的朋友，我心灵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着，你可以在任何时候毫无顾忌地、自由自在地走进我心灵的每个角落。对你，我没有隐私，没有秘密，即使我对父母、对张珊都不能说的话，我也会毫不保留地倾诉给你。在我这一生中我可以肯定地说，像你这样的知己，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可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向我诉说你心里的苦，心里的痛呢？能分担你内心的痛苦，减缓你心灵的重负，对我而言，既可以慰藉我负疚之心，也可以了却我牵挂之情。并且，我一直觉得，你的所有痛苦和不幸，都是我直接或间接造成的，你一直这个样子，让我于心何忍、情何以堪呀！秋燕！燕子！”
秋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她缓缓地抬起头，专注地看着轩运，朦胧的泪眼顷刻成了两股涌泉。她时而紧抿嘴唇，沾满泪水的鼻翼不停地翕动着；时而微启朱唇，两排洁白的牙齿轻轻地咬合在一起。由于情感的潮涌和泪水的涌溢，她的脸颊显得潮湿而红润。此时，梨花带雨的秋燕，显得更加楚楚动人娇艳柔美。
轩运看着秋燕，觉得她实在是太美了，美得让人难以抗拒，美得使人血脉喷张。他真想伸出双手，捧住她那熟透了的苹果一样的脸庞，欣赏着、享受着，永远也不放开。可是他没有，相反的是，内疚和罪恶的感觉陡然在他的心里升起。
她的内心正在遭受着怎样难以诉说和难以承受的煎熬？她的泪水中包含了多少痛苦、多少屈辱、多少绝望、多少无奈？你知道吗？你怎么能用她的泪水来愉悦你的情感？在她的哭泣中寻求自己的享受呢？”
“啪、啪”轩运完全是情不自禁地在自己脸上扇了两个耳光。
秋燕先是惊愕地瞪大眼睛，接着就极快地抓住轩运的手，哭着说：“轩运，你咋了？你这是咋了嘛？”
“我就是个混蛋、人渣！”
“你、你这是咋了？为什么这样啊！”
“秋燕，你不能这样压抑自己，不能这样折磨自己，说出来吧！把憋在你心里的痛苦、屈辱、无奈，都说出来吧，我求你了！不然我的心会永远遭受愧疚、遗憾、痛苦的折磨！”轩运哽咽着、乞求着，眼里蓄满了泪水。
“你不要逼我了，轩运，我没有丝毫痛苦，没有任何屈辱！”秋燕放开轩运的手，擦了擦眼泪说。
“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这件事情一直困扰着我，你能回答我吗？”
秋燕不解地看着轩运的眼睛，点了点头，轻轻“嗯”一声。
“在体育场东大门前边那天晚上，你是从家里来到县城的吗？你上衣……”
秋燕立马知道轩运要问她什么了，她的心突然像被一只无形但却很有力的大手紧紧攥住一样难受。
“不，不要问！不要问了！”秋燕使劲地摇摇头，把脸扭向一边去了。
看到秋燕的样子，轩运突然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清醒地意识到，他的猜测很可能会成为可怕的事实。
可是，聪明的轩运因为情绪的影响，此时却显得那样糊涂而鲁莽，他没有仔细考虑秋燕敏感而痛苦地拒绝他再问下去的原因，就直截了当地问道：“那天晚上，我看见你头发蓬乱，上衣敞开着，你的裤子被撕破……”
“你……你……胡说，瞎想，你走……走……走……马上滚出去……”
她猛然站起来，指着轩运，手指颤抖着，嘴唇也颤抖着。面部的肌肉猛烈地抽搐着，脸上的血色骤然褪去。
其实，轩运只是抱着一丝这样的希望——通过秋燕的回答或者解释，来否定自己的猜测。他并没有仔细考虑这样近乎愚蠢的直接的问话，会导致怎样的不良后果。
秋燕的样子真是把他吓了一跳。他急忙说：“秋燕！秋燕！燕子你……你……
“滚出去！你……你滚出去……滚……滚……”
秋燕放声大哭了起来。
朱老师听到哭喊声，便匆匆忙忙地走进来吃惊地问：“怎么啦？怎么啦？秋燕，你们这是怎么啦？”
轩运立即把脸转过来，对着朱老师恐慌地说：“阿姨，我……我是想劝说她继续读高中考大学，她就……”
“我读不读书管你啥事？你走！你滚！滚……滚……快滚呀……”
秋燕擦了一把泪水，止住了哭，大声吼道。
朱老师看了一眼轩运，冷冷地说：“你就是高轩运吧？秋燕她既然铁定了不想读高中了，你一味地劝说也无济于事。再说这也不是太着急的事，得给她个考虑的时间——你还是走吧，快点走吧，让校长知道了就不好了！”
轩运扭过头，看了一眼秋燕，皱了一下眉头，长叹一声，转身就走。刚出了秋燕办公室的门，他突然就挥起手在自己脸上“啪啪”又扇了两个耳光，接着说：“我他妈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憨怂！”
秋燕站在房间里，看着轩运低着头默默地走进雨雾中的背影，眼泪又刷地汹涌而出。
屋内的泪眼，屋外的雨雾，秋燕感到是如此的痛苦、失落和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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