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破局
“郡主,您可回来了。”见到文棠回来,锦绣赶紧吩咐房里的小丫头预备洗漱的清水,又忙忙碌碌地张罗起点心。
文棠心里有事,摸了摸揣在腰间的短箭,若有所思地坐在榻上发呆,半晌才抬头看向锦绣。锦绣今日跟平日有些不同,她不停地张罗着事情,不让自己闲下来,在深深寂静的夜里格外不寻常。
“你今日去哪儿了?”文棠面色如常,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锦绣手一哆嗦,“啪”的一声,一碟翠萝酥掉落在地,盘碟碎片散了一地。她忙伸手去拾,一不小心被碎片割破了指头。
“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文棠取来药盒,就要替锦绣上药。
锦绣将手指放入唇中吸吮,嘴角透出一丝红,越发显得她脸色发白。
“你今晚魂不守舍的,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文棠拉着锦绣,坐在榻在,细心地替她上药。
“郡主,咱们一起离开京城吧。”锦绣抬眸盯着文棠,猝不及防地开口提出要离开的请求。
文棠以为锦绣想念家乡,动了回乡的念头,和颜悦色道:“若是想家了,便同你母亲一起回乡吧。边境有郭家军长期驻守着,且如今大齐、胡兹也已经停战了,想你家乡那边应是安稳的。京郊的房子你也不用折卖,留着日后若是回京,还有个落脚之地。至于盘缠,不用担心,橱里的银子你掂量着拿就是。”
文棠这番暖心之言让锦绣感动不已,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儿,咬唇思忖半天,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一字一顿地说:“他就是成宝,他一定就是成宝。”
“他?你是说太子府里的琴师。”文棠立马联想到了灵霄寺中的弹琴公子。
锦绣点头,继续说道:“今日他托人传来信儿,让我出府与他相见,说是有要事相商。他一向没有承认过自己是成宝,不知怎么会突然传来这样的信儿,我半信半疑的,就没有告诉郡主。待我见着了他,他也没有什么言语,只是塞给我一个包袱和一块玉牌,让我明日务必赶紧带着阿娘离开京城。我再问他缘由,他也不说,就匆匆离开了。”说着,锦绣从腰间解下香囊,从草药香料中摸出一块小巧剔透的玉牌,递给文棠。
文棠伸手接过玉牌,定睛看清了,叹道:“这是太子府的令牌。”
锦绣最了解宫里的事儿,她解释道:“这不是一般的令牌,是太子玉令,见此令犹如见到太子,整个太子府不会超过两块。他今日给我这令牌的时候,还嘱咐了一句‘有了这令牌,便可一路通畅,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有人阻我出京的’。”
“他交给你如此重要的令牌,必定是你的朋友成宝无疑了。”文棠握紧了玉牌,忧心忡忡道,“可为何要如此着急地送你们离开?出京为何会遇到阻拦?难道这京城会有什么变故?”
锦绣一把抓住文棠的手,握紧了,似乎是带着哭腔道:“他从未承认是成宝,可我每多见他一面,就愈加笃定他肯定是。他一直不承认,我只当是往事不堪回首,过去的记忆太过惨烈,怨不得他不愿想起。今次,他虽没明着承认,也算是默认了,可不分缘由地交给我如此重要的令牌,我心里忐忑不定,左思右想了一晚,还是拿不定主意。”
文棠低头想了一会儿,带着不容置喙地口吻对锦绣道:“我看这京城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干脆就带着你娘离开京城吧,或回家乡,或去其他地方,带上足够的银钱,到哪里都能好好生活的。”
锦绣虽出身低微,却很有头脑,她将文棠的手握得更紧了,急急道:“郡主跟我们一起走吧。最近发生这么多事儿,我心里一直不踏实,还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好。”
文棠故作轻松地笑道:“我可是郡主,有皇上皇后护着,有什么好怕的。你娘历经坎坷,如今年老也该多享些清福了,你要多陪陪娘亲,不用再留在这儿了。况且我这半路出家的郡主,皮糙肉厚,不习惯别人伺候。”
锦绣想想也是,皇上皇后如此宠爱郡主,也许真是自己多虑了。她泪眼婆娑地哽咽道:“那我明日一早便送娘出京,那个时辰想是用不了太子玉令的。令牌就放在郡主这儿,万一有个什么事情”
文棠笑着将手抽离,俏皮地眨眼拒绝道:“不用了,这是成宝给你的东西,你自己收着,这京城能出什么事儿呢?即便是有什么天翻地覆,凭我的功夫也能逃得出来的。倒是你们,一老一少两位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一路山水迢迢的,有这令牌护身,我也放心些。”
次日一早,文棠给锦绣准备好盘缠,亲自送她出了府。望着锦绣远去的背影,文棠的心如同丝线乱缠的石头,又乱又硬。细数来到京城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好似都有幕后推手,都不简单,不知道太子琴师现下跳将出来,是因为什么?难道这京城真的要变天了吗?自从来了这京城,平安祥和下一直藏着的涌动暗流,一环扣一环地将文棠越推越深,越推越远,却无力脱身。文棠又想到了赵翎身上的味道,幽幽芳芳的,熏得她脑仁疼。
“锦绣为了掩人耳目,昨日只身一人到了与成宝约定的地点相见,照她说来,她一路上并无耽搁,见面之后便赶了回来。这么一来,怀安王爷身上的蜜露味道只能是从成宝身上得来的。”文棠细细忖度,又联想起昨夜在怀安王府等候赵翎的情景。当时,她到了怀安王府之时,赵翎已然出门,而后她整整等了两个多时辰,赵翎才回来。
“早就听说,太子因为地位不稳,一向忌惮自己的兄弟,为何太子府琴师会在深夜秘会怀安王爷呢?”晨寒霜冻,文棠打了一个寒噤,只与只觉自己人单力薄,现下的京城里能信任之人少之又少。
文棠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回到房中,心里已有了主意。今晚,无论是龙潭还是虎穴,她都要去闯闯那珍宝斋,救得出白影寒是最好的,若救不出,她也有后计。
“天成,目前还是不动为好,若是动了他,打草惊蛇,白影寒的处境反而危险。”文棠琢磨着走入房内,研墨铺纸,小心思量后,书了一封信,细细封好,喊来了房内的小丫头。
那丫头是娴宁公主指给文棠用的,虽不如锦绣贴心,但也算是忠实。
“今晚我要出去一趟,若是三更还没回来,你便将这封信交到怀安王府去,一定要亲手交到怀安王爷手中。若府里人问起,你便说是我的令,他们自然会放你出府。”文棠叮嘱着将刚刚书写的信递了出去,又解下腰间的定襄侯府令牌,继续说道,“这枚令牌是公主给我的,拿着它,不论什么时辰,出入侯府都能无阻。”
小丫头领命收好了信,退了出去。
安排好了一切,文棠长长舒了口气,才觉得稍稍轻松了些。按她所想,如若凭她一己之力没能救出白影寒,届时也只能相信赵翎了。如果一切顺利,赵翎收到信后,便会到白府去擒拿住天成,从天成处再想办法撬出白影寒的下落。若是这位王爷再得力一点,说不准还能派人把守住京城城门,堵住贼人们的去路。可是,这也只是无可奈何的后计,她今夜,就算了豁出去,也要尽力将白影寒救出来。
在文棠筹谋的时候,右相一党和胡兹暗使一伙也在紧锣密鼓着晚上的大计。与此同时,赵翎也忙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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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时,文棠已在南面候着了。大白像是知晓主人此次行事隐秘,落蹄极轻。还没到约定的时间,黑暗中,一人一马就在珍宝斋附近小心地着晃荡着,想要多探出些蛛丝马迹来。
到了宵禁的时候,街上静谧得只能听到风声。突然,文棠双耳微动,跃下马来,匍匐着紧贴在石板街道上,凝神聚精地听着,“哒哒,哒哒”,隐约听见了一连串马蹄的声音从远传渐渐逼近。
“宵禁的晚上怎么会有如此急促的马蹄声?”文棠皱眉,继续聚神聆听。那马蹄声慌乱急促,毫无章法,绝不是正常夜巡的黑卫。再细听来,蹄声你追我赶的,应该不是一拨人,是出了什么事?文棠闪身避到街旁一处店家的马棚了,一双眼却炯炯地向外观望着。她耐着性子等了些时候,才隐隐看到远处传来火把的光亮。
来人确实是两拨。前面的一拨大概有五六人,身着灰色短打,手提利剑,风驰电掣般得直朝前奔去。追在后面的一拨有十来人之众,身上着的竟是黑卫官服,挥着大刀利刃,大声呼和着叫前面的人停下。
“呼哧”追在后面的一名黑卫扔出一把飞刃,飞刃在烈风加持下,加速向前,闪出一个恰好的弧度,落在了前面一灰衣人肩上。那灰衣人也是条汉子,他抬手向后拔出飞刃,一边夹紧马肚,毫不停歇地继续疾驰,一边侧身转头,将飞刃向后甩出。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一名黑卫捂着前胸,跌下马来。
灰衣人侧身时,面部整好对上文棠视线,这一看,文棠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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