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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计败


这个时辰见到师父,路鸣、天成、术兀玲心中均是一惊。按照计划,作为胡兹暗使的祁掌柜现在该与太子一道入了宫才对。如他们之前所想,为了获得胡兹源源不断的支持,以坐稳皇位,太子继位后便会与胡兹歃血为盟,签订割地协议。大计将成的时候,师父断不应出现在这里的。

        文棠立刀挡住掌风,可奈对方掌力太过刚猛,她顺力后退,趔趄了几下才又站稳。

        “你就是他们的头头?”文棠还记得这位珍宝斋的掌柜,当初就是他百般热情地非要带她去采蝶庄看首饰。

        祁掌柜头发凌乱披散于肩,双目赤红,狠狠瞪着文棠,仿若要瞪出血一般。他手中的铁钩在掌力加持下开始加速旋转,巨大的力将地面尘土席卷入空中,飒飒飞舞。

        这一幕似曾相识,木山顶上的黑衣人不也是使的铁钩。

        “木山上的人就是你!你们劳师动众这么多次,都是为了抓我,这面子我可真不敢当?”文棠调侃。

        祁掌柜如一头暴怒的野狼,面色凶狠阴沉,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道:“你这个臭丫头,坏我大计,早知如此就算是违抗少辅宰之命,也要一刀剁了你。”话音未完,铁钩已出手,直朝文棠飞去。

        听得“哐当”一声,钩刀相撞,发出冷冽之音。铁刀尖利的刀刃被撞出一个大口,而铁钩却完好无损。

        文棠与祁掌柜在木山上交过手,她不是他的对手,且今日祁掌柜恼恨异常,火力全开,更加凶猛难挡。文棠心知不是对手,她抱定死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挥舞着铁刀,也是勇悍无比,与祁掌柜已互拆数十招有余。

        随着黑衣人们加入战局,文棠左支右绌,步步后退,力有不支。

        术兀玲瞅着机会,跳到文棠背后,使剑向文棠背心刺去,却被路鸣阻止了。眼看自己的剑被路鸣的剑挑开,术兀玲气恼不解地瞪向路鸣,要他一个解释。

        “杀了她,如何向少辅宰交代?”路鸣向来沉着稳重,天崩地裂面前仍旧保持了理智。

        术兀玲一愣,咬唇不语,任凭眼中滔天怒火,手却耷拉了下来。

        她,不敢违抗少辅宰!

        多年前,祁掌柜率领她、天成、路鸣等一行人潜入齐国,通过各种手段,历经千难万险,方才渗透进京畿各处要地。他们是胡兹人,却在异国他乡隐姓埋名,甚少碰头会面,各自分散潜伏沉寂着,只为等待一个绝佳的时机为国效命,更为了替老辅宰报仇。这么多年来,她没有一天敢忘记自己的使命,不管是入府那日,娴宁公主可亲地朝着她微笑时;还是雷天雨夜中,侯府嬷嬷抚着她脸庞,哄她入睡时;亦或是多年前那个黄昏,郭家二少爷隔着窗棂发现了藏在墙角下偷偷听书的她,善解人意地将她的差事调成书房洒扫时。

        路鸣此时已跳到祁掌柜身旁,高声提醒着:“师父,情势危急,咱们得赶紧领着兄弟们出城去。”

        “呲溜”一声,一记铁钩在文棠左臂上划出一道深深血痕。文棠吃痛,竖刀护身,后退数步,倔强地没发出一声□□。

        路鸣的话提醒了祁掌柜,他们的身份已然暴露,时间不多了,若不及时撤退,面临的便是全数覆灭。一想到多年隐寂的努力一夕毁于一旦,祁掌柜心痛如绞,可是事已至此,他不能拿所有同袍的命去赌。他忍着痛,怒吼一声:“路鸣,你带着兄弟们撤退。”

        路鸣闻言,眉头紧皱,望着师父,摇头道:“师父,咱们一起走。”

        祁掌柜横了路鸣一眼,用不容质疑的口气命令道:“你们先走,等我抓了这丫头,随后再与你们会合。”

        路鸣仍有犹豫。他知道此次他们潜伏于京城的势力倾巢而出,同黑卫一起助太子叛乱,一旦太子事败,他们也就全完了。如今保存实力的唯一办法,就只有在身份完全暴露之前,赶紧逃离京城。此事十万火急,一刻都迟不得。

        “赶紧飞信传书,通知兄弟们切不可留恋,速速离开。”见路鸣犹疑着未动,祁掌柜又大声喊道。

        路鸣深望了一眼师父,他自小便跟着师父一同南下齐国,隐匿在珍宝斋中,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师父。师父忠于老辅宰,自老辅宰身灭,便立誓效忠少辅宰。少辅宰下令要抓走楚王之女,师父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会不折不扣地尽力办到。为了确保能万无一失地抓住赵文棠,他们选取了最为精锐的人马,于今夜在珍宝斋设下圈套,请君入瓮。

        路鸣一锤拳头击打在空中,无力地垂下头,他还记得昨晚与师父的对话。

        “师父,成败就在明日,我们为何要在这紧要关头分出人马?难道就为了在珍宝斋这囫囵小地设下圈套,抓一位小女子?”

        “少辅宰早就下了令,务必要抓住楚王之女。”

        “这楚王之女早入了赵家族谱,如今已没了利用价值,何必要如此劳师动众呢?不如等到明日事成之后再动手,也不迟。”

        “就算明日赢了,事关皇家体统,齐国也不可能交出宗室之女,让我们带走。况且明日的事,我们也没有十成把握。无论如何,要想抓走楚王之女,都只能暗中行动。”

        路鸣心中明白即便是今日事败,师父也定要抓走赵文棠的。

        “你们先走,我同师父一起留在这里,这小女子撑不了多久了。”天成见路鸣迟迟不动,出言道。

        时间已不容路鸣再迟疑,看着节节败退的文棠,他心中稍稍放心了些,从腰间扯出一个竹筒,轻按竹筒末端,飞射出耀眼的彩光信号。随后,他率领着其余黑衣人,朝南门的方向飞奔而去。

        眼见黑衣人们逃走,文棠心急,飞身想去阻止,却被祁掌柜甩出的铁钩刺伤脚踝,轰然倒在地上。

        “不自量力。”祁掌柜冷笑。

        天成亦冷笑着,上前去抓文棠。哪知刚走近,文棠就以刀撑地,刷地跳了起来,大刀一挥,就朝天成削去。天成忙持剑相挡,刀剑相交,突觉手腕一沉,剑被刀直压了下去。

        “负隅顽抗!”祁掌柜铁钩出手,掷于刀剑之间。祁掌柜运力一转,天成和文棠被一股大力甩了出去,刀剑这才分开。

        文棠只觉一口腥甜自胸中涌出,眼前一黑,一口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天旋地转中,她脑海中浮现出《内本心物》中的“身主于人,人主于心死中求生,纵横捭阖”。

        “死中求生”这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参悟不透,只有真正濒临绝境的人,方可能得悟。文棠紧闭双目,沉心静气,感受体内真气在经脉中运行流动,温润无声地散入四肢百骸。

        “置诸死地而后生。”文棠心中轻念着,只觉丹田中一股暖气上涌,充盈至掌间,刀也握得愈发紧了,一招“皓月千里”自然而然地迸发而出。她曾经无数次的练习过这招“皓月千里”,可都空有其形,不见其神。可这次刀气快利如猛虎出山,估摸着有六七分火候。

        铁钩刀锋再次相撞,这次却是铁钩弯折。祁掌柜猛然一顶,将折断了一截的铁钩抛将而出,击中了文棠肩部,而他自己口中也吐出一口鲜血。

        文棠觉得一股力气自肩部而入,直震到了五脏六腑中去,眼前一黑,一股腥红吐了出来。她的身子顺着力向后退,也不知在空中飘了多久,最终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那怀抱是如此熟悉,她难以置信地睁开双眼,沿着颈项向上看去,果然是那张熟悉的脸。

        郭钰骑着快马,终于在这紧要关头赶了过来。“傻丫头。”他眼中满是怜惜,双手震颤着,用衣袖轻轻擦拭掉文棠唇边的血沫,口中心疼地责怪道。

        文棠想出言宽慰:“我没”话没说完,就觉得胸口一滞,又一口黑血涌上喉头。

        郭钰将文棠拥得更紧,牙齿咬住嘴唇,努力抑制着,不让心痛外溢。

        祁掌柜见郭钰现身,心知大局已定,虽有不甘,还是与天成一道朝门口逃去。

        文棠察觉,心中一紧,手不觉抓紧了郭钰的衣袖。

        “放心。”郭钰温言软语地在文棠耳边轻道,挥剑挑起身旁的一个花盆,使力砸了出去。

        “哐啷”一声,花盆击中天成后背,而后落地摔裂为碎片。天成只觉后心一湿,顿时瘫软在地。

        天成倒地的一瞬,郭钰已站立起身,一双血红的眸子直愣愣地盯着祁掌柜。

        祁掌柜无路可退,高声大笑了两声,说道:“想不到”

        郭钰哪会等他废话,剑如飞凤地向他刺去。

        祁掌柜手中已无兵器。

        天成忍着疼痛,将手中铁剑抛将出去。

        祁掌柜接过铁剑,硬接了郭钰一剑。听得“当啷”脆响,又是喀喀喀十几声轻响过去,祁掌柜手中剑刃寸断,折断成数十截,掉落在地。

        祁掌柜本就不敌郭钰,且刚刚在和文棠的缠斗中受了伤,现下手中兵器断裂,颜面尽毁。他看着手中仅剩一个剑柄,心知死路一条,却仍不认输,“刷刷”使出数枚暗器,就朝郭钰打去。

        “当当”几声,郭钰挥剑挡开,暗器被全数击落,斜斜地深插入地。

        祁掌柜还待顽抗,却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逼近而来,循声望去,来的是一队士兵。

        “郭家军。”天成见到了士兵们盔甲上镌刻的“郭”字,惊声呼道。

        这队士兵正是跟随郭钰而来,此时握着兵刃,将祁掌柜和天成围在了中间。

        数十柄剑尖齐齐对准了一个方向,已无路可退!

        “是谁杀了我师父?”文棠支撑着站了起来,以刀杵地,一步一步挪向包围圈,身后留下一个个斑驳带血脚印。

        郭钰赶紧扶住文棠。

        “哈哈哈!”眼见无法逃出升天,祁掌柜反倒笑得更大声,笑声和着呼呼阴风,更显诡奇。

        “谁杀了你师父?你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人。”

        郭钰握紧了文棠臂膀,不让她向前走近危险,朝着祁掌柜厉声道:“郭家军已接管城防,一只蚊蚁也休想飞出城去,若想保住你手下人的命,就快快束手就擒。”

        “成王败寇!”祁掌柜悲叹一声,一双眼仍凝视着文棠。

        “我一定要知道谁是杀害师父的凶手。”文棠凝视着郭钰的双眼,抽出被郭钰抓住的臂膀,一瘸一拐地向祁掌柜走去。

        “啊”一声惨叫传来,祁掌柜和天成的手脚均被暗器所刺,尖刃刺透入骨,他们完全不再有力气反抗。

        刚刚是郭钰用祁掌柜使的暗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切断了他们的手脚筋脉,让他们不再对文棠有任何威胁。

        祁掌柜看了看血肉模糊的双手双脚,笑得更加狰狞,他知道自己逃不过,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快过来,让我告诉你到底谁才是你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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