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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静待


密室与外隔绝,不辨天日。文棠身受重伤,清醒的时日少,昏迷的时候多,晕晕乎乎地感觉到有人间断进出,探她鼻息,替她喂水喂饭。但是她太累了,躺在冰凉的砖地上,只觉全身酸软,怎么用力都起不了身,脑袋好容易有片刻清明,但须臾便又陷于混沌。

        “小糖,你醒了。”

        不知过了多少日,文棠才又缓缓睁开眼睛,一张眼就看见阿满欣喜焦灼的脸。阿满端着盛满药汁的碗,几乎要喜极而泣,口中慌乱地不停重复着:“小糖,你醒了。小糖,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文棠想挤出一丝微笑,无奈太过虚弱,才轻微抽动了一下嘴角,便觉头脑一阵晕眩,胸口气闷恶心。

        “你伤得太重了,差点就”阿满伸臂揽住文棠的肩膀,替她稳住重心,哽咽着恨声道,“他下手真重!”

        文棠感知全身脉搏无力,筋骨松动,内息凝滞,犹如死水一潭,心早凉了半截,心上叹道:“他折了我的筋脉。”

        阿满充满忧虑地望着文棠,嚅动嘴唇想说些安慰的话,可喉头一酸,什么也没说出来,只默默地抹着眼泪,舀起一勺汤药喂到文棠嘴边,小声抽泣着道:“会好起来的,快把药喝了。”

        文棠已是虚弱至极,连睁眼都感到费力,实在没有力气再说话,乖乖地张口将喂到嘴角的药水吞咽下去。

        阿满配的药中加了山参、灵芝、鹿茸等珍贵药材,药力强劲,本不适宜过于虚弱之人饮用,可文棠已是命悬一线,吊命要紧,便也顾不得那些虚不受补的约束了。幸好文棠自幼习武,身体底子甚好,饮过汤药之后并没有什么不适,渐觉好转起来。阿满见她面色转好,口中“谢天谢地”,悬起的一颗心才落下半边,放下药碗,端起粥碗,预备要喂文棠稀米粥。文棠肚中干瘪,可却没有食欲,微微摇头。

        “你已经很多天水米未进了,多少还是吃一点吧。”阿满执着汤匙,将粥喂到文棠唇畔,看着她苍白得可怕的面容,担心地说着,“我只被允许进来一小会儿,待不了多久。”

        文棠点点头,心中暗自叹息,明白自己如今还能活着,是有多不容易。她轻轻地将嘴张开一个小口,努力地咀嚼着本就熬得稀烂的米粒。

        喝完粥,替文棠擦拭了嘴角,阿满开始麻溜地将各色碗碟往提篮里收。她边忙碌着,边想着宽慰的话对文棠说:“小糖,我刚刚替你把了脉,虽说筋脉阻滞,但却没有断,若是好好休养,还是有机会恢复的。你先安心在这里养着,我看他现在还没有要加害你的意思,不然也不会允许我进来了。”

        文棠微微苦笑一下,心道:“不知那人心里打了什么恶毒的算盘呢!”但她不忍让阿满担心,只轻轻点了点头,表示附和。

        阿满不知道文棠的真实身份,只道文棠不过是一位侠肝义胆的女侠客。至于这位齐国女侠客,为何会不远万里地从江南到北境,为何会愿意帮她复仇,她不知道。起初,她像是快要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顾不得思考那么许多,只想着有人愿意相帮便好。后来经过月余的相处,多日里的相互扶持相互依靠,凭着直觉,她分辨得出文棠是个好人,也是真心把她当成朋友对待的。以心换心,虽说二人属国不同,但她心中亦生出对文棠的绝对信任和单纯的友情来。

        “小糖,都是为了帮我,你才是我连累你了。”阿满低垂着头,想到文棠是因为帮助自己报仇才被连累,心中满是歉疚。

        进了药和粥后,文棠精神大为好转,也有了说话的力气。她挪动嘴唇,不知从何解释,许久才道:“其实跟你没有关系。”

        阿满听到文棠如此说,心中更加愧疚。在她心中,辅宰之所以囚禁文棠,全是因为文棠帮自己的缘故。目前辅宰中毒未解,不能对她怎样,便将火气都撒在了文棠这位从犯身上。

        长期保持躺的姿势,让文棠身体酸软。刚得点劲儿,她就忍不住动了动身子,将腰杆直了一点起来。她抬眼向门口探去,可除了近前有点光亮,着眼可见的远处一片漆黑,不禁皱眉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我在这儿几日了?”

        “现下是午时了,可这儿的门被人钉住,又不让点灯,一直黑漆漆。”阿满取了块小毯搭在文棠腿上,说着,“你被关在这儿足有五日了,我是今天才被允许进来探望的。这个鬼地方这么阴冷,没有床,也没有垫子,你就这么躺在地板上,可怎么行。幸好,我带了条小毯子进来,你先将就着,我下次再带点软垫和裘袄来。”

        “你明天还可以来吗?”文棠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嗯,我想应该是可以的。”阿满笑答,“那个坏人允许我进来看你,还特意吩咐我带上药。幸好我今日来了,你伤得那么重,不用药可怎么行呢。你放心,他身上中毒未解,我对他尚还有用,我想他应该暂时不会伤害我们的,不然今日也不会允许我来看你了。”

        “若你还能再来,帮我带点树皮来,可好?”文棠压低了声音,轻道。

        “树皮?”阿满不明所以,“树皮有什么用?”

        “都入冬了。”文棠蹙眉,略微思忖后道,“树叶是不好取的,树皮也一样。不需太多,一点儿就可以了,但是别让其他人发现了。”文棠嘱道。

        “树叶?树皮?”阿满一头雾水,迷惑地看着文棠,“这些东西拿来何用呢?”

        “砰砰砰”门外有人击门,打断了文棠和阿满的谈话。

        阿满叹了口气,将提篮挎在手上,跟文棠告别:“小糖,我得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文棠点头,犹豫了一会儿,道:“你在外面帮我留心一下胡兹与齐国之间的战事如何了。”

        阿满点头,还欲说些什么,可此时门外守卫已经失了耐性,门拍得更响了。

        “来了,来了。”阿满大喊着,转头又嘱咐文棠千万注意身体后,才匆匆离去。

        第二日,阿满没有如约前来。

        第三日,仍未现身。

        第四日,还是音讯全无。

        第五日,文棠开始隐隐为阿满担起心来,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就在文棠愈发焦急的时候,门吱呀响起,一个娇小的黑影提着篮子走了进来。

        “阿满。”终于再次见到阿满,文棠声音中带有惊喜,“你还好吧?”

        阿满快步走到文棠身旁,从提篮中拿出药碗,声音中带着喘息:“你好几天没用药了,快把药喝了。”

        文棠虽没能按时服药,可经过几日休息,精神比先前是大好了些,只不过手脚仍然没有劲儿,但是却可以勉强站起身了。她接过碗,将其中药汁一饮而尽。温热的药汤抚过胃肠,如润物的春雨滋润着她的身体,只觉心中一阵舒爽。

        “他没有为难你吧?”放下药碗,文棠问阿满。

        “没有,他还要靠我每日替他针灸呢,怎么敢伤我呢。只是”阿满解释起这几日未再来看文棠的原因,“那日我回去后,准备第二日再来看你的,可恨那人却不让我来了。”

        文棠面上一片了然,冷哼一声道:“他只是想留我一条命罢了,哪里会让你尽心治愈我呢。”

        “呸!”阿满狠啐了一口,转而又担忧道,“可你的伤这么拖着,可怎么好?”

        “没事的,我从小就练武,身子骨硬,只要保住这条命,就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文棠虽然心知自己筋脉阻滞,若不能及时医治,一身功夫估计就要废了,可是事已至此,只能温言宽慰阿满。

        阿满是大夫,怎会不知文棠伤重不治的后果,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想法子宽文棠的心了,便也就顺着文棠的话,说道:“嗯,你好好保重着,总有法子的。你瘦了好些,是不是没有东西吃呢,我今日特意多带了干粮来,能放好几日的。”

        “放心吧,他要留着我这条命,又怎么会饿死我?”

        这几日,每当文棠口渴难耐,腹中饥饿难当的时候,就会有人拿些水和馒头进来,保持着折磨她,又饿不死她的频率。她知道百里昊天数十年的怨气郁结于心,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留着她一条命,不知道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

        “给。”阿满从提篮底部拿出一个不起眼的小布包,塞到文棠手里,“你让我带的树皮。”

        文棠一看,果然是一包树皮。她小心地将布包放入怀中,欣喜道:“有了它,便还有一丝希望。”

        阿满不懂文棠的意思,不过很高兴文棠能振作起来。她紧紧握住文棠的手,说道:“对,我们还没有到绝境。小糖,我一定会想法子把你救出去的。对了,你上次让我打听前线战事,我还真听到了些风声。”

        “有什么变故吗?”文棠心中一紧,正色问道。

        “最近这几日,辅宰让我替他用针之时加大了力度,我觉着奇怪,便偷偷留意着。果然,事情有异必然有因,昨日有人来传,让我多备几日针灸的用料,作远行用。你猜是什么缘故?”

        文棠面色一沉,回道:“难道他要亲入军帐?”

        “对,我打听到他近日便要离开皇宫,到胡兹大帐中去,亲自指挥与齐国的决战。”

        “决战!”文棠的心骤然一沉,心道,“难道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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