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东越
得了消息的兵部尚书李彦与传令兵急急忙忙入宫觐见太主,紧急汹涌的战火让李尚书焦头烂额,可是他没能想到听完奏报的太主竟然还能泰然自若,丝毫不见惊恐,与自己的焦急形成鲜明对比。
李彦心道,莫不是太主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和紧迫性?这可是关乎边境安宁、国家存亡的大事啊!
元衡放下手中的奏章,沉声静气道:“差人准备地图、沙盘,今日申时宰相、三省及六部长官、兵部全员到含英殿议事,刻不容缓。”
见她胸有成竹,李彦稍稍安心,掐指一算,还有两个时辰准备,便领命退下,且看太主如何应对。
元衡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同样震惊,也同样惊慌,但她不能露怯。恐慌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招致祸患,令那些想看她笑话的或者想把她拉下来的人迫不及待。
大周北邻燕、赵,东南与越接壤,有如群狼环伺,敌国虎视眈眈。
周边三国中,越国幅员最狭,实力最弱。五十年前大周开国睿帝扬鞭至越土,意图将其版图收入囊中,但他因年迈和伤病而最终勒马于碧崖江岸。
于是两国休战和谈,原本的越土一分为二,碧崖江北归入大周,南岸为越国领土。如今它们见大周皇帝年幼,主政的太主又是女流之辈,便以为大周可欺,越国迫不及待地发起了进攻。
元衡当然知道对越的应战意味着什么。
如果大周被越国打得节节败退,毫无应对之力,那么北方的强国一定按捺不住瓜分周国的心,届时周就成为了三条虎狼的盘中餐。
与燕国的和谈还没尘埃落定,而就算是双方交换国书,真到了大周岌岌可危的时候,燕绝不可能置身事外,把天大的好处留给别人。
这突发而来的战事是一场劫数,是国运的劫,也是元衡的劫。
元衡对于这件事的发生毫不意外,主少国疑又是女主临朝,它们不趁火打劫她反而觉得奇怪,妇孺向来都是最容易受欺负的。
她要把劫逆转成她的势!
元衡将儿子扶上皇位,自己摄政临朝,本就是铤而走险,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她就从不畏惧前方刀剑与风雨。
这一仗打赢了,她能树立威信,更能把军权握在手中,后者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她不会主动发起战争来谋求威望,但既然有人迫不及待了,她绝不会怯战,她要保住自己的地位,更要保住大周的太平!
元衡从书案上起身,将原本摆放在桌面上的奏疏摆放到一旁,空出一片区域,铺纸其上。只见她提笔沉吟,眉目深锁,随后笔走龙蛇!
一篇檄文逐渐在浓墨之下呈现出词笔犀利的清晰面貌。
元衡亲自撰写了一篇声讨越国入侵边境的文章,她要告诉大周的百姓太主和皇帝对于越国挑衅的愤怒,还有打赢这场战争的坚定决心,同时鼓舞将士、鼓舞百姓,坚决同不正义的入侵势力做斗争。
这篇文章是表决心,更是稳民心。
战争消息传来,人心惶惶,作为国家的统治者她必须站出来,成为天下人的主心骨,要让臣民知道大周的太主不惧战,要让臣民相信大周能赢得最终的胜利。
这是元衡反击的第一步。
申时,得到召命的群臣齐聚含英殿。
议事厅正中摆放着宽大的沙盘,以砂石造山势,以蓝巾仿水形。而在首座之后的墙上挂着巨幅地图,线条流畅,绘作明晰。
众人坐定后,元衡开口:“事情众卿都已经知晓,便不再赘述,今日要议的是应对之法,且看战局。”
她目光牢牢锁定沙盘之上的,位于碧崖江北岸的军事重镇岿阳已经失守,越军以岿阳为跨江作战的重要堡垒,下一步极有可能向北攻占富庶城市或者向西北切断周军的行兵要道。
正在众人仔细观察和认真思考之际,元衡细看地势,略带疑惑地问:“碧崖江北部有一条支流涔江,流经平秋镇南部,沙盘上为什么涔江位于它北部?”
李彦定睛细看沙盘,又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向背后的地图,那幅地图早已经存放在兵部,是由旧时地图勘误后重画,又得亲临的大将指点,准确性可靠。地图之上涔江正是位于镇南。
而沙盘是他方才命人堆出的,时间紧迫,难免有误。他发现底下人弄错之后面露窘迫与慌张,但面对元衡冷厉锐利的目光,他不敢申辩只得请罪:“请太主恕罪!”
“军国大事,岂容尔等玩忽懈怠!制沙盘者,官降两级,罚俸半年!兵部尚书失察,不日后出发前往前线监军,戴罪立功,若有再有闪失,提头来见!”
元衡冷酷的凝视之后,紧随而至的是严厉森冷的斥责与难以抑制的暴怒。
众臣见太主雷霆震怒,纵然怒火没烧到自己,但已是如履薄冰。他们知道战事紧急,太主要立威,顺便把兵部尚书死死绑在战事上,令他兢兢业业地为国效力,而这对于其他官员来说就是一个强有力的威慑。
在突然发生的责罚之下他们还看到了元衡的另一个可怕之处。
她坐于地图之前,无法将沙盘与身后的地图一一对应,但她竟然能一眼看出沙盘的错误。可见她早做准备,对山川形势早已经是了如指掌,想必胸中已有应对之策,怪不得越军逼境,她面上不见丝毫惊恐慌张。
经此一事,众臣对太主的敬畏更上一层楼。
他们当然不知道,元衡早在五年前就开始逐渐将大周地形牢记于脑海,她的筹谋远比他们能看到的更深远。
看着臣僚们面上的心悦诚服与小心翼翼,元衡的目的达到了,要平定边祸,首先要让这些做事的人听自己的话。
此事过后,元衡与众人商议了作战方略、将领任命、援军路线、粮草军备等方面的事情。
一番唇枪舌剑之后,主帅未定,纵然可以先命周边的驻军支援前线,但无人统领只怕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
原因当然是因为朝中无人敢应。
随着睿帝征战东南的老将去世之后,后继无人,青黄不接。何况当年那些将门之后都久居膏粱锦绣之中,对东南一无所知,尤其是东南战局之中还有应对水战的风险,如今越军急进,谁敢冒然应战?
有人确是想建功立业,但真的能彻底放下如今紧握在手的富贵荣华转而刀头舔血以求功名吗?
元衡以手扶额,支在座椅扶手上,歪着脑袋看着底下争吵不休的臣子,心中已有决断。
她一拍桌子,众人皆噤。
“主帅一职需得有过人之才与超凡的胆识,就给两日让心怀天下之人论述应战之策,到时看看谁的计策最优,便定为主帅。若此人最终率军大获全胜,就封为骠骑大将军。若无人请缨,再点将。”
骠骑大将军,本朝武官的最高职位,从一品,在它之上就是王侯。
重赏之下还怕没有勇者吗?
“今日先到这里,主帅未定,但筹备粮草与兵马之事不可耽误,由萧相统筹。”
此时已经接近宫门关闭的时间,元衡说完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
略显疲惫的她依旧坐在椅子上,越国来得气势汹汹,但未必能长久作威作福,它国土小,无法撑起持久的战事。这一招急攻猛打为了先声夺人,恫吓大周朝廷,若周怕了越才好借着和谈让周割土赔款。
这仗,她亲自部署,还是有赢面的。
后日就是赤云归附的日子,这不就来了两位身经百战的将领吗?
——
整肃的行军队伍之前是两匹并驾齐驱的黑色战马,其中一名男子脸戴狰狞猛兽面具,身披玄色铁甲,背后是深红的披风,他腰背挺直坐于马上,气势凛冽。
相比之下,另一匹骏马之上的披甲女子就潇洒散漫多了。
那是赤云军入朝归附的队伍,前方带队的就是“红缨将军”曹延襄及“铁面将军”顾安。
曹延襄两腿紧夹马腹,双手捧着萧太主撰写的《讨越贼檄》,放开缰绳,任由战马稳步前行。
“两国安和数十载,然越贼心躁起,背信弃义,衅战作兵,图谋周土,殃祸周民……”
“死者尸骨露于荒野,生者家园毁于干戈,攻战所害,十数万人,东越暴贼,人人得而诛之……”
“今太主、陛下急召良将能臣应之,威命劲旅强兵平之,正义之行,天必佑之!”
她抑扬顿挫地念道,中气十足,将檄文中的怒意展现得淋漓尽致。
曹延襄念完将稿子一收,随手塞入马鞍上的革带中,开始发表她的议论:“她骂人也太文绉绉了,要是老娘开腔,必然从他家祖宗十八代开始。他爹,他爹的爹的爹的爹统统喷个狗血临头!族谱一翻,但凡有名有姓的谁也逃不过,写这么厚的族谱正好方便我一个个逮人。”
全天下都应该要知道她曹延襄“文”武双全,文当然不是指写文章,她对那些圣贤书半点兴趣没有,而是指骂架从没输过。
“你觉得太主如何?”马背上的顾安没有接她的腔。
曹延襄提起缰绳,悠闲道:“她很聪明,反应很快。”短时间内发出一篇布告天下的檄文稳定军心、民心,足以见她果断干脆且胸中有大略。
“今日收到消息,萧太主广征应战之策,我猜朝中无人敢任征越主帅。”面具下的声音冷而闷。
曹、顾二人率赤云军归附,也是形势所迫,虽然赤云已经占据城池,担心周燕交好之后,大周就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平定赤云。
眼下朝廷虽说是赤云是行义举,谁知道以后变化出什么名目?先占得一个正名再说。
她们现在最为担心的就是朝廷笑里藏刀,但东越战事紧急,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是赤云打开新局面的良好时机。
“你想去?”曹延襄看着战友,眉毛一挑,来了兴趣。
看他不应,继续拿他开玩笑:“老顾,你想去就直说啊,我又不会跟你抢功劳,赤云十万人还在北境呢,我可放心不下。你要是真死了,我一定给你烧纸。”
如果赤云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获得太主的信任,并且建立功勋,那么将来的路就好走得多。
“太主如今定然担心赵见周越起战事趁虚而入,所以北境她一定不会忽视。她要想看看赤云的本事,大概我们之中一人往北,一人向东。”
曹延襄有板有眼地说道,她对于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太主很感兴趣,能在乱局之中取胜又怎么可能是个省油的灯?她一方面对这位太主心存疑虑,不知道太主是不是鸟尽弓藏的小人,另一方面又十分欣赏她,尤其是在看到太主战事之前临危不乱的应对后。
明日就能见到萧太主了,曹延襄心中有一丝激动和迫不及待。
“那还是曹老大回去吧,我今夜就写应战之策。”
顾安沉声道,赤云本就是曹延襄带出来的队伍,尽管他加入之后在整军肃战起到了重要作用,但曹延襄绝不可能把首领之位拱手相让,率领赤云直面北赵的威胁,当然非她莫属。
而他想要远征东越还有一个目的。骠骑大将军,立朝以来还无人拥有的殊荣,他要争上一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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