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陌璇的认知中不存在这样的生物，但既然这事和天道扯上了关系，多半就是上界下来的脏东西。
“没事，我问问看而已，现在先等他醒过来吧。”陌璇感知着幻术的作用在逐渐消逝，知道时间快到了。
躺在木板上的张越手指动弹两下，陌璇猜在那种子被自己取出来后，他一定会有什么正面的改变，至少母子俩之间的交流不会再继续维持在先前的僵局之中一动不动。
接下来该是一派温馨的场面才是。
陌璇指尖搭在额角上，无趣地按了按：“他快醒了，你和他先聊，我暂且回避一下。”
她走出柴房，靠在墙角。
没有谁比她现在更清楚，张越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先前虽说他有父亲的血脉在能够承受住她的幻术，但那颗种子的“力量”，对到底是一介凡人之躯的他来说，太过超出他能承受的负荷极限，最终结果只能是他整个人的生机被碾碎到四分五裂。
但种子能做的不过是“诱发”人心中的恶念，只怕是张越心里头本来就有类似的念头，这才在种子的作用下无尽地扩大，闹到街坊邻居人尽皆知的地步。
“姑娘，越儿他是不是……”张雁翎欲言又止。
陌璇颔首：“他心神大恸之下伤了根本，还有什么要告别的话一并说清楚吧……不要留下遗憾，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我先走一步，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去清韵派驻点寻求帮助，我会转达。”
……
上界，狐族族地，星野废墟之处。
苏嘉白缓缓吐出一口气，神色间难掩疲色。
若是有熟悉的人这时候看见他，定然不敢走上前来相认，只因他现在的瞳色——那是一种耀眼到让人不敢直视的金。
能拥有这样一双纯正剔透的金眸的，放眼整个上界，除却九尾狐一族不作他想。
而九尾狐一族最让人畏惧的神通便是他们能够通晓过去未来的能力，血脉修至大成的最尊贵者，甚至可以做到真正意义上的逆天换命而不至于付出太大代价。
命数一词最是虚幻不过，即使是再怎么如日中天的大能也有栽倒在这上头的先例。
但是他……
苏嘉白盘腿坐在最中央的位置，以他为中心，彻底向四周铺展开的，是一个巨大的阵盘。
深蓝的底色中，不时飞过蝌蚪般细密的白色文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这是那方下界的命轨。
不论他怎么推算，也无法找到能勘破生机的地方，换言之，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死局，一切想要与世界覆灭的结局作对的人，都将被视为逆天而行。
这样的人，下场往往不会太好，甚至一定会付出比死亡更沉重的代价。
苏嘉白随手拨弄一下，便有无数星子殷勤地奔他而来，又受他身上外溢的气势压迫急急忙忙地逃离。
时至今日，他已经做了无数次推演，但没有一次能明确陌璇最后的走向，这正是陌璇在未来会成为他的道侣的最好证明。
和最开始他做的推演没有任何区别，看上去，他像是在做一件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选择到这里闭关，比起什么修为上的提升，他更想的是找到一个和某人之间的平衡点。
“面对今日的浩劫，我早有预知，但……逃不掉的，嘉白，我们这样的血脉天赋，若是不信命的话，那便也没什么用处了。”一只生机正在逐渐凋零、慢慢生长出皱纹、皮肉开始消逝的手拍了拍面前这只小狐狸的脑袋。
“对不起，但狐族不能失去九尾狐一族，是我对不起你。”
既如此。
苏嘉白双眸紧闭，又重复做了一次推演，这次所求的与前面全都不同，也得到了一个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那是一个日期，那处下界真正的生死劫降临的日期。
一百年后。
修为走到苏嘉白这一步，寿限已经不可以用简单的数字来衡量，尽管他本人的年纪还没成功摆脱到这一步，但“一百年”这三个字对他来说，简直和直接说“短暂”没什么大的区别。
他见过天道降灾是什么样的，那股力量，对当时的他拥有足以毁天灭地的压迫感，让他恨不得立地死去，现在回忆起，也依旧能够轻易动人心魄。
若是真等到那时候再开始思考要不要有什么行动，那即使是他本体再下界去救人，也极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空还是不空，从来不是他一个人可以轻易界定的，选择的权利，从来不在他这里。
苏嘉白从一开始的想法就是不要让道侣这一层关系束缚到自己，他想的是怎么在遵循命数的前提下踢开这个麻烦，可即使是在最没有好感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同陌璇结下恩怨。
所以他才会放弃强行把陌璇带到上界，身为道侣，一方却恨另一方的话，这无疑是一层畸形的关系。
灾祸降临的具体年限，这无疑会成为一个重要的信息，这是下界再怎么有能为的人也无法得知的答案——因为他们每一个人，此时此刻都身在局中，他该将这条信息传达给陌璇。
她多半还是不会跟他走，在这之后……那就等世界将要倾覆之时再谈。
只是，现在的他，不好直接出现在陌璇身边，只得乔装打扮一下，扮作其他普通人类的模样，或者把晏弘雅的脸拿过来用用。
……
“南方灵脉稀少，人口凋零，因而遭遇妖乱袭击最少，上报的案例近乎趋于零。”柯景焕指尖在地图上轻轻一划，“这边不需要太多人手，定期有人在盯着就行。”
“那些怪物一直是喜欢朝人多的地方下手，可惜人手还是不够，不然的话可以试试看让普通百姓住得更散一些。”陌璇瞅着这张地图上下两部分，心里大致有了个数。
现在各个门派筑基期的弟子除了个别受了伤的、情况特殊的，基本上是放在外边随缘散养。近来，也有不少在外的、有固定留守地点的散修选择加入，成为他们的助力。
“菩提和紫雾二派对这类妖物有特殊之用？”柯景焕问道。
“这两家，一个修佛，一个虽说修的是法，但主打的是一个‘幻’字，确实能起到奇效。”加倍威力的攻击，捉摸不透的防御，无论哪种，出现在那帮智能谈不上多么高的妖物面前都足够让它们头疼。
“不过也因为门派性质特殊，这二门弟子反倒相较其他一等门派更少，没什么可以操作的余地。”
二人谈话，逐一确定各地分布时，一只虹鸟跌跌撞撞飞了进来，羽翼末端拖着长长的七色光轨。
这是下界没有的生物，陌璇之所以会认得，还是因为晏弘雅，他说他祖上和虹鸟一支有些血脉渊源，名字又有一个字沾了同音的缘分，这才养了一群这样的小鸟带在身边，偶尔差遣他们送送信、拖拖车，好用得很。
只是和她上次见到的那只虹鸟相比，这只虹鸟着实不够……优雅？飞行的动作看起来也颇为慌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撞见了什么鬼。
虹鸟吐出一行彩字。
【半个时辰后，我会过来找你。】
晏弘雅怎么会在这时候过来找她？莫非是苏嘉白出了什么事……陌璇看得明白，这家伙属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类型，这才跟着一起留在了下界，后来上界估计是有什么忙碌的地方，比苏嘉白还早一步没了踪影。
“怎么了？”柯景焕见她接到那鸟儿的传信后不知不觉拧眉的模样，询问。
“没，在意的人可能出了点事。”陌璇摇摇头，“继续吧，半个时辰后可能会有人来找我。”
“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对了，之前你托我照看的那对母子……儿子已经死了。”柯景焕平淡地陈述道。
预料之中。
即使是元婴、出窍期的大修士被那样的种子侵蚀了魂魄，操控了想法和行动之后也不可能全然无事。
陌璇还是不敢直接和张雁翎说出自己的推测，实在是太荒谬了，丈夫死于疑似天道之手，养了十几年的儿子最后也折在了这件事上，而这样的悲剧绝不止这一桩。
从两百年前的宣合颂开始，暗地里还不知道藏了多少。
“她还好吗？”陌璇问。
“她发现我派去的人，说是托他转告你一句，她对这一天的到来已经有预设，不碍事。”柯景焕不大了解这背后的故事，但这无疑是一个悲剧。
陌璇在腰间的新玉佩上轻轻摩挲，这是张雁翎在最后转交给她的，只说是谢流风的叮嘱，叫她好好带着，具体有个什么样的作用，她却又说不出口。
“这样就好。”她最后只得这么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不少，半个时辰后，耳边响起一阵鸟雀振翅声，和虹鸟来时一模一样，只不过声势更大了些。
陌璇侧目而视，来人的确是晏弘雅。
“可是苏嘉白出了什么事？”她开门见山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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