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医院的怪异

倒不是她有多爱这一款便当，只是她觉得吃什么都一样，填肚子罢了。

        美食一个享用，也会变得索然无味起来，这反而会让她觉得寂寞。

        每天不重样的花束，每天同一个口味的晚餐，这两样物事挤在副驾驶座上，温兰琪带着它们，又开上了那条前往医院的路。

        医院是个充斥着悲欢离合的地方，来这里的人基本难见笑容，每个人都是忧心忡忡。

        虽然没有硬性规定，但是在医院，大家都很自觉地放低了声音，不论是脚步声，还是说话声，这里都是静静的。

        只有一种声音会打破它，那就是哭声。

        无法控制的嚎啕大哭，压抑难耐的小声抽噎，而人们对此也很宽容。

        这里的空气仿佛比别处更凝实，气温也似乎总是要比别处低一些，以及它独有的消毒水的气味，都让它看起来与别处非常不同。

        温兰琪将车停好后，捧起花束，又将便当塞进了一个专用的手提袋里，便直奔目的地而去。

        路上，无数人与她擦肩而过，但是她全都视而不见，眼里只有霍聆衍所在的那个病房。

        温兰琪步履匆匆，医院里如她这样的人并不少见，大家都见怪不怪，也因此，有时也容易出点小意外。

        在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温兰琪一个不慎，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撞上了。

        这医生手里拿着一个资料夹，低着头边走边看，偏偏速度还很快，温兰琪注意到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无可避免地撞在了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那医生小声道歉，音量低得温兰琪几乎听不见，甚至连他是否是在道歉，温兰琪都有点不是很确定。

        这医生没等温兰琪有回应，就一边嘀咕着什么，一边走掉了。

        温兰琪皱起眉头，那人作为一个医生可真够邋遢的。

        她接触过的医生，基本都有些小洁癖。

        刚才那位则完全相反，下巴上的胡渣没有清理干净，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刘海有点过长了，温兰琪怀疑这会妨碍到他给别人治病。

        他戴了一副年代久远的眼镜，镜片都已经有了明显的磨损。

        不知为何，温兰琪总觉得这位医生有点奇怪，好像跟这所医院不太贴合。

        但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太多了，要不是刚才那一撞，让她近距离看清了那个医生的样子，她才不会想这么多。

        或许她对医生的印象本来就是错的，应该也有不太爱干净的医生吧，只是从前没有注意到。

        这些都没所谓，但是温兰琪的花掉了。

        刚才那一撞，别的都没关系，就是她的花落在了地上，还被那人踩了一脚。

        温兰琪无语地弯下身，将自己的花捡了起来。

        半边的花已经被踩烂了，看起来惨不忍睹。

        温兰琪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这么一束花，还不如不带呢。她走到最近的垃圾桶边上，将它扔了进去。

        今天温兰琪虽然已经比平常早一点下班了，但那是相对而言的。

        现在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这个点别人基本也都已经吃完了晚饭，要不歪在家中的沙发上休息，要不就在外面和朋友们小聚闲晃。就连医院里，比起白天人数也要少一些。

        霍聆衍所在的楼层病患原本就不多，此时偌大的电梯里，也只有温兰琪一个人。

        因为最近工作辛苦，她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为了能轻松一些，她连高跟鞋都没穿，而是选了一双平底鞋。

        这个时间，这双鞋倒是帮了她的忙了。

        这么安静的环境里，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放大，如果给别人造成了麻烦，那就不好了。

        温兰琪一路走到霍聆衍的病房门口，房内亮着昏暗的光，既照顾了病人休息，也方便医生们行动。

        她正要推门进去，却发现病房内原来有医生在。

        因为光线的缘故，温兰琪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个医生，也因为这个时段并不是霍聆衍例行检查的时间，所以温兰琪没有会遇见医生的心理准备。

        “医生，他怎么样了？”温兰琪的声音里带出了一点焦急。

        医生在这个时间过来检查，她怀疑霍聆衍的病情发生了变化。

        站在床边的医生没用回答她的问题，他本来就是背对着病房门口的，这时甚至没有转过身来看她，只是微微弯着腰，似乎在操作着什么器械。

        “医生？”温兰琪探了探头，又问了一遍，“病人他没事吧？”

        医生依旧不答。

        对于他这奇怪的表现，温兰琪也很是想不通，是太专心了，所以没注意到她么？这也是有可能的，因为她专注工作都时候，偶尔也会这样，大脑被自己在做的事情占满，无暇顾及周围的环境。

        温兰琪决定先等一等，不管他要做什么检查，她一个外行总不好去打扰的。

        而且让她稍稍放心的是，病床上的霍聆衍，虽然还是昏迷着，但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姿势，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温兰琪苦笑不已，以前她总盼望着能看到他的变化，哪怕只是稍稍换个姿势也好，现在她却又因为他的没有变化而感到欣慰，真是矛盾啊。

        变化也不总是好的啊，温兰琪心想。而且如果真有什么事，医生肯定会通知病人家属的。

        温兰琪安想通后，安心了不少，就在床边那张她坐了无数次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像往常一样注视着霍聆衍的脸。

        这一看，温兰琪就有些走神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消失了，时间好像也停止了。每次她一坐上这个位置，就会像失忆了一般，脑袋一片空白。

        独自一人的守望，一天天过去，就养出了她这个习惯。

        不过今天注定有所不同，这时屋里可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一名医生。

        温兰琪被他的动作惊动，从发呆中回过神来，漫不经心地看了那医生一眼。

        从她现在的角度，可以看到医生的侧脸。

        他身上披着医院里随处可见的白大褂，脸上带着口罩，刘海有些微卷，遮住了额头，只有一双眼睛是露在外面的。

        温兰琪突然发现，她没见过这位医生。

        他既不是霍聆衍的主治医师，也没见他有来帮过忙，甚至连擦肩而过都不曾有过，否则温兰琪一定不会觉得如此陌生的。

        她非常肯定以及确定，这是一双他没见过的眼睛。

        “乔医生今天没有值班？”温兰琪疑惑地问。她对霍聆衍的事极为上心，因而对医生的情况也比较了解。

        她记得今天乔医生是有值班的呀，是不是临时出了什么变故，这才换了一个医生过来。

        那医生点了下头，还是不说话。

        原来这是个沉默寡言的主，温兰琪心想。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能跟她交流的，毕竟病人的家属都需要安慰……

        “您贵姓？”她又问。就算是临时代班的医生，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来往呢，她总得认识一下。

        对面的人不理她，只是埋首做自己的事。

        只见他将针筒扎了一个小瓶里，将两种药水混合在了一起，接着就开始摇晃起来。

        那药水随着他的摇晃，颜色一点点发生了改变，最后成了一种浅绿色。

        他又取出了一个新的针筒，将这浅绿色的液体吸进了针管之中。

        也不知这打的是什么针，温兰琪心想，就去看病床上挂着的记录。

        可惜她也没看出什么来，这时那医生已经把霍聆衍的袖子给撂了起来，用沾了酒精的棉棒在他的手臂血管处擦拭起来。

        温兰琪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视线突然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物品。

        就在医生的白大褂口袋里，吊着一副眼镜。或许是放置的时候太匆忙了，那眼镜没有整个儿装在口袋里，而是露出了部分镜框。

        那老旧的颜色，温兰琪刚刚才看过一次，又怎么会忘记呢？

        这副眼镜，刚才不还戴在那个撞了她的医生的鼻梁上吗？

        他的头发应该是整理过了，没有刚才那么乱，所以温兰琪没有立即认出来。

        而且他还戴了口罩，脸遮住了一大半，要不是那副眼镜，温兰琪还真认不出来呢。

        “原来是你！”她的话脱口而出，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惊讶。

        她的这句话让正在擦拭霍聆衍皮肤的医生动作顿了一下，终于缓缓地偏过头，将目光放在了温兰琪的身上。

        从进病房开始，温兰琪还是第一次跟这位医生面对面交流。

        他们的视线触到了一起，却让温兰琪的心颤了一下。

        这位医生的眼神好可怕……有种凶恶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只看了一眼，就让她莫名地害怕起来，是错觉吗？

        “你知道我？”医生终于开口了，手里还捏着那支棉棒。

        果然就是这声音。很低，他好像习惯了压低声音说话。很平，没什么波澜，缺少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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