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威胁

元宝入宫时间不长，若是换个资历老的宫人，定会认识这处。

        冷宫，后宫获罪嫔妃便会幽禁于此，宫中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这处年久失修，也少有禁军巡逻，平日里便萧瑟冷清。只斑驳的朱红色宫墙之上，偶有两声鸦叫，将气氛变得更为瘆人罢了。

        好奇心害死猫，现如今元宝早把师父的忠告抛之脑后，就想看看“鬼魂”是什么样子。

        等那阵动静过去后，这才敢悄摸着上前。

        她贴着宫墙小心翼翼地探头，偷偷往里瞅了一眼。

        就这一眼，吓得元宝直接捂紧了嘴巴，愣在了当场。

        只见这冷宫的荒草地被大片血迹浸染，那青石板缝都变得嫣红，东南角那处躺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血迹正是自那里蜿蜒而出。

        “扑哧……”

        是锐器扎进血肉之躯的声音，沉闷而有力。

        雪亮的刀子干脆利落地捅进那血肉模糊的尸体，再狠狠地拔出，喷溅的血液也沾染到那冷淡的脸庞之上。

        一刀又一刀，不断重复。

        地上的尸体已经被戳成了筛子，不成人形，他却像没看见一般，手上动作不停。

        鲜血还顺着他扎出来的窟窿潺潺的往外冒，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

        元宝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以前村里屠户杀猪的样子，任由猪厮叫哀鸣也毫不手软，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许是被注视的感觉过于强烈，那人警觉的抬起了头，冷厉的眼神瞬间便锁定了立于宫墙旁的身影。

        四目相接，犹如火花带闪电，元宝吓得浑身打了个哆嗦。

        “哪儿来的野猫。”轻飘飘的一句话，他声音冷淡，连看向元宝的表情连眉梢眼角都带着杀意。

        在撞破血腥的杀人现场，还被凶手瞧见的情况下，要说唯一的方法是什么？那只能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但事实证明，人在受到巨大的惊吓后，肌肉会完全不受控制，元宝亲身体会到了这一点。

        因为完全僵住的腿脚，元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站起身，一脚狠踹开地上的尸体，随后提着还滴着血的刀子向她走来。

        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元宝也将这持刀之人的面目看得更为清晰。

        这人轮廓深邃，剑眉星目，身形瘦削而清峻，挺拔如青松，昂扬如山石，倒有一副好相貌。

        但那眼神肃杀而凛冽，加上脸颊旁猩红的血液，看起来倒像是地狱的阎王来索命似的。

        不过也差不多了。

        “绣春刀……”看着那柄还不停滴落着血珠的锋利长刀，元宝只觉得今天这小命便要交代在这里了。

        众人皆知，有资格使用绣春刀的人也就只有一种身份，便是锦衣卫。

        锦衣卫从不隶属于其他朝廷机构，它只服务于皇权，听命于皇上一人，专管侦缉刑事，拥有自己的诏狱，可自行逮捕审讯处决。

        元宝在以前便听说过锦衣卫办事，从来都是冷酷无情、心狠手辣，审讯人的手段也是花样百出，听得让人头皮发麻。

        而进了锦衣卫诏狱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可以说，锦衣卫在民间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而如今，那柄锋利的长刀就抵在她细嫩的脖子旁不过一寸的地方，甚至都能感受到刀锋传来的幽幽凉意。

        “谁派你来的？”

        “这位……壮士。”元宝噎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奴才就是奉了御膳房掌事姑姑的命令来送膳，路过罢了，姑姑还等着奴才回话呢。”

        说完还干巴巴的，硬是扯了个诡异的笑容出来，在那张白嫩的脸蛋上，看起来分外喜感。

        那锦衣卫显然被她这模样丑到了，眉头微皱，手里的刀离她的脖子更近了一分。

        这人出现的这么凑巧，他不得不怀疑是有人在跟踪他。虽然这可能性并不大，毕竟谁派人跟踪会选个小孩子来？

        “这位壮士，奴才真的只是路过而已……”感受到脖子皮肤被划开的刺痛感，元宝被吓得睁大了眼，一颗颗眼泪争相往外落。

        那人显然没料到这小太监说哭就哭，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在锦衣卫蛰伏多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他背负血海深仇，为了活下去，也为了心中的仇恨，他杀人从不手软。

        但还真没对这么小的孩子下过手。

        “不许哭！再哭，我把你舌头割下来……”威胁听起来有些虚张声势。

        这小太监显然怕极了他，圆润的脸庞之上，望着他的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清澈见底，一眼便能瞧见她心底的惊惶。

        突然，他目光一顿，落在元宝那双杏眼之下，一颗小小的红色胭脂痣上。

        他手上动作一顿，犹豫的将绣春刀放下，蹲下来，仔细打量着元宝。

        这孩子年岁不大，五官却长得极其标致，脸蛋白嫩圆润看着便是有福气的。

        但因为年纪小，五官也未长开，瞅了半晌，好像也无法将这个孩子和记忆中的人联系起来。

        他心下有些失落，也是，他也是有些魔怔了，怎么会将一个小太监和早已去世的人联系起来。

        “壮士？”

        他条件反射的抬头，下一秒，一包粉末状的玩意儿兜头便向他扑面而来，因为刚刚心里想着事儿，也没有防备，等他预感不妙的时候，已经两眼一黑，栽倒在地。

        元宝仓促地拍干净手中的粉末，硬是捶了两下自己僵住的腿脚，感受到知觉后，连忙捡起自己落在一旁的食盒，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

        等急匆匆的脚步声跑远之后，地上躺着的那人这才睁开一双眼睛，无奈坐起身，擦干净脸上沾染的药粉。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腥臭无比，不过药效比普通要更强，但对于他们受过专业训练的锦衣卫来说，也只是一瞬间失去知觉罢了。

        还好，这小太监也不算太笨，否则他连放水都不知道该如何放了。

        站起身来，仔细观察了周围，既然没有任何异样之后，他这才返回方才宫墙之内。

        看着地上那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他眼神变得冰冷刺骨。

        这只是开始。

        昔日的灭族之仇，林家三百二十八条冤魂，他一定会让罪魁祸首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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