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悲痛
赵长庚拖着伤腿缓慢地走过去,靠着床榻蹲下,伸出手碰了碰榻上的人道:“娘,我拿了东西回来,你别睡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手下的人依旧躺在那里没动,赵长庚似一无所觉地将食盒打开,拿出里面的馒头往榻上人的嘴边递,“娘,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了吗?长庚给你带回来了,你起来吃点吧……”
元宝在殿门口站着看的不真切,一开始还以为他娘是真的在睡觉,直到后来才发现不对劲,赵长庚都这么喊了,这人怎么还是没反应?
莫非是……
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缓步靠近那榻边,见榻上躺着的女子紧闭着双眼,脸色青白,形容枯槁,胸口没有一丝起伏!
元宝一下子愣在那里,心中滋味难明。
身前的少年还在锲而不舍地叫自己的娘亲,浑然不觉异样,或者说,不愿去察觉。
“娘,你起来好不好?馒头要冷了,你起来尝一口……长庚以后都听你的话……不和他们打架……”
少年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元宝也站在他身旁听了许久,也不知想到什么,那双杏眼里溢满了悲伤和怀念。
许久之后,赵长庚终于停止了他的自言自语,整个人都变得死气沉沉,他静默在那里,如同一座青铜雕塑。
元宝看不下去了,抬手擦了擦湿漉漉的脸颊,走上前道:“三皇子,你娘她已经……去其他地方了,你得振作起来,若是你娘亲还在的话,她肯定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赵长庚听了她的话,猛地抬头,一双眼睛满是血丝和愤怒,“不可能!我娘说她会一直陪着我!她不可能会抛下我的!”
说着,他气愤地站起身来,伸出手将元宝往外推,“你滚!你快滚!”
他用的力气不大,却也将元宝推得一屁股摔倒在地,疼得她眉头都皱了起来。
赵长庚见状,手猛地一顿,想伸出手去拉她起来,却又倔犟地转过头去,强制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元宝知道他现在心情肯定很糟糕,倒也没计较那么多,自己哼哧哼哧从地上爬起来,又继续道:“三皇子!奴才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可是你不能逃避现实!现在天气已经炎热起来,你娘亲再不安葬,会……”
她顿了几秒,到底还是没说出口,觉得那是对他娘亲的不尊重。
元宝轻呼出一口气,声调变得平和,“三皇子,就算是已经离开的人也会一直留在我们的记忆里,而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好好活下去,不要让他们再担心罢了。”
听了这些话,赵长庚那双茶色眼眸微微动容,他僵硬地转过身,看向床塌上的人。
“娘,他在骗我对不对,你还在的……”
依旧没有动静。
赵长庚憋了几天的情绪终于失控,如同洪水一般冲破闸堤,通通发泄出来。
“娘……娘我求求你起来!娘!你不要长庚了吗?”他崩溃地伏床大哭,哭声将殿外一直停歇着的乌鸦都给吓得惊起盘旋。
元宝立在那里半天,
见他哭得伤心,反倒觉得松了一口气,情绪发泄出来就好,别一直憋闷在心里,迟早得憋出事来。
大约半刻钟后,殿内的哭声渐弱,后来竟完全消失了。
“三皇子?你没事儿吧?”元宝皱着眉头犹豫着走过去,轻轻推了推他,结果人直接倒了下去!
好在她眼疾手快护住了赵长庚的脑袋,吃力地将人放平,
“三皇子?”元宝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触手温度滚烫!又触摸上他的额头,啧啧,这温度可以烫鸡蛋了都……
赵长庚前儿淋了雨,受了风寒,加上接连几日郁结于心,现在悲痛的情绪发泄出来,脑袋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松了,人也就倒了下去,躺在那里喃喃地说着胡话。
元宝没了办法,眼看着他如今的状况这么糟糕,连他唯一娘亲也去了,她实在是做不到就这么撒手离开不管。
叹口气,元宝只能去外面拾些柴火,生起火堆,将人给安置在一旁的稻草堆上,又找了几件破烂的衣服给他盖上。
吾有漏室,破瓦几方……还真是一个穷的连老鼠都懒得来光顾的。
在这样的环境里转了一圈,元宝实在对这母子俩有了深深的同情,居然能在这样破败的地方坚持这么些年。
连破布都没有多的,元宝无奈,只能拿自己的手帕给赵长庚擦脸,祈祷这能降降温度。
全程她都不敢往榻上看,毕竟……如此近距离接触尸体,元宝还是第一次!
“娘……娘……你别走!”赵长庚烧得迷迷糊糊的,直说胡话。
看他这模样,若是不用药,只怕得烧成个傻子。
元宝想起她前两天生病,还剩了几贴药没喝,死马当做活马医,她还是赶了回去,拿了药来,煎好给人服下。
好不容易使他把药喝完,元宝松口气,刚想站起身离开,却发现自己手被他紧紧的攥住。
“娘……”
看不出在她面前每天冷着一张脸,倒是个黏他娘亲的小跟屁虫。
细细照顾了这人一下午,元宝连一旁还躺着个尸体都没来得及忌讳,直接趴在赵长庚旁边睡着了。
等赵长庚幽幽转醒时,他盯着房梁好半晌,差点以为之前发生的都只是个梦。
直到他微微动了动,发现自己手里还握了只白嫩的小手,下意识捏了捏,嗯,很温软,那掌心的温度一直传到他的心里去。
转过头,元宝那张稚嫩的脸蛋距离他不足一尺,呼吸均匀,昏黄的斜阳映照在她肉肉的脸颊上,竟带了些圣洁的光芒。
犹豫半晌,赵长庚闭了闭眼,到底还是松开了手心的温暖。
他缓慢地支撑起身子,看向榻上娘亲的尸体,在剧烈的悲痛后,现在除了心里的一点点刺痛,便只剩平静。
“嗯?你醒了?”
元宝揉揉自己的眼睛,同时还不忘探手去摸他的额头,赵长庚犹豫了一瞬,脑袋没躲开。
“烧退了,你小子命真大……”元宝说话声一顿,突然想起这人的身份不是她开得起玩笑的,尴尬地转移注意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赵长庚直愣愣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将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还以为这人烧糊涂了。
“好多了,多谢。”声音沙哑。
“你娘亲是怎么……额,你要是不想说也可以……”之前匆匆一眼,元宝看到他娘亲尸体的嘴唇有点发黑,有点中毒的迹象。
但有时候久病未愈的人,因为药吃多了,是药三分毒,也可能会有这种迹象。
她以为赵长庚不会开口,结果只听他淡淡道:“有人害了她。”
语气笃定而冷静,但平静的表面下蕴含着汹涌的波涛。
“哦。”元宝点点头,没再多问。
“无事,我先回去了,明早还要当差。你……”元宝为难地看了看一旁的尸体。
“你走吧。”
元宝也不再多言,起身离开,急冲冲地赶在天黑前回去。
赵长庚坐在火堆旁,看着地上的药碗,眼神空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后来怎么样,元宝便不知道了。只第二天她再去时,那殿里已经空无一人,榻上也只剩些干稻草凌乱摆放着。
好像那母子俩没有存在的痕迹。
元宝但是听宫女提起过,说三皇子的生母病重死了好几天,内务府才得了消息去收尸,结果尸体却不见了……
好些人只当个有些诡异的事儿议论,没一段时间,就被人抛之脑后,消失不见了。
至于那个三皇子怎么样了?
也无人在意,就像没人会去注意路边的垃圾何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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