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帝后
挥退宫人，轻轻推开殿门，“吱呀”一声响，殿内烛光昏暗，只影影绰绰看见有个人影居于窗边静立，身影被烛光拉的很长很长。
“皇上。”陈婉走过去，将打开的窗柩合上，以免风雪飘进殿内，“这天冷，臣妾命人熬了姜茶，你喝上两口，去去寒。”
“人走了？”男人开口，声音低沉而疲倦。
“你也知道长平的身子，再跪下去怕是有个好歹，就让人抬走了。”
陈婉转身去舀了碗姜汤，简单的动作也优雅至极。
赵构在一旁静静看着。
她出来的急，只简单挽了发髻，连珠钗都没带，少了几分贵气，散落的发丝被她撩上鬓边，秀美的脸庞在烛光之下更显得温婉娴静。
赵构突然便想起他俩年少时，那时两人新婚燕尔，也曾是被许多人艳羡的佳偶。而每日他在书房写卷宗，都是她在一旁添香。
每每见他在瞧她，她都不禁莞尔一笑，烛光之下的美丽脸庞他记了好多年。
他身为皇子并不得宠，好在无意中与陈婉结识，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陈婉父亲是开国丞相，门下宾客众多，她自然也是名门贵女，容貌才情都是极好的。
本来她可以选择嫁给当时的太子，名正言顺成为皇后，但她却选择了他，陪他度过艰难的夺嫡之争，而他也正是凭借陈家的势力才在皇位之争中取胜。
他自然是感激她的，可是两人在一起久了，激情也被消磨殆尽，再加上总有人说他这个皇位是靠女人得来的，心里到底生了嫌隙，感情再不负当初。
后来，他提拔宦官与陈家对抗，终于拔出了这个心头大患，陈婉父亲告老还乡，陈家势力大不如前。
陈婉与他生气，他也懒得再哄，拂袖而去。
后宫的女人如春日的鲜花盛开，娇艳的也不少，渐渐的，他更不愿去皇后宫中了。
心里难得的愧疚，赵构开口道：“婉婉，你还是如从前一般，朕却老了。”
陈婉手上的动作一顿，昏暗光线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半晌，她才开口道：“臣妾也老了，人怎么可能从不变化。”
她端着姜汤放置在赵构手边，“皇上，趁热喝了吧。”
“唉，也是。”赵构觉得有些无趣，端起姜汤敷衍地喝了两口，便随手放下了，“长平这孩子，太过仁慈，为帝君者，最重要的便是杀伐果决，怎可为了一部分而去放弃大多数人呢？”
陈婉却笑了笑，拿出手帕替他温柔地擦拭嘴角，“皇上，他可是你亲生的，自然是和你一般的性子。”
“皇上您曾经对臣妾说过这样一段话：您若是做了君王，要让这天下行善者得善终行，恶者得恶报，要让这天下的是非不再颠倒，让这天下不再有无辜受冤的百姓……”
昔日少年郎意气风发，在山颠之上，高声朗阔地说出这一段话，眉目间有股掩饰不住的凛然正气。
只这一幕，便让少女的心儿砰砰跳，下定决心要嫁给他，助他达成所愿。
陈婉收回手，凝视着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皇上，您昔日心中之梦想，可还在啊？”
女子望向他的眼神依旧温柔，却莫名让赵构觉得心虚，他瞥开眼，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自然是在的。”
陈婉笑笑，却没回话。
……
太子殿下被送回东宫的当晚便发起了高烧，要不是太医院全力救治，只怕都要撒手人寰了。
这场病来势汹汹，几乎将太子本来就虚弱的身子掏空，连床都下不来，整日用药汤续命。
而就在众臣以为赵长平太子之位不保之时，诸位大臣都看见了当日皇上发火的模样，还以为这次太子少不了一顿责罚。
结果却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去了乾清宫没一会儿，皇上的气便消了下去，不但没有怪罪他，反而赏赐了许多补品下去，让太子将养着身体。
不过纵然补品源源不断，赵长平的身子也一日日的衰败下去。
就在元宝跟着赵长安去东宫探望太子殿下之时，他总算能勉强坐起来了。
“咳咳……”还未进到内室，便听到隐约的咳嗽声传来，空气中满是浓郁的药味。
赵长安忧心忡忡地走进去，看到自己大哥半倚靠在床榻上，手里还端着药碗。
见他来了，赵长平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想要起身招呼弟弟，却有心无力，反而牵动病根，又开始咳嗽。
元宝连忙倒了杯茶水过去，见他顺了气儿这才放心。
这一病，太子越发消瘦起来，脸庞上泛着隐约的苍白，眉宇间透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忧色，神色疲惫，透着难以掩饰的倦容。
“长安，最近功课如何？还惹夫子生气吗？”他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很放松。
“没有，长安最近都很听话，没有惹夫子生气了。”
赵长安到底还年纪尚小，见自己哥哥病成这样觉得心疼，伸手抱住那瘦弱的身体，将自己埋进他的胸膛，不好意思叫他瞧见自己的眼泪。
赵长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欣慰，“这样便好。”
“哥，你不用去忧心那些难民了，夫子前日在学堂之上提问如何处置灾民，三哥倒想了个好办法。”
赵长庚在学堂上提出，可以由宫里出头，向皇城里的世家大族借点银两安置，明年开春便还给他们，还额外给利钱。
这样既解决了难民的问题，也不用动用国库。
皇上听了这一法子，喜不自胜，当下便吩咐按照这个方法去办，不过两天便筹到了足够多的银两。
赵长平听了弟弟的话，心中的担忧终于松解了不少，他叹息一声道：“长安，上天让我们生在钟鼎之家，就是要我们担大任，以我们的心智福佑百姓。”
“外面的人看着觉得我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其中的苦却也没处说去。”
赵长安却抬起头问，“什么是大任？”
“治国安邦，一统天下，名垂青史……”他说着点了点弟弟的鼻尖，“这些都是大任。”
赵长安不感兴趣地转头，“我可不喜欢这些什么大任，我有哥哥你就行了！”
听了这话，赵长平只笑了笑，爱怜地摸摸弟弟的小脑袋，“好！哥哥去担大任，长安你就负责好好长大。”
兄弟一时都笑了起来，元宝在一旁看着，也觉得无比温馨。
“哥，你要快点好起来，等雪化了，我们到时候一起去放风筝好不好。”
“好，大哥答应你。”
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下，东宫里却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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