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围猎一
昏黄的残阳,斜照在通往宫墙殿前的那条笔直的长长跸道上。
在四合百姓仰望的远眺目光和遐想里,这座居于皇城中的宫殿是那么的巍焕:高耸宽阔的百尺夯台、雄飞的檐宇、镂饰郁金的凌空巨栋……
身穿漆黑铠甲的士兵排列整齐,霞光在甲片之上映出暖光,也倒映出犹如车水马龙般行进的庞大队伍。
浩浩荡荡的车队浩浩荡荡的车队竟有两三里长。
路上早已被士兵提前开道,那巨大而巍峨的明黄色车骑居于队伍中心,往围猎的猎场而去。
围猎,自古以来,便流传许久。
从前周王室魏威盛容、天下太平的时候,天子照制每年进行四次田猎,为春搜、夏苗、秋狝、冬狩。
众诸侯国则举行春秋两次田猎,势力强大的诸侯国,动辄出动千乘战车,人员数万,声威之浩大,可媲美战争。
而事实上,围猎既是王公贵族的娱乐活动,也是国君的讲武之礼。
将野兽视为假想敌人,投入实战般的阵列,听金鼓进退围散,以此,检阅军队的阵列、骑射、驭驾……
赵国推翻旧主后,江山满目疮痍,百姓民不聊生。为了休养生息,这围猎之事也变成了五年举行一次,带的人马比之以往也少了很多。
但即便如此,随行的禁卫军和锦衣卫也有两三千人,这还不算隐在暗处的暗卫。
人一多,队伍便走的慢。
围猎的场地,不过距离皇城三四十里,队伍却慢悠悠的走了两三天。
围猎之事,按理来说,帝后需一同前往,但因为皇后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凤体微恙,传了消息说要留在宫中祈福,太子也一同留下了。
赵构乐得没有人在他耳边唠叨,丢下几句问候,便开心地带着苏贵妃和两个新封的美人乘着车與看风景去了。
这围猎之事堪称赵国的一大盛事,几个皇子在宫中憋闷久了,自然不肯放过这么好的出宫游玩的机会,一个个都收罗着东西跟着屁颠屁颠的出了宫。
赵长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参加围猎,之前两次都因为太调皮,被他母后禁足了……他难得出宫,自然兴奋的睡不着觉,一路上眼睛都在放光,掀开车帘东瞧瞧西看看。
“元宝,那是什么?还会飞……”
元宝抬头望向窗外,然后淡定的收回视线,继续整理手中的包裹,“殿下,那是野鸡,前日御膳房有一道:小鸡炖蘑菇,殿下喝了两碗,便是用这野鸡煨的。”
“那个呢!就河边那个,有两个角……还在吃草!”
“那是水牛,殿下你最爱的牛肉干便是它身上的……”
赵长安一路都很兴奋,拉着元宝问东问西,直到天儿逐渐黑下去,这才罢休。
夜里四处燃了火把,嫌车與中太闷,苏珍儿蹙着黛眉推开了轩窗,模糊地看着路旁细碎的雾雨滴敲打芭蕉叶,桃红的夹竹桃被雨气沁的零落,但美人蕉却越发越翠绿欲滴。
郑信过来时便看见这么一幅芭蕉美人画。
苏珍儿因为赶路的缘故,只简单穿了淡紫色的家常对襟,一头青丝也只是用了一只羊脂白玉的如意簪随意的盘着,却胜过春季所有灿烂的花儿。
听到声音,她望了过来,眼尾盈盈上翘,眼波无情也嗔三分,唇瓣殷红小巧,肌肤瓷白通透如同上好的瓷器,连着手指也颀长犹如青葱。
“安顿好了?”她轻声问道。
“是,皇上那边已经叫了孙美人侍奉,娘娘可以放心。”
苏珍儿人通透得很,她也明白,男人都是个贱脾性,纵然家花再好看,也香不过野花去。
所幸自己培养了一批鲜嫩可口的美人,用个计送到赵构身边,既省了自己的事儿,不用违心去应付那个男人,也壮大了自己在后宫的势力……
何乐而不为呢?
这次赵构带出来的另外两个美人,恰恰好便是她手底下的,更方便了行事。
苏珍儿看了一眼周围的侍卫,郑信立马明白她担心什么,只笑笑,便径直上了马车,轻轻摩挲着她的肩膀,“娘娘放心吧,这都是自己人。”
果然周围的是为果然,周围的侍卫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就像毫没有察觉到贵妃和宦官的暧昧一般。
苏珍儿娇嗔了郑信一眼,转头拿起自己的秀发在手中把玩,声音却冷淡得很,“人都安排好了?”
“放心吧娘娘,刺客都已经提前埋伏好了,只要一到围场,待各人分散狩猎之时,便各个击破……”郑信凑上前,揽过她的细腰,“能杀得了狗皇帝或者其他皇子自然是好的,若是一击不中,咱们便将这锅甩到西夏头上。”
“西夏会吃这个哑巴亏吗?”
“他们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可是西夏如今元气大伤,还有内讧,根本没有精力再弄什么幺蛾子,只能来求和了。”
求和更好,随便将不得宠的皇族中人扔去西夏自生自灭,解决掉一个心腹大患的同时,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苏珍儿勾唇笑了,“还是郑公公厉害,真是个一石三鸟的好计划。”
她抚弄着自己手上的红色蔻丹指甲,笑得明媚生花,笑意却不达眼底。
做贵妃有什么意思?她想要的是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这边商量着谋逆之事,而元宝却在偷偷计划着逃跑。
今日她便仔细观察了周围的车队,发现周围随从的士兵并不多,但从他们稳健的步伐和身姿来看,个个都是武功高强的练家子。并且每隔两个时辰便会换班,以保持他们良好的状态。
四处都有人巡逻,连去如厕都有人站不远处等着……
想来也是,这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儿子,哪里能不多费点心呢!
可这也就意味着,在这样严密的保护之下,元宝很难有机会逃出去。
叹了口气,元宝不死心的在周围转了转,却又被侍卫黑着脸给“请”了回来。
无聊地踢着路旁的石子儿,看着春雨沥沥淅淅,却好像淋在了她自己的心上,拔凉拔凉的。
正出神间,却听得不远处传来的对话。
“干嘛的?”
“我在郑公公手下当差,叫林寒,方才烤了点鸡肉,想着给元宝公公送来。”说着,他掏出了自己的腰牌。
侍卫仔细检查过了,这才放行。
元宝看到来人,一脸惊喜的跑了过去,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昏黄光晕中也闪烁如星。
“大哥!你怎么来了!”说着,她凑过去使劲嗅了嗅他手上用荷叶包了的烧鸡,“好香。”
见她与从前似乎没什么两样,还是一样的单纯心性,见了人便笑得眉眼弯弯,傻乎乎的,却无端能让人心情变好。
林寒摸了摸她的头,一向不苟言笑的脸庞却如冰雪融化般松动了,“特意给你带的,吃吧。”
说着,将手里的烧鸡递给她。
“大哥,你手上……”元宝看到一道伤痕从他的手腕直到虎口位置,像是刀伤……
“被树枝划了。”林寒不在意地用袖口遮住,也没放在心上。
两人也不嫌脏,就地选了块大石头坐下,一边吃着烧鸡,一边闲聊。
因为赶路,带的都是干粮,又干又硬,味道还不好,元宝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被这只烧鸡勾的食指大动,吃的是满嘴流油……
三两下解决完烧鸡,元宝自然的接过林寒递来的手绢擦嘴,一边偷偷瞧着这许久未见的大哥。
三年过去,林寒变得更成熟了,身形颀长,姿态挺拔,即使是同样的驼色宦官圆领袍穿在他的身上也显得无比服帖。
同时,早年还有些肉肉的脸庞,现如今已经变得更加瘦削立体,眉峰锐利,上扬处显得轻扬似剑,透着一股锋芒毕露的张扬气势,黑白分明的眼神里,略显冷峻,有股不易靠近的冷漠之色在眼底隐隐闪烁。
不愧是去了郑公公手下的人,气势看起来就和他们这些小虾米不一样。
见元宝偷偷看他,林寒心里却觉得有些雀跃,本以为许久不见,两人会生疏起来,却没想到元宝待他还是一如从前。
“大哥,郑公公待你如何?”
“还行。”林寒不欲多说,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他不想元宝知道太多。
“那就好,五皇子待我也很好,我不仅有自己的房间,平日里能拿的月俸也很多呢……”
元宝叽叽喳喳的声音在他耳边围绕,林寒却不觉得烦,只认真倾听着她这些日子里的琐碎趣事。
听得赵长安在她的口中出现的频率最高,林寒眉头微蹙,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元宝讲的口干舌燥,这才停下来,却发现一旁的人一直没有说话,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太多了,出声喊他,“大哥?”
林寒回过神来,有些勉强地笑笑,“知道你过的很好,我就放心了。”
将元宝从地上拉起来,下意识想替她整理胸前凌乱的衣服,却被她躲开了。
“大哥,我自己来吧。”元宝只感觉自己面红耳赤,好在这夜色太黑,应该不太明显。
林寒有些失落地收回手,转而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回去吧,夜里黑,当心脚下。”
“好,大哥你也早点回去。”元宝说着冲他摇了摇手,这才蹦蹦跳跳的离开。
林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想起郑公公交代给他的任务,抿起了嘴角,眼底挣扎之色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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