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栖霞山巧遇皇叔
夜幕降临，一片明月如水，虫鸣螽跃，蝉声阵阵不绝于耳。
燕翊抱着窈君泡了一刻钟后上岸。两人的衣物皆湿漉漉的，他们来得匆忙，并未带换洗的衣物，眼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几人又面临一个新的问题，在此处的皆是大男人，谁人为窈君换衣上药？
大魏民风虽然尚算开放，但也没到一个未婚女郎随随便便让人换衣服的地步。便是兄妹，也要讲究男女大防呢。
“事急从权，我既是皎皎将来的夫君，眼下只有我最合适不过了……”燕翊道。
谢瞻正要开口阻止，窈君嘤咛一声，如小扇子一般的睫毛颤了颤，随后缓缓睁开眼睛，对上几双满是担忧的眸子。
“皎皎，你终于醒了！”
“我……我这是在哪儿？”
她发觉自己被燕翊抱着怀中，下意识地推开他，可是双手却柔弱无骨，软绵绵地毫无一丝力气。
燕翊扶住她的身子道：“你的伤还未治疗，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你这身衣服换了。”
“都怪我们出门太急没有想周到！我现在立马回家，给你带几个婢女和衣服来。”王松一拍脑袋，话毕转身离去。
醉树山人手中拿着一套陈旧的衣服道：“所幸老夫这里还有一些备用衣物，虽是男子衣物，但只能先委屈女郎将就一下了。湿衣服穿在身上太久于己于伤不利。”
窈君接过，微微低头道：“多谢前辈。”
遂令几人出门，自己在房中换好衣服，其中细节不表。
待换好衣服，醉树山人进来为其施针。他道：“女郎身子底子薄，需在此处养上十天半个月方可痊愈。”
“无妨。只要能痊愈，便是养上一年我也愿意。”窈君道。
这是真心话，在这里待着好过回金陵那个吃人的牢笼。
醉树山人哈哈一笑，道：“世人都嫌弃我这山里条件艰苦，你倒是个不同的。”
窈君莞尔一笑：“朱门何足羡，未若寄青山。”
此言一出，燕翊、谢瞻与醉树山人神色各异。
话休烦絮，醉树山人将她身中奇毒一事告知。窈君心下暗想：自己只是被桓熹推下那荷花池，怎的会中奇毒？又想到那毒是靠香料养着的，必不是在荷花池里中的毒，应是府里出了内鬼，看来只有回去查探一番方能真相大白。
思及此处，她又慌又怕，贼人对付自己不要紧，她担忧的是贼人会对她的家人们动手。遂对谢瞻恳求云云，烦请他回王府查探此事，谢瞻欣然应允。
谢瞻走后，窈君与燕翊相对无言，直至王松带了窈君婢女抱琴过来，才打破二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抱琴一见到窈君，即刻扑到她的脚边，抬头时眼泪汪汪：“女郎，您终于醒了！奴婢担心死了！”
窈君动容，双手扶抱琴起来，道：“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王松一边打蚊子一边提议道：“我说皎皎啊，这山里蚊虫甚多，不如我们先回府歇息，白天再用马车送你过来！”
窈君摇摇头，拒绝道：“此地清净，很合我的心意。我想在这里多住些日子。”
“真拿你没办法。”
王松顺便从家里带来了晚饭，几人说说笑笑，粗略地用了餐。王松还有别的事情，加之此间木屋容不下这么多人，他就先打道回府了。醉树山人将木屋留给窈君与抱琴，自己与杜衡出门去睡，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窈君见状吃惊不小，连连致歉，让醉树山人进木屋休息，自己打道回府、白日再来治疗也并非不可。
醉树山人笑言自己夜间从来都是睡野外的，这种做法有利于锻炼自己的体质。又同她说，她的伤口尚未愈合，不宜劳累奔波云云。窈君这才放下心来，连声感谢醉树山人，可心中仍是歉意满满。
燕翊想与窈君表白心迹，被她以休息为由回绝。听得此言，他由不得一阵心酸，神魂若有所失。只安慰自己道：万事急不得。
同窈君说了些好好歇息之类的话，出门正欲到马车上休息，却被醉树山人拦住。
只听他道：“老夫此处还缺几味药材，不知大王可否为老夫寻来？”
燕翊恭敬道：“只要能治好皎皎，任凭前辈差遣。”
“我好久没看到这么痴情的儿郎了！”醉树山人笑了笑，将已写好药材的布帛递给他，道：“这几味药材，乃西域之物。大王为天家贵胄，想来拿到这些药材并非难事。”
燕翊接过，略略讶异：“要这么多么？”
醉树山人呵呵一笑，目露精光，抚髯道：“山人自有山人的用处。”
燕翊听他说话云里雾里的，也不好多问，嘱咐了些照顾好皎皎之类的话，转身策马而去了。
寂寂高林，萤火穿飞，一片苍穹如水，月朗星稀露华浓。
“你来了。”
“我来了。”
“正好，老头子缺一人对弈。”
“前辈好雅兴。深更半夜不眠不睡，却在林子里对弈的，天底下大概只有我们两个了！”
“哈哈，非也，非也。你小子又未长那千里眼，如何知道别的隐士不会同我们一般？东海王修书与我百里加急，老夫大老远地赶回此处助你救人，眼下邀你对弈，你却来调侃老夫，我看这女娃娃，不救也罢！”
此二人正是醉树山人与东海王燕序。
燕序知他佯怒，却还是赔罪道：“在下有求于前辈，岂敢岂敢！”
“若非早年你父有恩于我，老夫断然不会帮你！”醉树山人落下一白子，话虽狠，肚内却暗笑傻小子。
燕序见他如此，忍不住又道：“前辈已诓骗了我那侄儿许多药材，这单生意，是前辈赚翻了。”
醉树山人张口结舌，暗想这小子油嘴滑舌，自己说不过他，看向燕序目露探究之色，寻了个别的话头：“那女娃娃已是名花有主，你又何必为他人作嫁衣裳？”
“若她真死了，金陵这场戏可就唱不开了。”燕序落下一黑子，眸光沉沉，好似这如水黑夜。
“有趣，有趣。老夫真是愈发看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了。”醉树山人习惯性地抚髯一笑。
“好戏，从来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燕序杀他一子，惹得醉树山人大呼不妙，二人相视而笑，对弈三百回合不表。
再言窈君，细细问了抱琴自己昏迷期间发生之事。听到谢瞻为她到处奔波，忍不住捶床哀叹：“表兄他不必如此！终究是我负他！”
又听到燕翊连医属的太医令都搬来了，越思越闷，愈想愈愁：如此这般张扬，是祸非福也！
此生定是与燕翊纠缠不清了。思及此处，愁肠百结，只觉胸闷气短，好似一块千斤巨石压在她的身上，喘不过气来。
抱琴不明就里，只当自家女郎是有伤在身方才如此，扶住窈君道：“女郎可是身体不舒服？可要奴婢出去叫神医进来？”
窈君摇摇头，并不言语。抱琴想是女郎累极，便侍候她睡下，一宿不提。
至次日乃至后几日，因燕翊被醉树山人打发去准备药材，他不在自己跟前晃悠，窈君倒乐得清净。醉树山人医术奇绝，加之药泉颇有疗效，不过短短几日，她的外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是日也，叠云覆高林，春山消暑气。
窈君心情也是极好，决定自己逛一逛栖霞山。
但见层峦耸翠，郁郁苍苍，万木以峥嵘，荫翳而蔽日。引浮云乱飞峰，履长风游碧虚。
窈君拾级而上，沉浸其中，不知危险悄然而至。
“嗖——”的一声，一支袖箭与窈君擦肩而过，钉在她身后的树上。
窈君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出手之人竟是东海王燕序！
“你……”
她正诧异，燕序抬起下颔示意。
窈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支袖箭钉死了一条青蛇。
原来如此。
窈君正想行礼致谢，哪知脚下陡然一个不稳，旋即脚底抹油一般，身子朝着下坡摔倒。
“小心！”
短促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一股强劲的力道拉住她，冷冽又含着草药的气息扑面而来，紧接着窈君撞上了一个冰冷的胸膛。她下意识地就要推开他，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冷笑。
“怎么？还想再摔一次？”
“你！”
窈君一时无言，张口结舌。
燕序又轻笑一声，拉她靠里几步，才放开她道：“先站好再说。免得待会儿又摔了。”
“多谢东海王出手相救。不知大王为何会在此处？”
窈君退后两步，与他保持距离。太奇怪了，燕序怎会来此地？
“世人皆称赞栖霞山为‘金陵第一明秀山’，我心向往之，于是就来看看。”
燕序嘴角擒着笑，可是他的目光却十分阴岑，好似一潭死水。
伶牙俐齿！
窈君自是不信他的说辞，对上他的目光略含探究之色，心里升起挫败感，前世到今生，她从来没看透过眼前这个人。
只是她却不能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又道谢一遍，告辞道：“既然大王喜爱这美景，那便好好观赏吧。我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话毕，也不等燕序反应就翩然离去。
燕序并不阻止她的离去，望着她的倩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自己视线之内，他才收回目光。
心底喟叹一句：若你知道，因你在这里我放心不下，所以我才会在这里，你又如何？
他伸手覆住自己的左胸，感受那里传来有力地跳动，微微一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她的一举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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