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断案

仍然能听见周围的呼喊声在耳边回荡。

萧长乐猛地仰首，视线恰好捕捉到盛皇眼底深处的无措与恐慌。随即，他听到了盛皇那道刺耳的命令：“立刻消灭这头狂暴的野兽！”

“陛下，请您稍等……”

萧长乐的瞳孔骤然紧缩，然而他尚未及开口劝阻，数道银色的寒光已从斜侧猛然窜出，瞬间刺破了短暂的宁静。

鲜血四溅，杨渊目瞪口呆地看着白虎猩红的眼眸中最后的光芒黯淡下去，缓缓地合上了双眼。

“不，不要这样……”

杨渊的瞳孔骤然收缩，竭力想要挣脱身上那冰冷的刀枪。

"阿渊。"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没等杨渊回过神，他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的脸颊被按进一个瘦弱却坚实的肩膀，耳边的呜咽声渐渐消散。

苏漾紧紧搂着他，目光却冷若冰霜地扫过地上已无生机的白虎，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会有下一次了，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

苏漾低语着，怀抱着弟弟，不断地向后退去。

白虎突袭的荒唐一幕，从始至终，不过短暂一瞬，犹如香烛燃尽的片刻宁静。

盛皇深受惊惧，脸色惨白，他怒不可遏，对猎场内外的所有士兵进行了严厉的斥责。此刻，他无力地坐在主座之上，目光紧盯着地上那已失去生息的白虎，手指猛然间指向了蜷缩在角落里的太子。

“这就是你口口声声所谓的吉祥之兽！”他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与失望。

“父皇，儿臣……实在是不知此事啊。”太子颤抖着回答，他的头颅猛地磕在地上，瞬间一片鲜红，触目惊心。

尹褚率领士兵们逐一屈膝跪地，他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只是低垂着头，手握拳，手臂上的青筋暴跳如虫。

若他指责太子的过错，势必引来皇后背后慕容家族的无情打压。

若他坦白是部下的失职，恐怕也会无辜牺牲那些追随他的生命。

还是保持沉默为妙，静观局势的微妙变化。

在隐蔽的角落，苏漾与杨渊并肩而坐，她轻声细语，直到杨渊将脸埋在手掌中，蜷缩着身躯靠在她的肩膀，低语着他的困扰，苏漾的面色才逐渐变得冷漠。

萧意梧因身份的束缚，并未捕捉到这对姐弟的对话，只是紧紧抓住身边的萧长乐，看着她怒气冲冲的模样，他悄声问道：“白虎的袭击，你们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萧长乐目光冷冽，同样压低了声音回应：“我们偶然间发现了山林中的异常痕迹。我原本正专心倾听阿渊讲述他的往事，不料却察觉到帐篷外的异动，便立刻跟了出去，最终追踪到了白虎的踪迹，一路小心翼翼地接近。”

帐篷外的骚动，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吗？

萧意梧皱紧了眉头。

当他们悄然接近苏漾的帐篷时，确实未曾察觉到任何可疑人物在附近潜伏。况且，那帐篷属于杨渊，就算苏林州或许晗舟心怀杀意，也不会仅仅满足于偷听他的动静，他们的行动必定更为直接和激烈。

如此看来……萧长乐所说的窃听者，恐怕并非是尾随他和苏漾而来的人。他暗自思忖。

正在萧意梧困惑之际，太子身旁的一名武将突然挺身而出：“微臣认为，白虎能闯入帐篷行凶，此事与太子殿下无关，必定是有人暗中操纵，设下陷阱。”

那武将名叫单冒，是太子的亲信之一，他的每一句话都承载着重要的分量。

这趟使命已有四十载余光景，当年他更是盛国的中流砥柱，即便是帝王，乃至权臣萧意梧，也要对他礼让三分。

他平日里一贯寡言，只专注军事行动的筹划。

然而，今日为何他竟破例露面了呢？

盛皇明显也想到这一点，不解：“单将军以为此事……”

“臣因白日凶兽作乱的事情难以入眠，便想着夜里巡视一番，最好能找到凶兽所在，还秋猎一个清净，可没想到，并未看见白虎，却看见了信王身在山林之中，手中还捏着什么黄色的药粉。”

话音甫落，他那锐利如鹰的目光骤然锁定信王，质问道：“信王可否告知，深夜涉足林中，手中竟还握有神秘的药粉，待到微臣察觉异样，那林地上才赫然显露出猛兽的足迹……如若各位有所疑虑，我愿亲自引领各位深入林中，一探究竟。”

果然，他的身后隐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力量。

萧意梧轻轻松开了紧握着的萧长乐的手臂。

萧长乐却瞪大了眼睛，愤然而道：“你这是什么逻辑？你说自己因夜不能寐便能巡逻林中，那信王难道就没有这个权利吗？”

“再者，你确信无疑地描述了那黄色药粉，如此细致入微，必定是离得极近。虽说今夜月光确实皎洁，但你的身手再高强，恐怕也难以与信王相提并论，又如何能悄无声息地接近他？若信王真的察觉到你近在咫尺，并有意图不轨，又怎会任由你目睹一切？”

萧长乐的反驳一针见血，让萧意梧顿时语塞，半晌都无法回应。

萧意梧深深地注视着萧长乐，心中暗自波澜起伏。

没料到裕王性格恬淡，竟培养出这般急切聪颖的女儿。

盛皇的目光中掠过一抹不快，无可奈何地望向淮安郡主：“单冒也是我盛国的猛将，他的话语自然有些分量，长乐怎能如此贸然质疑？”

萧长乐欲要辩解几句。

萧意梧却缓步走出，朝着盛皇轻轻一揖手。

“既然单冒将军怀疑是本王煽动叛乱，那便请朝廷彻查一番。”他说到这里，语调一转，继续说道，“只是……本王倒是有些纳闷，这白虎为何偏偏要闯入皇上的营帐中呢？”

话音落下，四周的气氛仿佛凝固了几分。

盛皇的面色骤然冷却，他凝视着萧意梧的神情，缓缓问道：“皇叔此言何意？”

“白虎狂暴叛乱确凿无疑，深夜闯入皇上营帐也是事实。这两起事件的背后，必定隐藏着操纵者的险恶用心，皇上可有猜测，谁会有此胆大妄为的行径？”

萧意梧的每一个字眼都刻意拉长，锐利的目光如鹰般扫视着四周的臣子，最后又缓缓地落在萧长乐的身旁。

此语一出，众人皆噤若寒蝉，无人敢接话。

图谋皇上，若非觊觎权位，便是有人对现状心生不满矣。

而这猜测是功高震主的信王自己说的，到底也没人直接说信王贼喊捉贼，分明他自己就是功高震主。

可……

一些人的视线骤然转向了太子和单冒。

若说信王的行径毫无保留，那么这突如其来的单冒和太子，将话题巧妙引导至信王身上，便显得颇有些可疑了。

盛皇的面色也随即变得冷峻。

慕容皇后，她的到来似乎已显迟滞，面对眼前的种种异象，她迅速反应，轻启朱唇，微咳数声，以沉稳之姿言道：“信王所言，终归只是揣测之辞。或许，这白虎只是误入歧途，不慎闯入皇上的休憩之所。试想，即便是一头野兽，亦有其不为人知的行止意图……然而，谁又能断言，这背后，是否隐藏着信王欲借夜入山林之事，巧妙脱身之策略呢？”

言毕，皇后的言辞如同春风化雨，却在不经意间触动了盛皇的心弦，使得他的面色再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皇后在此提醒各位，有人企图利用此事煽风点火，或是岔开主题。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聚焦于萧意梧。

萧意梧微挑眉毛，与慕容皇后的眼神短暂交汇，慕容皇后随即微妙地勾了勾嘴角，而盛皇也放弃了对动机的探究，重提最初的问题。

"因此，皇叔可否解释，为何能在深夜穿行林中，且还能携王妃迅速抵达，如此行迹匆匆呢？"

众人皆屏息以待。

萧意梧的面容冷若冰霜，直至一只柔和的手掌轻轻落入他的掌心，犹如春风拂过坚冰。

苏漾从阴暗的角落缓步而出，眼神中寒光闪烁，手中紧握着一只玉瓶，里面盛放着搜集来的黄色药粉。她低声道：“王爷，您是为了追寻我入林，查找白虎的痕迹。我弟弟和郡主皆被白虎所伤，因此我们决定在夜晚寻找，恰巧，我们发现了白虎的鲜血和这些药粉……”

苏漾稍作停顿，接着说：“这些药粉都加入了最大剂量，足以令白虎狂性大发。更关键的是，这些药粉与另一种物质相辅相成，白虎会失控冲入皇上的营帐，只因这药粉的另一半，正隐藏在皇上帐中的某个角落。”

苏漾神色笃定，当着众人的面，她缓步上前，不卑不亢地掀起裙摆，安然跪地，双手虔诚地托举着玉瓶与金黄药粉，犹如捧着天地的公正。

"恳请皇上明察秋毫，切莫让芜杂之言扰乱了睿智的判断。"

苏漾抬起眼眸，目光如炬，仿佛炽热的火焰在瞳孔中跃动。

对于盛皇而言，苏漾的言辞公正无私，无可挑剔。

首先，她并没有将萧意梧与那黄色药粉的关系孤立看待。

其次，白日里，她的弟弟杨渊确因白虎之故负伤，而夜晚时分，同样是杨渊挺身而出，勇救皇驾于虎口。

再者，盛皇深知苏漾与萧意梧的夫妻关系并非和睦，因此苏漾确实没有必要为萧意梧辩护，更何况她敢于当众呈上这些物证，供人检验，这充分显示了她的坦荡与真诚。

盛皇深深地审视着苏漾，其目光中蕴含着深长的意味。沉默如薄雾般在场中蔓延，无人胆敢多说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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