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将徐长陵赶走后,清嘉心情大好,当晚眠时,一夜无梦,十分香甜,次日晨起,是久违的神清气爽。
唤了几声听雪,也无人应答,屋内不见她踪迹,清嘉只好披衣去寻。
桃花庵地处蒙山北麓,占地宽广,所以各房舍间相隔甚远,房舍前后皆是野趣盎然的竹林,昨日听雪见着了,一直嚷嚷着要去挖笋,清嘉只以为这丫头在林中野去了。
此刻天明不久,寒气仍存,这山野之地便显出萧瑟来。
竹影婆娑,浸在沉沉雾中,看不真切眼前景象,清嘉一路拨开晨雾深入竹林,始终不见听雪身影,陡生不安,心中忐忑。
欲打道回府时,脚下踩着一块不软不硬的异物,身躯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狼狈倒下。
但迎接她的却并非坚硬的大地,反而有几分弹性的触感,几声沉痛的低吟随之而起,原来竟是个人!
清嘉寒毛炸起,吓得魂飞天外,尖叫着往外挪动,草丛内却窸窣作响,横亘出一只染着血的大手,一把将她的脚抓住。
走也走不了,清嘉只能闭着眼放声求救,却又被人拦腰抱住,随后口鼻被一只大手捂住,一声低沉的男音在她发顶响起。
“安静。”
身后竹林沙沙作响,清嘉心惊肉跳。
她满心恐惧抬眼去看,不期然对上一双风流疏冷的桃花眼。
清嘉怔然。
这恶徒即便落魄,依旧容姿出众的,一双桃花眼天生风流,长眉秀容,雍容疏冷,不像是江湖草莽,倒十足翩翩公子。
更奇怪的是,清嘉觉得他有几分面熟,但始终回忆不起。
这人青衫微湿,一身寒气,身上薄薄披了一层落叶,胸口、腰际的衣衫皆被划破,隐约透出干涸的血迹,大约在这竹林中昏了整夜,被她个倒霉蛋碰上了。
男人大掌依旧贴在清嘉脸上,她连话都说不出,只能转着脸颊,支支吾吾地发出几声闷哼,但眼神是直视他的,表示她不会出声。
男人长眉蹙起,盯着她的眼睛,仿佛陷入沉思。
眼前美人惊鸿,婷婷袅袅——似乎十分熟悉。
只是见过的美人太多,一时对不上名号,宋星然出神间,手背乍然被温热的眼泪打湿,他低眸,对上了美人盈盈眼波。
她瞳若点漆,生得一双娇憨灵动的杏眼,但眼下一点鲜红泪痣,是楚楚可怜的天成媚态,宋星然才恍惚回忆起来,眼前泫然哭泣的人儿是昨日在桃花林中,信誓旦旦要嫁给他那位。
宋谅查了,说是祝家的女儿,从小养在扬州,闺名唤做清嘉的。
不过昨日她笑靥甜甜,如今一双美目只得惊恐,见他好似鬼一般。
大约是自己形容狼狈,面颊脏污,她一时认不得自己。
这般想着,宋星然缓缓松开了手。
新鲜的空气撞入喉管,清嘉抚着胸口狼狈地咳嗽几声,然后便连滚带爬地与宋星然拉开距离,好在他虽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却也没有轻举妄动。
只是男人,还是受了伤的男人,怎会在桃花庵中出现?
清嘉自问没有救人危难的善心,他受着伤,一看便是与人缠斗,身上便潜伏着危险,万一仇人寻上门来,波及了自己,可怎么是好?
还是走为上策罢。
清嘉眼中几多思虑,声音发颤:“公子,我只当没有见过你。”
转身便作势要逃。
于是宋星然毫不犹疑自袖中掏出匕首,抵在清嘉白嫩的颈项上,命令的口吻:“扶我出去。”
他眼下中了软筋散,走不了几步路,赵严的爪牙就在周围逡巡,只有借助清嘉才能暂避追截。
但,这小妮子,言外之意便是见死不救。
她看似柔弱可欺,实则心肠颇硬,不吓一吓,断不会帮他。
脖子传来刀刃冰凉的触感,清嘉惶然尖叫一声,男人身躯贴在她身后,一手捏着她的肩角,一手执刀贴在她的咽喉,侵略感十足。
清嘉一身血都要冷了下来,僵直着身体不敢乱动,只怕自己的小命要断送在这来历不明的野男人身上。
当真是无妄之灾!
清嘉心中将宋星然骂得狗血淋头,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遍了,但也只能强装镇定,微笑道:“公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会帮你的。”
“能不能……将匕首挪开一些?”
清嘉一管嗓音悦耳轻灵,有意作出讨好之态。
宋星然岂会听不出她的刻意,低低冷笑,将匕首放远了些,不会划伤她娇嫩白皙的肌肤,但臂弯仍扣在她的颈项上。
自然对她还是不信任的。
清嘉寒毛倒竖,心跳如雷,只觉得他稍稍一用力,自己便要身首异处。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清嘉只能屈服,只得环着宋星然的腰,使力将他撑起,步履蹒跚地将他扛回厢房。
待回到房中,清嘉已累得双腿发飘,无力地倒在凳子上,但宋星然却一身轻松,扶着桌面施然落座,恍若主人家一般拾起桌面上的丝巾,姿态从容地将面上的污垢擦了干净,视线在清嘉身上打量,许久,才笃定道:“你不认识我。”
若心悦于他,没道理认不出他,若爱他如狂,没道理见死不救,所以昨日林中示爱,大约是胡诌,拿他作筏子来堵徐长陵。
满京的青年才俊,为何偏偏是他?
清嘉盯着眼前清俊出尘的贼匪,眸中露出些迷惘,倒茶的手在空中僵硬地顿了一瞬。
总觉得这张脸总觉得在何处见过,但就是回忆不起来。
最后清嘉只好归结于,长得好看的人约莫都相类,且瞧他落难的模样,衣料也非昂贵之物,大约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应当没有认识他的必要。
或许这是一个脸皮较厚的人罢了。
清嘉尴尬一笑:“还不曾问过公子尊姓大名。”
言下之意,你哪位。
宋星然自然听懂清嘉的意思,眸中尴尬一闪而过。
再三问询倒显得他自负怪异,但看不透清嘉到底唱得哪出戏,宋星然低头笑笑,信口胡诌了个:“冉星。”
清嘉将茶杯递了过去,客套道:“哦,冉公子喝茶。”
宋星然低首饮茶,二人相对无言。
清嘉忐忑,他一个大男人,不明不白地出现在她的厢房中,被人发现了,只怕对自己无益。
何况他要待到何时去,被他挟持着,岂不白白浪费了讨好自己未来婆婆的机会。
但对方人高马大,又有匕首傍身,清嘉不敢硬碰,只委婉问道:“不知冉公子,有什么需要清嘉帮忙的?您要在此留到何时?或是有人接应,需要我帮忙去寻么?”
言外之意便是,你准备什么时候滚蛋。
男人面色苍白,唇色近乎透明,捂着胸口咳了几声,腰腹处的伤口顿时又涔涔冒出血来,看着很虚弱的模样。
闻言并未回应,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清嘉被他盯得心中发毛,但见他虚弱,又不免多想。
京城勋贵公子,并没有姓冉的,于是越发笃定,此人大约出身寻常,或是江湖草莽,和他纠缠无益。
此刻他正放下匕首喝茶,倒不如趁他不备逃跑呼救。
但足尖向外探了一寸,口中突然被塞了一颗药丸,她下颌一闭,咕咚将药丸吞入腹中。
他……这个无耻恶徒,给自己喂了什么东西?
宋星然虚弱一笑:“这是剧毒,若十二时辰未曾服下解药,便会穿肠破肚而亡。”
清嘉捂着的脖子干呕了两声,眸中泪意点点,委屈道:“我好心好意救你,你竟如此待我?”
宋星然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望着清嘉。
救人,是他挟持的,却说得好似自己反骨害她。且分明见她要逃,此刻扮起可怜来倒很有一套。
清嘉只觉得宋星然一双眼眸深若寒潭,完全探不着其中深意。
她眨了眨眼,想要挤出几滴眼泪来,却见他眼皮一掀,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发顶,笑语温文道:“姑娘,一会有人前来搜寻,你助我躲过一劫,我便给你解药,否则,我若死了,你便只能与我陪葬了。”
他的嗓音轻柔,清嘉却被吓得发抖,但也只能颤颤巍巍、故作温柔道:“公、公子,我一定、救你。”
这话落下,突然传来笃笃地敲门声,清嘉吓得一哆嗦,无头苍蝇似地往宋星然怀中缩了去,不慎碰着他胸口的伤,他清浅地抽了口气,仍淡定的,双手若即若离地在她后背拍了拍,小声道:“冷静些。”
从这个角度,清嘉能看见宋星然瘦削好看的下颌,竟离奇地冷静下来。
门外是熟悉的声音:“小姐,您醒了么?”
是听雪。
清嘉心神稍定,但总不能叫旁人看见自己与陌生男子呆在一处,只扬声道:“听雪,别进来。”
一门之隔,听雪的脚步声顿了顿,她终究不曾进来,闷闷地“哦”了一声。
见清嘉如此配合,宋星然眉骨上挑,露出些愉悦的神色,似叹息呢喃:“姑娘美貌若此,若红颜早逝,未免可惜。”
清嘉不曾与男子这般靠近,面颊微微发烫,羞窘又愤怒,轻推他一把:“我会帮公子的。”
此人和颜悦色地吐出威胁之言,实在阴毒无比,谁碰上谁倒霉。
清嘉只能认命,向外吩咐道:“听雪,我饿了,去膳堂取些早食过来。”
厢房距离膳堂甚远,一来一回至少一炷香,足够她与恶徒周旋,将人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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