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永恒瞬间

在火化这一千多具尸体的这天夜里，由于尸体焚烧后的气味儿扩散到了城中，直引得光狼城中的那些犬类们叫了整整一夜。

就是蛮狼兵们驯养的那些蛮狼们在闻到了这种人肉烧灼后的气味儿之后，也都一个个地都是仰天长啸。

虽然祭祀那天夜里有几十只蛮狼被杀死了，另外还有十来只蛮狼随着那白色头狼逃跑了，但是蛮狼兵们驯养的蛮狼还是有很多，总数大约有在几千上万只之间。

之所以是要驯养数量如此众多的蛮狼，这主要是因为蛮狼兵们就是把蛮狼也当做是了一种士兵，故而这些被驯养出来的蛮狼们，其实也就是一支军队。

在以往的战争当中，这些驯养出来的蛮狼也确实是起到过很大的作用，能够就像真正的蛮狼兵们那样上阵杀敌。

并且蛮狼的运动速度极快，甚至是比骑兵的速度还要快些，故而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蛮狼有时候简直是比蛮狼兵们还要有用。

因此这些被驯养出来的蛮狼们，便也从来就很受蛮狼兵们的重视，甚至是爱护。

然则出了昨天的那些事情之后，蛮狼兵们这才突然发现，原来被驯养出来的蛮狼们，竟然就会无条件地服从于那个天筑国的年轻人！

这对于驯养这些蛮狼的蛮狼兵们来说，乃至于是对于所有的蛮狼兵们来说，都是一件无比震撼的事情。

在震撼之余，蛮狼兵们便也又都觉得有些失落和难过——敢情他们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这些蛮狼，到最后可能并不会为他们所用，而是会为那个天筑国的年轻人所用。

这对于蛮狼兵们来说，无异于就是在“资敌卖国”一般。

故而到了此时此刻，蛮狼兵们对于蛮狼的感觉也是颇有一些尴尬，甚至是有一些难为情。

然则这么多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蛮狼，便也不能就因为这个原因而全部杀掉，但似乎也不能这样好吃好喝地继续驯养下去了。

但是究竟该如何处置这些驯养出来的蛮狼，也就是只有狼王雷劈山或王子雷鸣远谷能够决定。

便就是权势已然不小的大祭司，在这样的事情上却也不能够越俎代庖，替狼王他们做决定。

因而此刻听到了蛮狼的长啸声之后，大祭司也是觉得有些心情复杂，甚至是有苦难言。

但不论怎么说，此时此刻的大祭司却是有着更大的一个问题需要考虑，一个远远大于蛮狼结局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可能竟然就是关乎着整个蛮狼族的前途与命运。

这些驯养出来的蛮狼们会听命于那个天筑国的少年，这已经就是让大祭司很有些焦头烂额了。

而现在面临着的另外一个问题却更加地复杂了——似乎就是连蛮狼族人也已经开始有了要“听命”于那个天筑国少年的迹象。

因为在主持焚烧那一千多被踩踏而死者的尸体的时候，大祭司从这些死难者家属的反应当中得出来了一个判断——一个他并不愿意看到，但似乎确实是已经真实发生了的判断——蛮狼族人似乎已经就是有了一个新的崇拜对象了！

而蛮狼族人的这个新崇拜对象，似乎就是和他们素来所信奉着的神灵等齐了，甚至是已经超过他们所信奉敬畏着的神灵了。

而蛮狼族人所信奉的这个新对象，大祭司很快便也就是想到了——便正是那个浑身充满异能、被白色头狼给救走了的那个天筑国的少年——其实便也就是张无极。

但是对于这个判断，大祭司目前也只是处在一个猜想推测的阶段，还并没有去实际地调查取证一番。

而自从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大祭司便也很快就确立了一个新的任务——要尽快地派遣一些暗探到光狼城中打探消息，看看普通的那些蛮狼族人们，到底是怎么看待那个天筑国少年的。

故而眼下虽然还是在主持着这场火葬，但大祭司的心里却已经是开始谋划下一步的事情了。

而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大祭司便已然有了一种预感——接下来的事情很有可能就会变得越发地复杂起来。

而一想到这些事情，大祭司的心里便就觉得有些着急起来。

但不论心中如何地着急，由于这次的葬礼还没有结束，大祭司却也是不好提前离开。

好在这焚烧尸体的柴堆之上都浇了猛火油，故而等柴火完全地烧起来了之后，这一千多具的尸体却也烧得很快。

就这样，在熊熊的烈火、滚滚的浓烟当中，这一千多具的尸体最后便都被烧为灰烬了。

而一直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那些死者的家属们这才也都慢慢地止住了哭泣——并不是他们不想哭了，而是他们已经哭到没有泪水了。

而在焚烧尸体的火堆熄灭了之后，大祭司便又在祭台之上当中念了一阵咒语——等咒语念完，大祭司将手中的引魂幡交给一旁辅助的巫师，这次的火葬便也就彻底地结束了。

而在火葬结束了之后，大祭司便就组织人给那些死者的家属们分发了一些财物——这乃是对作为祭品者家属的一种奖赏，是必不可少的。

至于之后是否还会有对死者家属们的赔偿，大祭司现在也还不能擅自决定，要待和狼王雷劈山或者是王子雷鸣远谷商议之后才能定夺。

而在散发财物的时候，一些前来看热闹的、并不是死者家属的人，居然也就假扮为死者的家属前来领取财物奖赏。

由于没有对所有的死者家属进行一一地确认，故而这样假装冒充的死者家属的人，自然也就是很多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拿这样的奖赏未免就是有些贪图不义之财的嫌疑，然则却是没有几个打心眼儿里会感到别扭。

在道德的层面之上，蛮狼族人素来便是和天筑国人差着一些——往往天筑国人认为极不道德之事，在蛮狼族人看来确乎就是天经地义的；而在蛮狼族人看来极不道德的一些事，在天筑国人看来却又可能是天经地义的了。

这许是可以看作不同族群之间的文化差异，却也可以看作是他们对于道德标准的不同评判。

而在领完了财物之后，那些焚烧尸体之后遗留下来的灰烬便也都冷却下来了。

一些死者的家属便会走到这灰烬之前默默地凝望一会儿，或者是再无声地啜泣一会儿。

甚至是有一些死者的家属还会抓取一些骨灰——也可能就是一把柴灰，权且称之为骨灰吧——并以此来做个念想。

但是这么做的人其实并不很多，更多的死者家属只是默立了一会儿之后便就走了。

而还有一些死者的家属却是拿了钱财之后便就走了，甚至连站都没站、头也没回。

而对于那些鳏寡孤独的死者，或者是死绝户了的人家，却是连替他们哭泣悲鸣的人都没有——甚至是原本给予他们远亲或近邻的那些财物，也都是被毫不相干的人给冒充领取去了。

而这些遗留下来没被死者家属带走的骨灰，最后便也都是被蛮狼兵们给扬弃到旷野当中去了。

尘归尘，土归土——这些曾经活着的而又死去了的人，原本就是来自于自然，最后便又是和大自然融为了一体。

人的一生其实便就是这样——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似乎是存在过，又似乎是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从虚无归于虚无，并不等于就是虚无，但确实是又很近似于虚无。

而为了与这种虚无作斗争，所以有志向的人总是想做出一番功绩来，为的就是能够留下一点印记，让后人永远也都能记住他的功绩，进而便也去记住他，这便就是青史留名的念头。

虽然肉体早已就不复存在了，或者是迟早有一天都会不复存在，故而这种青史留名，便会对很多希冀永恒的人产生十分强烈的吸引力——尤其是当长生不老、永生不死的这种念头被证明为是妄想之后。

当有限存在于无限当中的时候，有限的总是会趋向于无限——但是当这种趋向无法在物质层面得以实现的时候，便就就会转向于精神层面。

而精神层面的永恒性或者是不朽性，也似乎是比物质层面要更为简单一些。

但如果是细致去想，进而认真去做的话，便也会发现这同样也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而或许正是因为其难，故而便也就更能够被人们所铭记，也就更能够达到名垂千古、永垂不朽的效果。

而大祭司作为一个看惯生死，甚至是看淡生死的人，他是没有这种想要同垂不朽的诉求的——或许最初也是有的，只是后来慢慢地淡化了而已。

在大祭司看来，永恒也好瞬间也罢，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因为有时候瞬间就是永恒，而永恒有时候其实也就是一瞬间。

这其中要说有区别，其实也是有着很大的区别，但要说是没有区别，似乎又确实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唯一的区别或许就在于每个人的认知与理解不同罢了。

不同的理解就会有不同的价值取向，不同的价值取向便也会形成不同的心态。

其实不论是永恒也罢，还是瞬间也好，都是相对于能够感知到这些的东西来说的——如果真的不能感知，那一切又有什么区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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