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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久等了。”一道沙哑的男声响起。

        师小茗原本正看着深蓝色的天空发呆,听见他的声音,堪堪回头一望,发现知知寡漠的站在厨房门口,麻木的看着她,那眼神叫她十分看不懂。

        他端着盘子的双手颤抖,好似刚刚哭过,双眼充血,红血丝遍布。

        “知知?”她喊道。

        似乎是回过神来,他的神色一僵,强硬的挤出一个笑容,好像又恢复了原样,在她的注视下冷哼一声,一副傲娇模样走到她的身旁。

        “自己用手拿,鸡蛋糕也给你一并拿过来了。”

        “谢谢你。”

        师小茗拿起盘中切好的西瓜,一口口吃了起来。

        陆止礼默默的看着她,贪婪又悲伤。

        哪怕换了躯壳,变了模样,他也一眼就知道是她。

        可她不记得他了,忘记与他的点滴,忘了那些对他说过的情话。

        他曾吻遍她的身体每处,曾与她爱意翻涌,曾深吻于她,侵入她的唇中,让她将呼吸也一并交予他。

        是啊,仔细一想。

        当初疯的人是他。

        师玄风将她带出去的时候,他嫉妒的发狂,快要疯魔,所以那般也要占有她,却骗自己说是为了计划。

        真恶心啊,他,简直就是卑劣无比,是一个根本配不上她的畜生。

        她肯定很恨他。

        想到这,陆止礼忽然沉默了,陪伴在她旁边,听着她轻轻地咀嚼声,失了神一般。

        “夫君哥哥?”

        祭祖的灵堂之中,昏迷过去的殷择胥冷冷睁眼,先是看向四周的狼藉,最后才看到了身前的小姑娘。

        不过是体内魔气紊乱,一时间没控制住失去了理智,她便想趁虚而入?

        “滚。”他漂亮的双眼绽放出寒光,十分防备的看着她。

        可惜的是,魔气紊乱的后果让他浑身冰冷,手脚也不麻利,甚至是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也能轻松的杀死他。

        他当然怕她知晓这一点,然后对他动手。

        “夫君哥哥,你的身体好凉。”

        小姑娘今日穿了一身粉色,是他差人下山买回来的,她竟是用了他的洗衣膏连夜洗了,就为了白天能穿在身上给他看。

        “我怕你冻着,所以拿了床被子给你盖还有,地上很凉的,你躺久了对身体不好。”

        殷择胥怀疑的看着她,生硬的拒绝:“与你无关。”

        然而小姑娘却是容不得他拒绝的,直接抱出身后的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我以前听人说,要是夫君冻坏了,那方面可能不行,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之后的宝宝着想啊。”

        殷择胥耳根渐渐发红,眉眼一冷:“你胡说什么?现如今被子也盖了,按理说你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吧,赶紧滚。”

        小姑娘自顾自地站了起来,正准备将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的牌位捡起,殷择胥面色一变:“谁让你用脏手碰它们了?”

        “殷雪松”小姑娘照着牌位上的字念道。

        “闭嘴!”

        他想将父亲的牌位抢回来,却因为身体的缘故奈何不了她。

        “别担心,我将他们全部捡起,按照原来的样子放好。”

        殷择胥眉前青筋凸起,深吸一口气后一字一顿道:“放好就给我滚出去。”

        她定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才会赖在这里不走。

        “嗯,好。”小姑娘点了点头。

        灵堂一时恢复了平静,静悄悄的,只有小姑娘小心翼翼摆放牌位的声音。

        “阿胥。”

        他不耐烦的应道:“做什么。”

        “你说我死了,是不是也会被摆在上面?”她的声音小小的,很温柔的问着,似乎还有丝丝小期盼。

        怎么可能,她又不是他的谁。

        殷择胥没理她,兀自蜷缩在了温热的被子里。

        这被子不知从哪来的,但带着她身上烦人的味道,约莫是她的罢。

        眼下即使再讨厌,也只能将就了。

        可是那可是侵入体内的寒气,区区的被子根本不可能捂热他,所以他全身上下愈发的寒冷,心脏都要结冰了。

        “阿胥。”

        殷择胥皱了皱眉,她怎么还在这。

        怀中忽然温热,她仰头道:“阿胥,我抱着你睡吧,你好像还是很冷的样子。”

        他真的很想嘲讽她,可是浑身已被冻结,别说开口了,他连睁眼都做不到。

        而一直到昏迷,他都不曾觉得她是来关心他的,而是另有目的。

        现在想来,他才是傻子一个,自以为掌控全局,玩弄人心,却误会了她。

        “知知?你怎么在发呆?”

        听见她的声音,陆止礼只觉得自己心脏一紧,整个人像是落了空般失魂落魄。

        “没事。”他回道。

        “今晚月亮真好看。”师小茗拖着下巴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看起来心情很好。

        陆止礼偏头,不自觉地靠近她,左手正要碰到她鬓角的青丝,眼底的温柔像是要溢出的水。

        “你说呢,知知?”她头也不回的问道,银白的月光发散,洒下银辉。

        思绪被打断,他的双眼微微垂落,黯淡的吓人,缓慢的伸回了手。

        “的确漂亮。”

        她没有小茗的记忆,不记得他。

        她是小茗,却又不是。

        “干嘛无精打采的?”听着他的声音有些消沉,师小茗偏过头来。

        陆止礼没说话。

        小狐狸的性子要更加开朗活泼,真心待人,而小茗她虽然看起来好接触,其实又好像与所有人都隔着一堵墙。

        她防备着所有人,又好像知道许多,完完全全的独立于众人之外,像是一个外来客。

        这一点,他的心里早就清清楚楚。

        “之前看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妖的。”

        陆止礼眉头一皱,正准备否认,小狐狸却笑了:“你不用骗我,我感受得到。”

        “但是我一定会努力让你知道我们妖有多好!”

        小狐狸双眼弯弯,笑得又纯粹,又好看。

        陆止礼手指微缩,在她的笑颜中渐渐平静下来:“好。”

        “对了,你之前说的那个叫小花的狐妖”他缓缓开口。

        “怎么了?”她一愣。

        “你说你们妖的寿命很长,若是喜欢上的凡人,是要喜欢一辈子的”

        “对啊。”小狐狸肯定的点了点头。

        陆止礼没说话,忽然定定的看着她。

        其实。

        他也是的。

        仙有几亿年的寿命,专情得很,若是喜欢了人,也是要喜欢一辈子的。

        哪怕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她早已忘记了他。

        哪怕恨他。

        哪怕他用一辈子来赎罪。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忘了她。

        一旁的师小茗却傻眼了。

        毕竟眼前的知知,双眼发红,紧紧的盯着她,苍白的唇看起来还带点憔悴,整个人仿佛一碰就碎,脆弱的吓人。

        看着他的神色,她好像隐隐约约也能感受到一点他的难过,却又很是懵懂。

        毕竟她也不了解知知,并不知晓知知的过去。

        她有些慌张,毕竟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少年红眼。在妖族,流泪是软弱的象征,但是她知道知知不是软弱,他约莫是心里有什么极度难过的事情才会这样吧。

        “知知,你、你等等,我给你看样东西你就不会难过了。”

        她手忙脚乱的变出纸笔,低头快速的写着,随后递给他:“知知,从小到大,爹爹都是这么哄我的,希望你看了这个不要这么难过。”

        他缓缓抬眼,在看到她递过来白纸上大大的两个“开心”后,双手开始颤抖。

        “夫君哥哥,今日忘记带书了,我和你拼桌一起看好不好?”

        小姑娘忽然凑了过来,乌黑的眼睛带着对他的憧憬。

        他记得,当时的自己被她吵烦了,于是无奈之下同意了,将那功法摆在了中间,与她一起翻看。

        当然,不可避免的,他的鼻间也开始萦绕她的香气。

        “夫君哥哥,打个赌怎么样?”

        他双眼一睨,漫不经心的看着她:“赌什么?”

        小姑娘脸一红,刷刷的在白纸上写着,然后扭捏的递给了他。

        上边白纸黑字的,写的明明白白。

        “木长老这些天不是因为讨厌我,所以天天抽我回答问题嘛,要是我回答出来了,你就亲我一下,没回答出来,我就一天都不来惹你。”

        他缓缓抬眼,对于她没回答出来的赌注有了心动之意,于是冷笑:“好啊,赌就赌。”

        毕竟这些天来木长老的提问,她一次都没有对过。

        没过多久,木长老果然一顿,开始喊她的名字。

        “这个天阳功法的核心我反反复复说了好多遍了,来,你来同我说一下,何为天,何为阳?”

        “回木长老,修习本在自身,功法为外辅,内心为内辅,也就是说,有心之人,必能有所成就。而天阳功法是一门心法,何为天,何为阳天,为天地自然,阳,为正气浩荡,所以天阳功法为正道的瑰宝,能击退一切污秽,例如上古时期的邪魔玉狐、墨隐。”

        不仅木长老对于她能完整背出注释惊掉了下巴,周围的弟子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吃惊之余,木长老勉强的点了点头:“答得挺挺好,坐下吧。”

        小姑娘坐了下来,开开心心地看着他,将脸凑了过来:“亲吧。”

        他看了她一眼,本以为她就像以前被抽起来一样手足无措,没想到她现在却是比平常要镇定一些,回答虽然磕磕绊绊,但理论上,她并未答错,反而很正确。

        “你昨夜在屋里打自己手心就是为了这个?”

        她一怔,吐了吐舌头:“是啊,居然被你发现了。”

        他沉默了。

        昨夜他途径她的住所,偶然听到她默默捧着书背上边注释的声音,凑近扫了一眼才知道,每忘记一次,她便会用小竹板毫不留情的打自己的手心。

        下一秒,他漂亮的双眼微微一瞥,从她的桌中拿出她口中没带的书,淡淡道:“这就是你说的没带?”

        师小茗忽然遮住他的双眼,抢走那本书低声道:“愿赌服输,不许耍赖!”

        此时的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这番大动作已经吸引了周遭人的注意,甚至木长老的余光也看了过来。

        他薄唇一抿:“亲便亲。”

        单手将她的书举在身前遮住两人,他俯身而下,若即若离的在她颊边落下一吻。

        “行了,下次别耍这些小花招。”他淡淡道。

        然而周围诡异的氛围却让他的动作一僵,特别是放下书后,木长老就站在两人的身前,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给我滚出去罚站!”木长老吼道。

        他的反应极快,面不改色的起身,在一堆暧昧的眼神中走了出去。

        平生第一次,他尝到了羞耻的感觉。

        “哈哈哈,殷师兄好敢啊,啧啧!”

        “哎呀,真是甜蜜呀,这还在上课呢,就这么按耐不住!”

        到了外边,他才稍觉清净,可唇上还留有她的触感,分明告诉他,之前发生的就是事实,绝无半分虚假可言。

        过了片刻,里边有传来一道木长老的阴阳怪气的怒吼。

        “哟,还有人主动要求罚站是吧?既然喜欢,那你就滚出去!”

        没过多久,他便看到她默默的走了出来,站在了他的身旁。

        而他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夫君哥哥,你不高兴吗?”她有些慌张。

        他没理她。

        她想了想,手忙脚乱的掏出纸笔,在地上快速的写着。

        “夫君哥哥对不起。”

        一张白纸下一刻塞到了他的手心。

        他随意的一看,发现上边画着两个人,高大的那个正按着矮小的那个,旁边还有个气泡框,上边写着:

        “叫你欺负我的夫君哥哥!”

        高大的那个是看起来很厉害的她,看起来矮小如鼠的那份是木长老,画面极其滑稽可笑。

        还有几分可爱。

        待他看完,她又塞过来一张白纸:

        “开心。”

        和他现在收到的这张,除了字迹不同,没什么不一样。

        只不过时光流转,眼前人与旧人相去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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