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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皇上这话语气有点重,而且,神情很是笃定,是乎料定了叶成绍就能拿到第一似的,一旁的刘尚书最是滑头,一看这情形,便在陈阁老身后扯了扯他的衣摆,一把年纪了,何必意气用事啊,如果那宁伯侯世子真的在治河上有两把刷子,真得了个第一,那陈阁老不是要把几十年的老脸都丢尽去?

  他可是两朝元老,国之栋梁靖国侯和宫里贵妃娘娘的生父啊,到时,丢的可不止是他自己的老脸,怕是连着贵妃娘娘和靖国侯的脸一并给丢了,听闻贵妃如今被罚在冷宫思过,半年后才能出来,如今皇上若再让陈阁老丢个大脸,打上二十军辊,只怕这老陈家在朝庭顶的这半边天……

  陈阁老也听出了皇上话中有意,他虽被素颜激得怒发冲冠,但毕竟为官多年,又是一直伴于君前,没些气度和机变之能,哪里能够稳得住这阁老之位,刘尚书一扯他的衣摆,他就有些回神,正欲抬起走向书案边的脚又放了下来,眼神机警地看着皇上。

  寿王,陈王,东王,还有护国侯,杨尚书加上其他几位大臣全都看向陈阁老,叶成绍更是斜睨着陈阁老,向他竖起一个中指,这是他自素颜这里学来的,听素颜说,是鄙视的意思,今儿他正好对陈阁老这老货用上,还觉得新鲜有趣得紧。

  陈阁老虽没见过这个手势,但看叶成绍那眼神也知道,他是在鄙视他,他方才的话已经说得满满的了,这会子就算想反悔,也是骑虎难下,而且,他由心底里瞧不起叶成绍,根本就不相信叶成绍真的有本事能拿第一,除非……皇上偏坦,不过,东王,陈王,寿王与他的关系都不错,这几位王爷先评,而且,又是当着众位臣工的面,皇上便是想偏私,也难做到啊,如此一想,陈阁老昂首挺胸,大步向书案走去,边走边恶狠狠地瞪着叶成绍道:“小子,到时候,可别再让女人来救你。”

  叶成绍听了私毫不以为意,伸好的捞,将素颜揽在怀里,笑得春光灿烂,眼里的得意让在场很多人都想要抽他,“我家娘子心疼我,舍不得我被你这老货欺负,我叶成绍娶了个天下第一的好媳妇,怎么着,你嫉妒啊。”

  陈阁老听了转头骂道:“简直就是厚颜无耻!”

  叶成绍听了哈哈大笑,对着陈阁老一呲牙,露出一口洁白如玉的牙齿,笑道:“老货,看清楚了没,爷的牙比你的坚固得多了,你一把年纪,比我更无齿(耻)啊。”

  一旁的寿王爷听陈阁老和叶成绍对骂,先还能稳得住,听完这句后,实在是憋得难受了,扑呲一声就笑了出来,陈王,东王看寿王笑了,也跟着在笑,陈阁老今儿个真是被叶成绍和蓝家姑娘给气胡涂了,几十岁了,竟然跟个小辈对骂,叶成绍的话语机诮又新鲜,听得他们几个都忍不住要笑。

  皇上坐在正中也有些忍不住,不过,他还顾及着自己的身份和陈阁老的面子,强行忍着,只是他的双肩微耸着,细看之下,定然能发现他也在忍笑。

  陈阁老的老脸便更加挂不住了,握笑的手都在颤抖,叶成绍见了便懒懒地叹了一口气道:

  “朝庭重臣啊,做事果然沉稳,下笔如似千金重,怕是……没胆子,不敢写吧。”

  陈阁老被气得只觉胸中血气翻涌,他强按下胸中怒气,飞快地写完了字据。

  一旁的总管太监上前去拿起陈阁老的字据送给皇上看,皇上看了一遍之后,又递给几位王爷,王爷们传看了一遍,都点头认可了,叶成绍便大步流星的走到书案前,提笔挥毫,扬扬洒洒,几句话很快便写完了,同样给皇上看过,又给几位王爷传看。

  寿王最先接过叶成绍的字据,一看之下,倒是眼睛亮了一亮,叶成绍的字如行云流水,洒脱不羁,且力透纸背,一笔一划皆有神韵,字体遒劲有力,与他平素那吊儿郎当的痞赖气质大相径庭,人说以字观人,寿王爷一阵疑惑,或许,这位身世成迷的宁伯侯世子,可能真的腹藏诗华,只是敛而不露呢。

  寿王看过后,又递给东王,东王也是被叶成绍那一笔好字给怔住,但东王是知道晓一些宫庭秘闻的,很平静的将那字据又传递了下去,只是一张字据,在坐的大臣们遍阅过后,大家看叶成绍的眼神有了些微的不同。

  皇上便要命人将字据收起,素颜却向皇上行了一礼道:“且慢,请皇上和各位王爷在双方字据上签字作证,再给双方查阅一遍,以示公允。”

  皇上听得眉头一皱,这蓝氏还真是大胆,做事和成绍那小子一样光辊,自己可是皇帝,自己看过的东西她还不相信么?

  便是不怕自己生怒,这话也是将几位王爷一起给得罪了啊,他不瞪了素颜一眼,又看向叶成绍。

  而且,他也确实有些私心,对这两方皇上都不想做得太过,一方是自己的肱骨大臣,另一方是自己的儿子,谁输了,这受罚的条伯都苛刻,他原想着,等比赛开始,暗中偷偷改下字据里的几个字的,但这条路立即就被素颜给赌了,他不由心中恼火,这蓝氏就真的如此自信,不怕绍儿输么?要是绍儿输了那可是不止挨板子的事,是要依律法惩办的事啊。

  叶成绍却很是赞成素颜的话,笑道:“皇上,这字据由双方亲自验证的好,大家相互看了,心里也有个明白,双方都不能怪您和几位王爷偏私。”

  寿王一听这话,也点了头应是,人心难测,虽是他们几个都看过的,如今有人心里不信任他们几个怎么办?或者,有人帮一方换掉了字据怎么办?还是什么都做在了明处的好。

  陈阁老对这个倒没什么意见,他也想看看,叶成绍的字据是否列的真如先前提出的一样,他也怕皇上包瞒叶成绍呢,于是,叶成绍的字据也到了他的手里,陈阁老阴着眼睛一付不愿意多看的样子,但是,真一看到那一手字时,脸色一黯,不得不承认,那浑帐小子的字真是龙飞凤舞,恣意飞扬,很有气势,撇撇嘴,陈阁老面无表情的将字据递还给了皇上。

  素颜也亲字检验过陈阁老的字据,看得词句中并无错漏,才算放了心。

  一时,寿王安排了人,命人将已经中断了的世家贵公子的比赛停了,自己起了身,这次的比赛可不比那些弹琴,跳舞,诗歌等才艺表演,而是关乎到参赛人的前途和陈阁老的面子问题,他要亲自当宾相,主持这场比赛。

  寿王从亭内出来,外面东王世子,二皇子还有上官明昊等几个人因为没有皇上的宣召,都在外头关注着,二皇子自然是可以请求进亭子的,只是他心有顾虑,不想进去,而冷傲晨则是一直静静地站在外头,他在担心那个女子,如今大胆妄为,忤逆皇权,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怪罪于她,会不会责罚于她,他心忧又矛盾,如果,一会子那女子真的被责罚,自己要如何作才好……救,或者不救都是为难,救,认识不到一天,并无交情,她又是以嫁之女,自己言一出,怕是就会遭来众议,影响她的闺誉,不救,能眼睁睁地看她受苦吗?

  而上官明昊的心情更是复杂无比,那两人手牵手进去,同心共赴患难的样子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是即想皇上雷霆震怒,又怕皇上大发龙威,叶成绍那厮的笑容太过可恶,真想皇上狠抽他一顿,可心底里却是为素颜担着心,那厮真是无耻,自己闯了祸却要素颜来替他档,连累了她,若是她也被皇上责罚,那混蛋可就真是该死了。

  这会子,三个年轻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亭子里,寿王神情严峻的一走出来,几个人就全都盯着他的脸,弄得寿王好生诧异,以为自己哪里不对劲了,忍不住就正了正头冠,才从容地走下亭台。

  二皇子立即就迎了上去,眼睛瞟着亭子里,对寿王道:“王叔,里面……父皇他,没有责罚成绍兄吧。”二皇子问得支唔,眼里的关切还是很明显的,倒底,他的私心里还是不想那个特别的女子也遭连累的。

  东王世子和上官明昊一见二皇子开了口,忙也同时走上前去,给寿王行了一礼,静等着寿王的回答,寿王好生奇怪,若说二皇子平素与叶成绍关系不错,会关心他,还算正常,可这两位,中山侯世子可是与叶成绍有着夺妻之恨的,而东王世子更是与叶成绍没有来往,并不太熟才是,怎么……那叶小子的人际关系突然变得如此好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等比赛过后就难说了。”寿王斟酌着说道。

  “什么意思?比赛?成绍兄也要参加才艺比赛?”与陈阁老的冲突与才艺比赛有什么关系?二皇子听得一头雾水,而冷傲晨虽也奇怪,却是松了一口气,若是只比才艺,整个京城里,在坐的女子当从,有谁能与那女子相匹?诗才,乐曲,还是歌喉,无论哪一项,她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若是如此,她倒不会受罚了。

  “不是才艺,是才华,皇上要选两淮治河大臣,列位臣工们各自推举了数位才俊,宁伯侯世子要夺得头筹才能免于责罚,不然……”后面没说,寿王也不好当着几个年轻人的面,将陈阁老与叶成绍的打赌随便说出来,毕竟小范围内知道,比闹大了,好收场得多,皇上的心思,他多少还是看得出一点的。

  冷傲晨的心又揪了起来,治河?叶成绍有那本事么?若是他输了,是不是责罚比先前更重,那……蓝素颜她是不是也会……

  二皇子却是听得眼睛一亮,对寿王道:“王叔,不知都有哪些人参赛?”

  寿王便将参赛名单递给二皇子看,二皇子看完后眉头深锁,大步向亭子里走去,这么好的事情,怎么能没有他的份呢?

  东王世子和上官明昊一见自己都有名在里面,不由怔住,随即又都高兴起来,两人都自认比起名单中的那些人不会差,至少,不会叶成绍差,多年的苦读,难道还比不过一个不学无术的游荡公子么?

  二皇子进去后,很快出来了,面带微笑地对寿王道:“王叔,父皇应了我,让我当特别参赛者。”

  二皇子也是一脸的志得意满,这次参赛的青年才俊里可都是当今大周的佼佼者,他参加比赛不过就是想与他们拉好关系,如若得了第一,那于他的名声是有很大的好处的,如若不得,相信名次也不会太靠后,既不会影响他的声名,又与第一名以下的几位才俊们才生惺惺相惜之情。

  而且,方才他进去时还得到了另外一个迅息,叶成绍竟然与陈阁老打了赌,如若自己得了第一……他就有资格在皇上面前为叶成绿求情,结果如何不论,至少那女子她会对自己心生感激的吧,不过,隐隐的,二皇子知道,今天,有那个女子在,叶成绍的成功率会很高。

  寿王听了不置可否,拿着新添的名单走上台去,大声宣布道:“今日的才艺比赛先推后再进行,现在,开始另一场人才选拔赛。如今淮河水患肆虐,两岸百姓困苦,皇上心忧急如焚,为了更好的治理淮河,还两淮百姓平安喜乐的生活境遇,皇上决定在此公开公平,公正的举行一场治河大臣评选比赛,参赛夺得头魁者,便是今年的治河钦差大臣,授二品官职,治河成功之后,皇上再赏二品侯爵之位,并名册青史。”

  观众席上顿时哗然,不管是男宾还是女宾全都热闹了起来,大家全都心情激动,第一名赏二品官位,二品啊,很多人,就是做了一辈子,也难熬上二品之职,而那些世子,世家公子们,更是跃跃欲试,他们有的还在太学里求学,并未参加殿试,寒窗苦读多年,想的就是一朝穿上官服,便是在殿试上拔得头筹,顶破天,也就是进个国子监或者外放从七品熬起,怎么能比得上这个,一跃而为二品大员,这太刺激他们的神精了,很多人的眼神变得狂热了起来,纷纷要求报名参赛。

  而小姐夫人们,也是一个一个心思荡漾,小姐们便想,今日那头名若是个青年才俊,自己若是能与之婚配,那不是一嫁便为二品诰命?而且,此次选拔一完,那得头名声,定然是名扬天下,如若再治河成功,自己便会成为侯夫人……而那位未来的相公也成为了大周朝的功臣,名扬千古,更是会得到两淮百姓的爱戴,这……这份荣耀太眩目了,有本事的,没本事的,嫁了人的,没嫁的,便都血液沸腾起来,一个一个引颈长探,热切地看着那三尺高的平台,心中激情澎湃。

  便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难以夺魁或者成为头名才俊夫人的人,也是觉得新鲜热闹,能亲临比赛现场,见证千苦名人的出现,也是一场美事啊。

  台上,寿王正在宣布参赛者的名单,台下安静了下来,都扯长了耳朵仔细听着参赛者的名字,都巴望着自己能在幸在里面,既使得不到头名,能参加,也是一件荣耀的事情。

  望梅亭里,几位王妃和贵夫人们也是热闹了起来,护国侯夫人早在素颜离开后,又身子好转,不晕了,回到了望梅亭,在听到名单里叶成绍的名字时,冷笑连连,而眼里的怨恨也更重了,“他虽得皇后娘娘宠爱,但若是论才可还真不敢恭违,皇上也真是,让他参加作什么,没得污了那些才子们的才名。”

  靖国侯夫人也是笑道:“听说那叶夫人胆子大得很,皇上本事要打那世子二十军一辊的,她竟然生生给拦了,如今再弄出这么个比赛来,只怕与那女子也有关,哼,得了个一品命妇之衔了,还想一跃而为侯夫人,真以为,全世界的好儿全都能让她占尽呢。”

  寿王和东王还有中山侯则是在听到了自家儿子的名字后,便都身心为之一振奋,虽然,那侯爵之位她们几个并不在意,但是,能名垂青史,还能得百姓敬仰,身为母亲,她们无比的自豪,也巴不得自己的儿子能拔得头筹才好。

  再听靖国侯和护国侯夫人的话,心里也露出一丝的不屑来,宁伯侯家的那个孩子也着实没什么才气,不学无术早就全京城皆知了的,皇上也不知道把他的名字硬塞在里面是何用意,不过,她们倒不怕叶成绍污了自家儿子的才名,如今更好,少了个竞争对手。

  司徒兰也是耐不住寂莫,在世家公子们开始表演才艺时,也自寿王客房里出来了,如今也坐在台下观看着,这会子听到名单里有叶成绍的名字,她的心又是揪痛了一下,别人若许会认为那个人是个游荡无形,胸无点墨之人,但她是知道的,他光那一手字,就很是洒脱俊美,就如他的人……一样的很吸引她,只是,当初……她太过孤芳自赏,太过自以为是,并没将他当一回事,明明喜欢,却偏要那人也如其他男子一样在她面前低三下四的仰慕于她,她才肯低下高傲的头……可他,岂是那等平庸之辈……

  心痛的感觉又开始在身体里漫延,蓝素颜,你的命也太好了吧,或许,今天的比赛就是皇上为叶成绍正名的第一步……而蓝素颜的身份只会只日上升,想到这点,司徒兰就觉得浑身像烧灼了一样,简直就是恨欲狂。

  贵宾亭里,皇上和众位大臣都走了出来,在离近表演台之处,寿王府又了隔出了一块空地,专门为皇上和众位王爷,大臣们就近评选所用,陈阁老挺直了腰杆坐在皇上身侧不远处,叶成绍一人对九人,九人里,只要有一人盖过他,他便败了,想到这一点,陈阁老的嘴角忍不住就勾起一抹狞笑,今天,非要看那个小贼被皇上重责五十军一辊,并以殴打朝庭重臣之罪论处,不但要报了自己今日受辱之仇,更要为宫里的贵妃娘娘出一口恶气。

  皇上很体贴的让素颜与叶成绍坐在了一起,而且,小两口的坐位单独安置着,离大臣们的坐位远着,皇上一斜眼,就能看到那小两口正在嘀嘀咕咕的商量着什么,唇边就忍不住漾开一抹笑意,那些臣工们,只知道成绍的外表那游荡的样子,哪里知道那孩子其实内有藏乾坤,真要比起来,几个成年的儿子里,这一个,怕是才华智机都是最出众的,若不是……他有那么个外家……自己这个江山交到他手里……叹,就是太过重感情,也是弱点啊。

  名单念完,下面顿时一片哗然,没有名字不能参选的好生失望和懊恼,有的人便大声抗议起来,“为什么只有十一人参选,我们也要参加。”

  有一个人喊,便有很多人跟随,顿时,场面有些混乱,皇上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寿王忙在台上两手一压道:“参赛者,必须得二品大员以上大臣的推荐才有资格,而且,每位二品大员只能推举一名。”

  这下,人群里的声音弱了很多,素颜正与叶成绍商量着,一会子的策论如何写,一看这场景,心中一动,一个计划又在脑中形成,不过,不急在这一时,现在是要如何跟叶成绍交流治河法子的时候,出乎她意料的是,叶成绍对淮河的地理环境很是熟悉,连两淮的同俗民情也很清楚,对治水,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古之治水,讲究以土淹之,后来,堵是不行的,要以疏为主,但是,现在淮河的最大问题就是出口被黄河占道,才导致河道不畅,涨水季节来临时,河水暴涨而无泄口,当然会冲毁河堤,造成水灾,叶成绍所提的另找泄洪口之法与她的修建水库有异曲同工之妙,两人越谈越投机,叶成绍更是被素颜丰富的学识,特到的见解弄得两眼直冒星星。

  真是捡了个大宝贝啊,他家娘子可不像那些个大家闺秀一样,只会弹琴绣花,她若是男子,那是有通天彻地之才,陈阁老那种老货早该靠边站了。

  叶成绍心性单纯,难得的是他骨子里并没有所谓的大男子主义,以为老婆强过自己,自尊心就受不住,他不同,素颜在他心里就像是女神,她的一切他都能接受,更是用欣赏和赞同的眼光去看她,待她,若非世情不允许,他真想,那个参赛的就是自家娘子,自家娘子能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女侯爵啊。

  素颜见叶成绍突然没有了声音,一抬眼,便看到他墨玉般的眼睛熠熠生辉,眼底里,除了欣赏,更有些许的婉惜,不由伸指戳了下他的脑门子道:“想什么呢,我方才说的,你可都记住了,一会子将我所说的这几点都写到策论里去吧。”

  “娘子,你去参赛可好?”叶成绍真诚地说道:“如果你参赛,定然能打败那些人,第一名,非人莫属。”

  “胡说些什么,我要那虚头巴脑名声作什么?你得了头名,也就是我的荣耀,将来,我们两人齐心协力,治好淮河,造福两岸百姓才是正经。”见他还是盯着自己看,不由脸色微郝,无奈地说道:“你是我的相公啊,我要的,不是名垂千古,要的不过是与你两个,一生一世一双人,平静,安宁的过完这辈子啊。”

  叶成绍的心顿时化为一潭春水,柔软而轻缓,像是有羽毛在心弦上拨动,痒痒的,还有些酸,墨玉般的眼里流转出腻人的柔情,还微带了丝湿意,若不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他真想将她揽入怀里,嵌心身体里去。

  一生一世一双人,呵呵,真好,娘子她的心终于全都属于自己了,她的心里,再也没有了别人,她深情如此,对自己做到如此地步,自己都不知道要用什么来报答她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吗?娘子还在担心,再害怕吗?小傻瓜,除了她,自己的眼里,哪里再挟得进任何女子,一时又觉得幸福得冒泡,原来,两个人,都只是担心对方不够专情,其实,对方的心里,其实都只有一个人啊。

  二皇子坐在不远处,凝了眼看着素颜和叶成绍,他有种预感,今天的最大赢家可能真的是叶成绍,那个女子的见识广博,思想独特,他很不明白,一个深闺女子,怎么可能连治河这种专业性很强的事情都懂的,如果说是蓝家的家教所致,他也曾与蓝老太爷交谈过多次,便是那位儒家宿老,所见所识也与她能以媲美,她……就像一团迷,更像一枝盛开的冰山雪莲,高贵清雅,却又遥不可及……遥不可及啊。

  一切准备妥当,好在那比赛台大得很,十一位参赛者全都登台,列席而坐,其中,郁大人年纪最大,但他得到特许,与其第三子同时登台写策论。

  叶成绍在听了素颜的建议后,又在她这里学到了不少独特的治河之法,连细节处,她都有注意到,信心百倍的走上台,在第一排的中间就坐,墨香与梅香在寿王府梅园上空盈盈袅袅,台上之人运笔挥毫,台下鸦雀无声,便是喜欢叽叽喳喳交头结耳小声谈论的小姐夫人们,也都屏住呼吸,静静的,期待又紧张地看着台上那十二个人,有的,更是紧张得手心都冒出汗来。

  素颜没有上台,她在台下安静地坐着,神情宁静而安祥,她一点也不担心叶成绍,更加自信,他们两个人的智慧下的结晶是谁也难以打败的。

  二皇子就坐在叶成绍的身边,按理,最中间那个位子应该是他的,但是叶成绍那斯一上台就坐了上去,半点礼让也不讲,那小子就是个嚣张的主,不必与他一般计较,挥毫写下了几百字后,他觉得有些累,一抬眼,便看到素颜那双清亮的眼睛正凝望着叶成绍,嘴角带着一抹闲适和爱怜的笑意,他的心咚的一下,痛中带了丝酸涩,提着的笔便觉得沉重了几许,再抬眼,却触到一双圆溜溜的大眼,他不由一怔,定睛看去,不远处,一个娇笑的少女正静静地看着他,当他眼光看过去时,她脸一红,又羞涩地躲开了,那不是……蓝素颜的妹妹么?

  正疑惑地收回目光,便看到一双如诉如怨的眼睛,明英正坐在离素颜不完的地方凝望着他,二皇子心头一震,难得的对明英露出一丝微笑,垂下眼睑,继续动笔。

  上官明昊早就挥笔如风,扬扬洒洒写下了两千字,他始终没有抬头,这一刻的他只想将自己的才华发挥到极致,他不想看到素颜柔柔的目光里只有叶成绍一人,更不想看到台下那一众的倾慕者的眼光,曾经他以那些眼光为傲,为自己拥有众多倾慕者而自得,如今,这些眼光能勾起他心底最深沉的悔意,像是利刺一样,刺得他伤痛累累。

  所以,他不抬头,不看任何人,只专注的写他的策论。

  东王世子是个很专心的人,不管是何种情况下,他都能保持头脑清醒,他眼神湛亮,神情洒脱而优雅,便只是那运笔写字的模样也是那样的飘远出尘,自信的而沉稳的样子让好些台下少女芳心萌动,便是第一名不是他,他也是那些女子心中的白马王子了。

  终于,有第一个人搁笔交卷,寿王世子拿起自己写的策论轻轻吹了吹,让墨迹干一些后,才由一名小太监交到了东王手里。

  台下顿时起了一阵小声议论,寿王世子妃松了一口气,眼里全是温柔的笑意,寿王世子不管能不能得第一,在她的心里,都是最强的那一个,不过,紧张自然是有的,谁不想自家相公是最好的啊。

  东王看完卷后,递给陈王,几人都在卷下写了批语,打了分,再由太监递到皇上手里。

  陈阁老见叶成绍还在挥笔疾书,唇边便露出了一丝嘲讽,冷哼了一声。

  第二个交卷的是二皇子,他很自信的将自己的卷子交给了寿王,寿王很恭敬地接了细看着,然后写评语,不得不说,二皇子的确有治国之才,他的策论文采出众,对治河也有一定的见解,卷子到了皇上手里,皇上也忍不住笑着夸了几句。

  很快,东王世子和上官明昊的卷子几乎是同时交上的,陈王看了东王世子的策论更是一拍大腿,高声叫起好来,东王笑着谦虚道:“王兄你也不要太夸他了,那小子也是经不得夸的,一会子尾巴又要翘上天去。”

  陈王瞪了东王一眼道:“你就别自谦了,知道你有个才华相貌皆出众的儿子,我们都羡慕得不得了哦。”

  皇上看了东王世子的策论眼睛一亮,大声夸赞:“好文采,好思路,好策论。”一连三个好,让东王的眼睛都笑眯起来了,而东王妃更是有脸的欣慰,一旁的几位夫人同时都向她祝贺起来。

  上官明昊的卷子也被皇上大夸了几句,接着,一张一张的卷子都交了,就只剩下了郁大人和叶成绍两个,最后郁大人也交了,皇上对郁大人的策论并没发表意见,只是眉头皱得老高,但评语和打份却是几分上交的试卷中最高的。

  郁大人占有人利,他在工部多年,对治河自有一套经验,对两淮也更是熟知,他的策论里并无一句空言,全是以实际出发,谨慎有余,创劲不足,还是太拘泥了些。

  叶成绍还在奋笔疾书,半点也没有被周围的声音所影响,不时的,还摇摇头,有时,有点下头,台上就只剩他一个人了,所有的眼睛都看着他,他浑然不觉,似乎全身心都沉浸在自己的策论里。

  陈阁老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写得再多又有何用,以为是憋尿么?憋不出来,就不要浪费皇上和列位大臣们的时间了。”

  皇上听得眉头一皱,陈阁老这是在影响叶成绍的心情,故意扰乱他的情绪啊。

  素颜也是好生恼火,这陈阁老是是嫌日子过得太优荣了,非要上赶着挨那二十军辊吧?

  叶成绍根本就没有听到陈阁老说什么,他只顾写着,台下也有人开始议论了起来:

  “那位世子爷若是写不出来,就不要再写了嘛,皇上让他参加,不过是给皇后娘娘一点面子,凑个数罢了,他还真当自己是国之栋梁了。”

  “可不,如今东王世子的卷子交了,听说皇上三声夸好呢,东王世子定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哎呀,他可长得真俊啊,那眼睛,亮得就像星星。”

  “真是浪费名额,若是我等家世高一些,上得台去,肯定也比那位纨绔的世子爷要强上百倍吧。”

  “可不,听说他从未好生进过学堂,成日介就是押妓斗鸟,无恶不作,他能写出什么策论出来,没得笑掉人家的大牙啊,皇上也真是,何必再等,他的根本就不用看,不是倒数第一,便是倒数第二,且先把前面的几名评了算了。”

  台下的这些议论让陈阁老好生得意,那小子的臭名远扬,根本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皇上便是对他再优荣,也不过是个陪衬,是个垫底的,好给其他的参赛者留个面子。

  皇上也有些担心,他不由看向台下的素颜,只见蓝氏很镇定的坐在那里,眼中全是信赖和鼓励,不见有半分的忧急和担心,不禁哂然,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还不如那个小女子来得自信,也怪不得那小子会对她死心踏地的好。

  在众人等得都不耐烦了,就是脾气好的陈王也有些不耐之时,叶成绍终于起了身,将自己的郑子主动交到了寿王手里。

  寿王细看之下,脸色大变,越看越仔细,越看眼睛越亮,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引得一旁的东王和陈王也是好奇得很,陈阁老就冷笑道:

  “他不会是作了一首歪劣的诗,写了几句艳词在策论里吧。”

  一时观众听了陈阁老的话都哄然大笑,寿王听了瞪了陈阁老一眼,而东王却是同情的看着陈阁老,陈王更直接,拍了拍陈阁老的肩膀道:

  “老大人,您的身子骨可还结实?”

  皇上听了这话,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也懒得对陈阁老先前的话生气了,急急的便亲自站了起来,直接从三个老王手里将叶成绍的策论抢了过去,自己看了起来。

  他面色沉静,观众席下没有人能看出皇上的表情,更是猜不透他对那策论的看法,一时,有人又开始议论了,

  “皇上不是想循私,给那位世子爷一个台阶,把名次弄前头去些吧。”

  “是了,听说皇上很宠那位爷的。”

  “哼,这可是选国之栋梁,岂能儿戏!”

  话音未落,皇上终于看完,并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副老怀畅慰的样子,将那策论拿得高高的,问几位王爷:

  “朕不说,你们来说,十一位参赛者,谁胜出?”

  东王脸色微黯了黯,但还是朗声道:“本王以为,是宁伯侯世子叶成绍。”

  陈王和寿王也同时附合,并无迟疑,陈阁老听得自椅子上惊得跳了起来,大声道:“怎么可能,臣不服,臣要阅卷!皇上不能偏私。”

  一旁的东王和寿王,陈王都可怜地看着他,二十军辊,那老骨头受得住么?

  皇上听了便大声道:“来人,将宁伯侯世子的策论当众宣读,让几位参赛者自己说,他为第一,他们服与不服。”

  总管太监正要上前,二皇子却是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来读。”

  虽然早有预料,二皇子还是想亲自见见,皇上却是瞪他一眼道:“东王世子,你来读。”

  冷傲晨眉头微蹙了蹙,但是还是优雅的上前,拿起那策论朗读了起来,他的声音温润而略带磁性,抑扬顿挫,很有感情,越读,他的声音越大,眼睛也越加明亮,一卷读者,他头上冒出细细的汗来,心悦诚服的说道:

  “皇上,臣服,叶成兄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而台下所有的青年才俊们都鸦雀无声了,好半晌,全场响起了彻天的掌声,不少老臣们眼中含泪,大声呼道:“国之栋梁啊,此策论是两淮百姓之福,大周之福啊。”

  参赛的那些个人,就是包刮上官明昊,也不得不承认,叶成绍的策论不但文采出众,也是用了真心了解治河之策的,有些方法,是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但叶成绍将方法的原尾,施实中的困难,实施后的优劣全都列举妥当,谁都听得出来,他是花了真功夫的。

  郁大人更是上向便向叶成绍深鞠一躬:“世子爷,老郁父子以后就跟着您干了。”

  皇上听了不由多看了郁大人一眼,心中慰怀,这老郁头倒是个实在人。

  只有陈阁老,他全身虚软的摊坐在地上,像是要虚脱了一般。

  大家再无异议,叶成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第二名便是东王世子,三名才是郁大人,四名是上官明昊,再后面便是二皇子等等。

  叶成绍得了第一,脸上半分笑意全无,却是走到皇上身边道:“字据给我,我要当众朗读。”

  皇上不由皱了眉,小声喝斥道:“绍儿,算了吧,你已经是第一了。”

  “皇上想偏私?不成,那老东西可没少贬损臣,臣不给他些颜色,他当爷是好欺负的。”叶成绍斩钉截铁的说道。

  素颜也走到叶成绍身边,问皇上:“皇上,如果相公输了,陈大人会放过相公一马吗?”

  一旁的东王和陈王几个都不再做声,这个时候,他们不好说什么,但是,素颜的话却让他们同时摇头,陈阁老若是赢了,怕是真会将叶成绍整个死去活来呢。

  皇上求助地看向陈王几个,陈王直接就掉转头去,当没看见,寿王摇了摇头道:“皇上,君无戏言。”

  东王也是点了点头,说道:“虽说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但是,宽容也应该是双方的,世子夫人说得对,若世子输了,陈阁老又当如何?”

  “哎呀,陈阁老晕过去了,老大人,老大人,您怎么了?”人群里传来一阵呼声,皇上抬眼看去,只见陈阁老面如死灰,双目紧闭,不由冷笑,这老东西,这样也好,能躲过去一天是一天,等绍儿的气消了些再好生劝劝他就是,毕竟陈阁老都是几十岁的人了,丢不起那个脸,也受不得那个军辊啊。

  正要开口,就见素颜大声道:“陈阁老,您已经输了赌局,愿赌服输,您还能在世人面前留下几分志气,若是装死耍滑,怕是连最后一点尊严也留不住,终身被人耻笑了和看不起了。”

  一旁的护国侯听了便道:“侄媳,这又何必,老大人都晕过去了,算了吧。”

  素颜淡笑着说道:“真晕了么?侄媳倒是会些针疚和医术,也不用请太医了,侄媳给老大人在百汇穴上扎上一针吧。”

  百汇穴可是人的大穴,扎得不好可是会死人了,陈阁老果然手动了一下,轻喛了一声,醒转了过来。

  叶成绍见了哈哈大笑道:“啊,老大人醒了么?来,刘公公,请宣读老大人亲写的字据。”

  字据读完,台下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陈阁老与叶成绍之间还有这一出,立时就有人不屑了起来:

  “没想到堂堂阁老大人,与个年轻人治气,真是不顾身份啊。”

  “可不,治气就算了,输了就想赖,装晕呢。”

  “以前还觉得他德高望重呢,原来是如此小人,对小辈也太苛刻了些,宁伯侯世子若非惊才绝艳,腹有诗华,一人与十一人对敌,那可全是京中最顶尖的才子们啊,若是输了,怕是会治世子于死地呢,听说,这位老大人最是心狠手辣的呢。”

  陈阁老听着众人的议论,一口气没转过来,真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人群里又有人说,不是咬了舌吐血,好博皇上同情吧。

  “就是,应该让他向世子爷道歉。”

  “道歉!”

  “道歉!”

  人声鼎沸,这其中以年轻人居多,皇上也压了两次也没将群情压下,便无奈地看着陈阁老道:

  “阁老,去紫禁城楼吧。”

  “去紫禁城楼!”

  “去紫禁城楼!道歉!”

  大家热情高涨,有的是为叶成绍不平,有的纯属起哄看热闹。

  陈阁老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身子摇晃了几下才站稳,眼神躲闪着不知往哪里看,眼里是一派死一样的羞愧,今天,他算是老祖宗的面子都丢尽了啊。

  正在这时,大皇子匆匆而来,上前就跪在了皇上面前:

  “父皇,请看着阁老年老休衰的份上,放过他一次。”

  皇上听得不由皱了眉,看向叶成绍,叶成绍半分退让的意思也没有,又看向素颜,素颜向前一步道:“皇上,并非臣等非逼阁老,将心比心,我家相公这么些年来,一直被人骂作是废物典心,一个二十岁的年轻男子,原是才华横溢,却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被人污辱毁名,今天,是相公扬眉吐气之时,请皇上让阁老大人履行诺言,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

  人群齐声呼道。

  皇上无法,点头同意了,让人抬了陈阁老往紫禁城城楼而去,寿王府顿时热闹非改,整个大周京城里,大家奔走相告,说是当朝阁老要在紫禁城城楼当天下人向宁伯侯世子陪礼道歉。

  一时,皇上的龙撵在前头,后面浩浩荡荡的马车,马,跟着,还有很多听到消息的人跟在人群队伍里,大周朝自寿王府到紫禁城城楼的街道顿时人群涌动。

  原本参加赏梅会的就多,再加上各家的仆役们也回去报信,相互宣传,看热闹的快巴街道挤破了。

  等到紫禁城楼时,楼下还真是黑压压集了一大片人,说人山人海真不为过,古时娱乐活动原就不多,这两方又是朝之大员,国之名人,小老百姓难得有热闹可看,自然是蜂拥而去了。

  紫禁城城楼上,素颜拿着一张纸卷很是无奈的对叶成绍小声道:“可惜了,没有扩音器,好多人听不见啊。”

  叶成绍没听懂她说的扩音器是什么,不过,他今天真的很激动,被骂了十几年了,也被那老东西害得成了阴沟里的老鼠……今天,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这,全是娘子的功劳啊,一时,心中感慨万千,伸手握住了素颜的手。

  陈阁老是被人拖上城楼的,皇上今天也很有兴致,竟然也亲临城楼,一众大臣见皇上也来了,自然也不好不跟着,朝中一半的重臣皆在,陈阁老好不容易才站稳,一反眼,看到楼下黑压压的人群,想死的心都有了,眼皮子一翻,这回,是真的晕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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