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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姑娘?大姑娘?”红丽以为文英高兴得忘形了,连唤了两声,文英怔忡的回过神来,对红丽说道:“你去打听清楚看,是不是弄错了,还有,若是看到扬大总管,让他过来一下。”

  红丽听得奇怪,这事跟扬大总管有什么关系?不过,这会子她也看出来,文英的神情并非是她想像中的兴奋和喜悦,而是带着淡淡的忧郁,便不好多问,转身走了。

  成良看文英半天也没再喂他橙子,拉着文英的手使劲摇晃:“橙子,橙子,我要吃。”

  文英心头一酸,又剥了个橙子给他,让他自己抓着吃,看着自己这个变成傻子了的弟弟,又想起上官明昊那丰神俊朗的模样,顿时心乱如麻。

  上官明昊是京城有名的佳公子,身世显赫,才华横溢,又长得玉树临风,温润俊雅,是多少京城少女梦中的良人啊,以前文英也不是没有对他动过小心思,可文英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不过是个侯府的庶女,而且是不得宠的庶女,以上官明昊的身份,怎么可能娶她一个庶女为正妻?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她虽然在素颜的帮助下,掌了宁亲王府的中馈,但那也不过是暂时的,一但绍扬娶亲,端雅公主过门之后,她又会回到以前的境地,而且,她年纪也不小了,十八九岁的大姑娘,放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议亲,已经是遭人非议的事情了,突然上官家来提亲,让她似乎置身于梦中一样,感觉很不真实。

  上一次,在大街上偶遇时,文英也感觉到了上官明昊对大嫂素颜的那份情意,若非自己是坐在宁伯侯府的马车里,上官明昊也不会将她错认为是素颜,而不顾一切的去救她,骤然的接近时,她闻到了他身上清爽而干净的男子气息,当时,又羞又慌,更多的是恼怒,如今再想起来,心里却是荡起一阵阵涟漪,心底最深处的柔软被触动,哪个少女不怀春?何况是被那样一个英俊儒雅的男子搂在了怀里……如今他还主动上门来提亲……文英的脸,不知不觉就红了起来,双颊发烫,她似乎都听到了自己的芳心卟通卟通跳动着的声音……

  “姐姐发烧了?”一旁吃着橙子的成良歪了头看着文英,伸出沾满橙汁,湿溚溚的手就往文英头上探,文英被成良冰得一激凌,彻底清醒过来,忙捉住成良的手,温柔地拿了帕子去帮他拭手,“小弟,你乖乖跟着嬷嬷在屋里,不要乱跑,姐姐有事去,晚上再来看你。”

  成良难得乖巧的点了点头,咧开嘴笑道:“我晚上要吃果脯,姐姐记得我帮买哦。”

  文英又安扶了成良几句,就从成良的院子里出来,匆匆的往自己院里走去,但还没走多远,就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正背对着站在凉亭处,见她走过来时,那人缓缓的转过身来,正是上官明昊,文英心头剧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一时心慌意乱,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上官明昊,垂了头就想要逃。

  上官明昊静静地看着羞得像只迷途的小兔子一般的文英,脸上浮出淡淡的微笑,朗声道:“大姑娘。”

  被他叫住了,文英就是想装没看见也不行了,而且,她刚才也是一时的心慌,原本她就想要问他个究竟,她心里最清楚,上官明昊不可能突然生出了情意,也许是迫于家庭压力吧,上官明昊自与素颜退亲后,就一直没有再议过亲,先头与文静的婚事,也不过是有些耳闻,两方家长并未真的就此事议过,上官明昊的心里,并没有忘记素颜,所以,文英很想弄明白,他为何会突然来提亲。

  勇敢地迎着上官明昊的目光,文英逐渐镇定下来,淡定的走向上官明昊,向他施了一礼:“见过世子。”

  上官明昊很惊讶文英能这么快就镇定下来,文英的爽朗和直率,上官明昊上一次在大街上时,已经见识过了,这一次,又让他见识到了她也有小女儿家的立娇羞的同时,又欣赏到了她独特的大气与淡定,这一点,倒是与素颜有几分相似,想到素颜,上官明昊的心微微一痛,一抹无奈的苦笑自脸上一滑而过,对文英道:“冒昩来访,还请大姑娘见谅。”

  “这里风大,世子爷不若到舍弟屋里小坐一会吧。”上官明昊脸上的苦笑被文英敏感的捕捉到了,她心里一阵失落,感觉上官明昊肯定有话对自己讲,但站在这花园中的亭子里,人来人往的,着实不太方便,也怕引人非议,正好,这里是外院,到成良屋里去坐,当是上官明昊去看望成良就是,这还是很符合理数的。

  上官明昊感觉到文英的细心,点了头,很温和的作了个请的手示,文英便大方的在前头引路,到了成良屋里,成良的奶嬷正帮成良洗着手脸,见大姑娘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位华服公子,她也是眼皮子活的人,忙上前来请安见礼后,见文英似乎有话说,反倒先开了口道:“三公子困了,奴婢带他下去歇息。”

  文英点了点头,奶嬷带着成良下去了,一会子丫环沏了茶上来,文英与上官明昊对坐于茶几两边,喝着茶,却是半晌都没有说话,文英是在等上官明昊开口,而上官明昊是在思量,要如何对文英说才好,一时,屋里安静下来,只听见炭盆里的火哔啪作响,奶嬷早吩咐过小丫头,让她们退下去了。

  “大姑娘,今日家慈家严来了府上,此事你已知晓了吧。”上官明昊感觉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思索了一会子,开口道。

  “听说了。”倒底是议亲的事,又是面对着议亲的对像,文英再爽朗淡定,也忍不住害羞了起来,声音很轻很细,若非上官明昊耳力好,几乎都听不见。

  但文英这个样子,也感染到了上官明昊,他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道:“今天他们是来向大姑娘提亲的,在下前来见大姑娘,是有事先向大姑娘说明,这件事情可能会让大姑娘为难,也许会……”

  上官明昊说得很慎重,看得出来,他字斟句酌,似乎很怕伤害到了文英,文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一阵钝痛,她突然冲动的说道:“不要说出来,请你,请你不要说出来,别说原因……”

  文英清澈的大眼里带着一丝受伤的痕迹,但她掩饰得极好,只是垂眸的瞬间,上官明昊分明看到了一抹湿意。

  “大姑娘……”上官明昊有些犹豫,文英太敏感了,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他的心意她就明白了,他知道,这一次的举动怕是伤害到了这位爽直又善良的姑娘,上官明昊的声音有些发沉,歉疚的说道:“你……会同意这门亲事?”

  文英淡淡的一笑,她这会子镇定多了,只是眼睛还是不肯与上官明昊对视:“为什么不同意?我不过是侯府的一个庶女,世子肯给我个正室名分,对我来说,已经是抬举我了,而且,如今我快十九岁了,终究也是要嫁的,嫁谁还不是一样?我原就没对自己的婚姻抱有太大的奢望,嫁给世子爷,总比嫁一个陌生人好一些吧。”

  这翻话听起来让人心酸,也透着淡淡的无奈而幽怨,上官明昊心里更加觉得愧疚了,虽然文英说的都是事实,但是自己的动机不纯,对文英怎么来说都是一种伤害,以前的上官明昊从来没有认真的考虑过女子的感受,自从素颜拒绝了他,还退了他的婚,将他大骂了一顿之后,他也明白了,婚姻应该是建立在感情之上的,如果不喜欢一个女孩子,不能对她真心,就不要害她,夫妻要两情相悦才是最好的,三妻四妾,对女子来说,也许并不公平。

  可是,他对文英并没有爱慕之心却还向她提亲,为了自己的私心,不得不再一次伤害另一个女孩,上官明昊艰难的开口道:“大姑娘,在下从没有认为庶女有什么不好,出身如何,并不是你能选择的,虽然我们只见过一两次,但在下能感觉到,姑娘的善良与正直,不然,她也不会将这诺大的府阺交给你来打理了。”

  上官明昊口中的‘她’自然是素颜,文英听得心里又是一阵酸楚,笑道:“多谢世子夸赞,文英自问虽无大才,但是非对错还是分得清楚的,世子爷的这次提亲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文英都心甘情愿,文英只是个弱女子,只要能帮到世子爷,文英委屈些也无所谓。”

  文英的话再一次堵住了上官明昊的嘴,上官明昊突然觉得这个女子的心思太过细腻了,与她外表的爽朗很不相符,但与她在一起时,却能让他很放松,跟这样聪慧又识大体的姑娘说话,根本就不用费太多心思,话语只说一半时,人家就明白了你的意思,而且,从文英的话语里也听得出她对自己的那丝情意,文英根本就没有加以掩饰,这让上官明昊的心越发的愧疚了,心里暗下决心,不管如何,将来尽力文英好一点,尽力护佑她的一生。

  那天,上官明昊在成良屋里,与文英谈了近半个时辰离开。

  侯夫人自然很快就同意了中山侯家的提亲,她对文英还是有些愧意的,文英之所以拖到了十八岁还未嫁,与她有着莫大的关系,正是她与刘姨娘斗法,一力打压着文英,才让文英至今待字闺中,自从侯爷死后,整个家都是文英在撑着,文英不计前嫌,对她孝顺又体贴,对文娴也很关爱,又将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侯夫人过得很轻松自在,侯夫人是从心底里觉得对不住文英,中山侯来提亲,让侯夫人很为文英高兴,一向来不管俗事的她,主动出来主事,开始帮文英张罗嫁妆起来。

  其实,文英的嫁衣早就备得差不多了,刘姨娘在世时,就帮她准备了不少,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家,这会子拿出来,都是现成的,如今绍扬又是宁亲王,爵位比过去好了许多,又加上文英还是太子殿下的义妹,宁亲王府办喜事,自然会惊动京里很多官员贵戚,当天婚事传出去时,就有不少人登门道贺,侯夫人亲自接待,忙得不亦悦乎。

  第二天,就是皇后回北戎省亲的日子,如今皇后的身份已经公开化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皇后是北戎的公主,皇后回国省亲,也代表着大周与北戎的邦交趋暖,又友好的趋势,虽然大周人也恨北戎人,但最恨的都是在北境边关的百姓,京城里的人,不过是听闻北境人的遭遇到,起了同仇敌忾的心思,而不管是哪朝哪代的百姓,都是讨厌战争,喜欢和平的,大周与北戎打打杀杀多少年了,人们早已经厌倦了战争,如果皇后的省亲能让两国从此止戈,老百姓也是乐见其成的。

  虽然只做了一天的准备,但皇上下的令,内务府全力配合,也是为了大周的脸面,皇上还是给皇后备足了很多的礼品带回北戎的,武门外,皇上与皇后同乘一个步辇出来,皇上亲自牵了皇后的手,将她扶下步辇来,群臣全都等在武门外,为皇后送行。

  “依柔,不要忘了,你是大周的皇后,是朕的皇后,是我的妻子。”皇上的眼眶微湿,眼中蕴着深沉的伤痛,他很不舍,但他也很无奈,只希望皇后的心里,还会留下一点点的余情,离开了,就算不肯回来,想起自己时,也不要是怨恨,还会有一点点的思念之情。

  皇后听到了他最后一句,‘是我的妻子’心中一酸,曾几何时,她也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妻子,只做他的妻,而不是皇后,也不是什么公主,可是,自嫁给他之后,他就没有真正做过他一天的妻,没做过一天自己,一直都是戴着假面的皇后,虽然有怨也有恨,可是毕竟二十多年的感情,今朝就要离别,皇后还是有些不舍的,何况,她从皇上的眼里看到了痛和不舍,她虽然还是怀疑,他有装的成分在里面,但还是有些感动,而且,都要走了,就不必再拿话去刺激皇上了,皇后眼里也噙了泪,颤着声道:“皇上保重,臣妾生是大周的皇后,死,也只是你一人的妻,皇上,臣妾走后,你多注意身体,不要太操劳国事了。”

  皇后的话里含有多种意思,她生是大周的皇后,那就是她还是承认她是大周的皇后的,虽然并没有确切的说明,她是否还会回来,但也暗示了一个意思就是,她很可能不会接受北戎的皇位,不然,她也不会说,在生之年就是大周的皇后这句话了,另外一个意思,却是让皇上激动欣喜不已,皇后说,死是他的妻,那就是说,她以后不管如何,都不会再嫁给他人了。

  这个讯息让皇上大松了一口气,同时,对皇后的愧竟也更深了,反省这二十几年来,自己对皇后所作的一切,皇上第一次感觉自己就是个混蛋,依柔善良率真,感情真执如烈火,她几乎将一生都献给了自己,可是,自己给了她什么?

  人总是在要失去时,才会感到珍惜,看着仍然美**人的皇后,皇上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如堵了一块棉花,当着从朝臣的面,他竟然眼泪双流,猛然将皇后揽入了怀中,哽声道:“依柔,朕的后位永远只属于你一人,朕等着你回来,等一切都安顿好后,朕将皇位传给绍儿,我带着你周游各国可好?”

  皇上在大臣们面前向来威严肃穆,高不可攀,突然如此情感外露,大臣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不由都怔住了,好些个大臣也被帝后之间的深情所感,有的也根本着呜咽了起来。

  皇后被皇上的话给震住了,半晌都没回神,她怎么都不相信一向热衷权力,把江山社稷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的皇帝会说要放弃皇位,与她携手周游列国,皇后没的推开皇上,只是轻声问:“你舍得?”

  “以前不舍得皇位,现在才知道,我最不舍得的就是你,依柔,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等你一起去纵马草原,等你一起去看遍天下美景,赏遍天下美味,做一对快乐的,悠闲的老夫老妻好不好?”皇上的眼泪落在皇后的鬓间,打湿了她的脖子,皇后感觉自己的心都被他打湿了,对他的许愿不禁神往了起来,一时,竟忘记了对他的怨恨,柔声道:“好,我会记住你说的话,我会回来,但你也要记住你的承诺,到时候,你可要脱下这身龙袍,与我做一对平凡夫妻!”

  拓拔宏一身戎装站在北戎使者的前列,他的耳力甚好,皇上与皇后的话他听得清清楚,心中不由暗恨皇上的虚伪,这厮分明就是怕依柔公主不回来了,再抛诱耳呢,公主都嫁给他二十多年了,现在才知道舍不得公主,早干嘛去了?

  看帝后两个的深情剧越演越烈,拓拔宏终是忍不住,大声道:“公主,时辰不早了,请公主启程。”

  皇上这才松开了皇后,牵着皇后的手,亲自送她上马车,却是在回眸的一瞬,阴沉地瞪了拓拔宏一眼,对皇后道:“柔儿,保重,不要忘了,我在大周等你归来。”

  皇后对他挥了挥手,又看向一帝站立着的素颜,素颜走近马车前,眼中也含了泪,皇上拉住素颜的手道:“孩子,你要好生保养,一定要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来,我回来时,他可是要叫我奶奶的。”

  素颜扑进皇后怀里,轻声唤道:“母后,珍重,放心吧,我会好好的,您的孙子也会好好的,我保证,一定会让您看到一个健康又可爱的孙儿。”

  皇后又叫来叶成绍,对他又属咐了几句,这才启程,皇上继续和群臣一起将皇后送出了京城外。

  回程时,叶成绍为了照顾素颜,与她同坐一乘马车,皇上至皇后的马车行至不见时,才回身回城。

  素颜和叶成绍回到东宫时,却见东宫外的守卫全换成了西山大营的军队,以前的御林军全都撤走了,两人立即明白是什么意思,皇上嘴上说得好,不再在乎权势,不在乎皇位,其实对皇后的话,多半是假的,如今这个作派,分明就是怕叶成绍偷偷地将素颜也带离大周,到时,大周就没有可以牵制叶成绍和皇后的人了,叶成绍不由心头火大,但面上,却是半点也不露,只是体贴地将素颜扶进宫里去。

  到了寝殿时,素颜都恼火了,宫里的宫女和太监也全换了,以前用惯了的老人只剩下了几个,只有陈妈妈,方妈妈,还有紫绸在,连青竹和红菊都没看到了人影,她不由看向叶成绍。

  叶成绍阴沉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他口口生生说什么要与母后做平凡夫妻,全都是假话,连一个合格的父亲他都做不到,谈什么平凡夫妻,在他眼里,所谓的江山权力,比亲情重要多了。”

  青竹和红菊都属于司安堂的人,叶成绍虽是司安堂的少主,但皇上才是司安堂的正经主子,皇上要将她二人调开,叶成绍也很无奈,青竹与红菊身负武功,又对自己很是忠心,皇上怕她二人会帮助素颜离京,所以,才调开了她们,不过,皇上有张良计,他也有过墙梯,两个没法子要回,一个还是行的。

  “娘子,你怀了孕,脾气大,要是有人服侍不周,你尽管对我说,我来惩治他们,本殿下向来是心狠手辣惯了的,看那些个不长眼的敢不听你的话。”叶成绍回身看了一眼殿中略显陌生的那些宫人的面孔,大声道。

  那些宫人听得心惊胆战,这位太子爷可是个敢说就敢说的主,又从不按常理出牌,从来就是浑不赁,做事肆无忌惮,一个不好,自己这些人怕就要遭殃。

  素颜听了叶成绍的话就想笑,这厮是在向她暗示,让她故意找宫人的茬,将人逼走,好逼得皇上放青竹回来呢,因为皇上也是很在乎素颜肚子的胎儿的,这可是第一个皇太孙,皇上也怕素颜的身子出了差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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